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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里诺科河

2018-09-10李震宇

垂钓 2018年5期
关键词:胡安委内瑞拉水面

李震宇

一听到沙帝那塔这个名字,我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手忙脚乱地打开渔具包,把路亚竿抢出来,用最快的速度装好绕线器,随手拿了一枚米诺,也来不及装防咬线,急急忙忙地把钓组投到刚才炸出水花的地方,接连搜索了四五遍却毫无反应,很显然,那条鱼已经离开现场游走了。胡安对我摇摇头:“那是很聪明的鱼,你钓不到它的。”

9月18号 非法入境

我每天晚上睡觉前想得最多的,就是明天到什么地方去,钓什么鱼。当然,这样的胡思乱想至多只能算是娱乐自己,重要的是要看导游胡安怎么安排怎么想。

昨天下午发生的一件事情使我想起来就激动莫名。那是我们在注入奥里诺科河的那条清澈的无名小溪钓鱼,钓鱼结束的时候我们回到停泊在河边的小船上稍作休息,胡安提着油桶,正在给小艇的油箱加油,我俯下身子,在河里洗手,突然,在离我们小艇十几米的河面上,一群阿灵盖猛然间仓皇地跃出水面,紧跟着哗啦一声响,水面上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一个深灰色的背脊在水面上一露即逝,就这么零点几秒的时间,根本看不清楚那是条什么鱼,小鱼们还在陆陆续续地往水面上跳,但水面已经平静下来。我转过头去问胡安那是不是一条很大的孔雀鲈。“沙帝那塔!一条饥饿的沙帝那塔。”胡安回答道,他显然也看到了。一听到沙帝那塔这个名字,我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手忙脚乱地打开渔具包,把路亚竿抢出来,用最快的速度装好绕线器,随手拿了一枚米诺,也来不及装防咬线,急急忙忙地把钓组投到刚才炸出水花的地方,接连搜索了四五遍却毫无反应,很显然,那条鱼已经离开现场游走了。胡安对我摇摇头:“那是很聪明的鱼,你钓不到它的。”

在来奥里诺科河之前,我跟住在墨西哥城的卡洛斯互通邮件,第一次看到了沙帝那塔这个名字。由于卡洛斯手头没有这种鱼的照片,只能从他的叙述中得出对这种鱼的模糊印象:健壮、凶猛、高速,是奥里诺科河中特有的上水层猎食性鱼,很难钓得到的珍稀鱼类,全世界没有第二条河流找得到它。虽然我把沙帝那塔列入我此行的狩猎名单,但我心中一片茫然,可怜的是,我连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前思后想,我决定明天要和胡安好好谈谈。

早餐时,我和胡安边吃边聊,说到沙帝那塔,胡安的说法使我且喜且忧。他说沙帝那塔这种鱼喜欢流动的水流,因此在奥里诺科河的主流里的数量要远大于支流,事实上它们中愿意光顾支流的,都是体型不大的未成年鱼。奥里诺科河在卡雷尼奥港这一段,靠哥伦比亚这一边比较浅,水流缓慢略有浑浊,而对岸的委内瑞拉那一边,水深流急且水质干净,最符合沙帝那塔的习性,如果想要钓这种鱼,最好上对岸去钓。但是这种鱼生性谨慎,加上数量又少,想要钓到它非得有点运气才行。在支流里想要钓到它们,实在太无把握,这样吧,如果你很想钓沙帝那塔,今天我就带你到对面委内瑞拉去。我说哪里来得及啊,就算是我们今天就去卡雷尼奥的委内瑞拉领事馆申请签证,这一来一往非用掉一天时间不可,再说领事馆会不会当场就给你签证,还是一个说不清楚的事情呢。胡安的眼光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他说哪里有这么麻烦啊,哪有签证这一说,你看看河边上那个渡口,每天那么多委内瑞拉人过来办事,哪有人查他们护照签证的?我们哥伦比亚人去他们那边也一样,哪来那么多讲究。我说也许你们都是住在奥里诺科河两边的居民,来来往往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外国人,能行吗?胡安手一挥,说你别去想那么多,告诉你不会有事的,就是有事,花几个小钱也能摆平的,有我在,搞得定!

胡安说钓沙帝那塔可以用活的阿灵盖鱼或者沙丁鱼,这两种饵鱼我们可以当场钓来使用,拟饵也是可以的,如果活饵钓得不好,我们还可以用拟饵去河面上拖釣。因此今天的钓具就很简单了,一根路亚竿、两根抛投竿、十几枚拟饵而已,另外带了一根手竿,用来钓饵鱼。估计由于要横渡大河,出于安全考虑,今天胡安换了一条大一点的玻璃纤维壳体小艇,那是农庄里最体面的一条船。

我们的小艇已经越过奥里诺科河的中线,事实上现在我们已经非法越境了。河面上零零星星地散布着几条不知国籍的船只,不知道是捕鱼还是做着什么营生。胡安说我们靠过去和那些渔民聊聊,或许能够得到些什么关于沙帝那塔的信息。我们向离我们最近的一条小船靠过去,没想到那条船却启动引擎向委内瑞拉一侧逸去,好像很不愿意和我们接触,搞不懂什么意思。胡安说不要管它,我们先靠岸了再说。

终于靠上了彼岸的土地,我一步跳上了委内瑞拉的地盘。这里的沙滩和环境与哥伦比亚一侧并无二致,但仔细观察,沙滩的沙子却比哥伦比亚那边的粗粝,是一种粗糙的沙砾,而且颜色是一种暗淡的金黄色。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偷渡国境了,如果现在突然冒出几个委内瑞拉的边防军,我们绝对是证据确凿的偷渡犯而被逮捕。这种想法使我突然间感到恐怖,在一些电影中看到的委内瑞拉监狱中惨无人道的黑暗镜头油然浮现在我脑中,但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我后悔了。抬头去看我的导游胡安,却是一脸的安逸和自如,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将我的钓具包往肩上一扛,说声我们走吧,大摇大摆地在前面带路,看得出他对这一带熟悉得不是一点点。

胡安带我去的是一大片的石质河岸,已经有人先于我们在这里钓鱼了,走近一看居然还是个中年的女钓手,嘴里还叼了一个将要熄灭的烟蒂,那就好办了,先掏出烟来敬献一支拉拉近乎,那位女士看到烟上印的中文竟然问我是不是日本人,我含含糊糊地不置可否,果然礼多人不怪,我们很自然地聊了起来。那个女钓手说她很早就过来开钓了,但直到现在仍然一口没有。我问她你在这里能钓到些什么鱼?她说了几个名字,我听懂了里面有荧光龅牙、大恶狗鱼巴亚拉和沙帝那塔,心里又是一阵激动,这后面两种都是我想钓而从来没有钓到过的梦幻之鱼。她说沙帝那塔可不好钓,钓三次也不能保证钓到一条,但是她在两个星期前的一天里竟然钓到三条,最大的一条有4千克,看来也是个瘾头不小的钓鱼人。我先将手竿的钓组安装起来,想钓几条阿灵盖或者沙丁鱼来做活饵,但是一看河水的流速那么高,沿着岸边来来回回走动,观察了半天也看不到阿灵盖的红色尾巴,只能悻悻作罢,在女钓手惊诧的眼光中收了神器。我看那女钓手使用的是一枚红色的米诺拟饵,所谓近水识鱼性,跟当地钓鱼人走总不会错的,于是我也装了一枚红头白身的经典米诺,站在离女钓手不远的地方认认真真地甩起了路亚。

前后差不多甩了一个多小时,已经甩出了一身汗,却是一个咬口也没有,对于我来说,打路亚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我收了钓组,坐在大石头上抽烟休息。这时候一条小快艇拢岸过来,跳上岸来的竟然又是一个女钓手,彼此打过招呼后她就在我们附近开钓,送她来的小艇很快就开走了。小艇开走至多5分钟,新来的女钓手就搞出了大动静,看鱼竿弯曲的程度,这条鱼可不小,我马上丢了鱼竿赶过去观察。可惜这个女钓手刚把鱼遛出水面,只看到一段黑青色的鱼背脊在水面挣扎了几下,突然就脱钩了。等胡安闻讯赶过来,只剩了那女子望河兴叹。我问胡安,会不会是条很大的孔雀鲈,胡安说全无可能,孔雀鲈是不会到流速这么高的地方来的。

新来的女钓手这珍贵的一口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令几近失望的我突然又有了信心,一竿接一竿耐心地往下打,幻想着接下来就是恶狠狠的一口大信号,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一直钓到近12点,胡安已经两次提醒我该回去吃午饭了,还是一口没有,真是令人恼羞成怒。想到开船回到农场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船程,我就问胡安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小镇,我请你去吃个午餐。胡安一指岸边的丛林,说这后面就有一个村寨,里面有餐馆和咖啡馆,我说好了,就是它了。我们收拾了钓具,徒步往那个村寨走去。

村寨里果然有个小餐馆,稀稀拉拉分散坐了七八个人,有几个身上还刺了显眼的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各喝各的啤酒,相互间也不搭话。我刚拿出照相机想拍几张照片作为我非法入境的纪念,却被胡安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待我入了座,胡安靠过来小声地对我说,这个地方鱼龙混杂,谁都搞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来头,绝对不要拍照,免得自找麻烦,说得我诺诺连声,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酒保过来给我们点菜,看来他跟胡安很熟。胡安知道我喜欢吃淡水黄花鱼,就问他有没有这鱼,酒保说巧了,正好有一条,胡安自己点了一份烤牛肉。菜上来了,一吃那个黄花鱼,很不新鲜,肉干巴巴的,也不知道在冰箱里囚禁了多久,当下不敢多啰嗦,赶紧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吃完饭回到船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玩,胡安说前面有条支流钓鱼不错,以前带几个欧洲钓客,在那里钓到过沙帝那塔,不妨上那边去试试。我觉得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选择了,就去碰碰运气吧。我们的船离岸刚开了没多久,就有一条快艇慢慢地迎面而来,待到能看清楚对方船上用西班牙语写着的policia,惊出我一身冷汗,叫苦不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竟然是条警察局的巡逻船。我连忙回过头去看胡安,却见那哥儿们若无其事,竟然扬着手大声地和对方打起招呼来了,更想不到的是对方也用西班牙语呱啦呱啦地应答过来,还把船停在我们边上,看样子要鬼扯一把了。胡安笑嘻嘻地为我翻译,他说委内瑞拉的警官问他,船上的客人是什么国家的人?听说是中国人,对方问道有没有中国的烟,拿几根过来抽抽,我把抽了一半的烟盒掏出来,隔着水丢过去,那两个警官头碰头凑在一起端详了一下,各自抽出一支来点上,点着头连声说不错不错,还很礼貌地对我连声说谢谢谢谢!然后我们像老朋友一样挥手道别,待他们开远了,我才长出一口大气。胡安说没什么好紧张的,都是熟人,三不五时就要见面的,都是朋友。我这才相信了胡安在这个地方真的罩得住,这就彻底地放松下来。

胡安说的那条支流,其实也不能算小了,怎么也会有个200米宽吧,胡安停下船来,等我安装钓组。我用了两根抛竿,一根装了一个浅潜型米诺,一根装一个深潜型米诺,这是我在巴拉圭河钓多拉多的惯用伎俩,把绕线器的泄力调到中等力度便可拉开的状态,在船尾左右各搁上一支,然后胡安发动了引擎,我们慢慢地逆水向上游行驶。才走了三四分钟,左手那根竿子的泄力突然滋滋地响了起来,我抬头望去,那竿梢只向下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也没有激烈地抖动,估计是在浅水里挂底了,我漫不经心地往上轻轻一挑竿,突然间手里就感觉到水底下“呼隆”一下悸动,是鱼!我抓住钓竿向肩后猛地连收两次,让三本钩在鱼嘴里钩得更牢一些,这才定下心来开始收线。逆水收鱼,水流本身就对钓组的冲击很大,一时倒也很难估摸这条鱼有多大,直到临近水面时那中钩的鱼跳出水面洗鳃,我才看到是一条不大的巴亚拉。鱼虽不大,却是南美河流里的珍贵鱼种大恶狗鱼,西方人把它叫作“大吸血鬼鱼”,因为它下颔前部露出的两根獠牙,跟传说中的吸血鬼何其相似。这种鱼在南美的河流里算是大型鱼类,最大的可以长到2.2米。它们在上颔部眼球前面有两个小孔,当它们闭上嘴时,那两根吓人的獠牙可以像剑插入剑鞘一样插进那两个小孔中,仅凭它那个长相,就知道它是南美洲河流里的凶神,事实上连胆大妄为的食人鱼都不敢去招惹它。

鱼虽然不大,但我却高兴异常。我还是第一次在南美的水域里钓到这种鱼,第一次去亚马孙河,没有钓到;第二次去巴拉圭河,那里没有这种鱼;第三次来到奥里诺科河,终于得偿夙愿,怎不叫人欣喜若狂!拍完照片把它放回水里,开心是开心,但我心里总归有点犯嘀咕,这么一条吸血鬼鱼,未免也太小了一点,2.2米的那是凤毛麟角,咱也不敢痴心妄想,钓条“米级”的总不过分吧!

我们沿着那条支流继續上行,一路上除了无处不在的食人鱼,再无建树,一看表,已经是下午3点了。胡安说我们不要再往上游走了吧,于是掉转船头往回开。一路上音讯全无,以为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总算钓到一条从未钓到的鱼,也算是个不小的安慰。正在没出息地自己拍自己马屁,右边那根静默了两个小时的钓竿猛然间滋滋声大作,竿梢几乎要被拉到水面上,这条鱼有点看头了!我整个人一下子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抓住钓竿就是一个恶狠狠的起竿,只听“滋”的一声,那鱼拉开了泄力一头往深水里扎去。我一边跟它缠斗,一边不断地调整泄力,从船的这一边一直打斗到那一边,终于把那条受尽折磨的鱼拔到水面上,啊哈,又是一条恶狗鱼巴亚拉,这条有点大了。胡安不急不忙地拿出鱼钳来,瞅准了机会,往它下巴上稳稳一钳,右手使劲,一下子就把它提进船舱里来。那鱼没命地在船舱里挣扎跳跃,一下子还按它不住,这条估计还不到1米,说“亚米”那是妥妥的。看我高兴得屁颠屁颠的样子,胡安说李先生你喜欢这种鱼吗?那没问题,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可以钓到1.5米的这种巨物。我们往下游边钓边撤,在马上进入河口的地方,突然之间又来一口,还是一条恶狗鱼巴亚拉,三本钩钩在头上,明显是一场交通事故。这条跟第一条差不多大小,可真把我给乐坏了,这不是好事成仨吗?照老规矩,拍照放鱼!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经过早上打路亚的石质河岸,那两个女钓手竟然还在那里钓,后来的那一位来接她的船已经到了。我突然来了兴趣,想登上石滩再打半小时路亚,胡安说没关系,你想玩我就送你上去,不过时间不能耽误太久,也就只能半个小时,否则天黑下来回程会有麻烦。他慢慢地把船往石滩上靠,我已经抓紧时间把路亚竿安装好,只待船靠上石滩,我便一跃而上,站到了两个女钓手下游的位置。仔细看,水流的速度好像比我早上来的时候更快,但水比早上更清,能见度差不多有90厘米,抓紧钓吧,时间不多了。我半侧着身子,把拟饵顺水流方向打到离岸边大约20多米,然后逆着水流将米诺贴着岸边5米的地方慢慢搜索,才搜索到第四次,猛然间竿梢有力地向下一扯,力量之大出乎意外,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这一拉把我拉了一个趔趄,几乎就要踏进水里去了。我的反应也够快,一屁股坐到地上,还不忘双手持竿高高举起,只听到泄力嘶的一声狂叫,停顿半秒,又是嘶的一声,足足出了三秒钟线,这三秒钟已经足够我站起身子调整好姿态,注意力万分集中地进入搏鱼状态。胡安坐在船上休息,一看我这里出了状况,跳起来拿着抄网就直奔我而来,等他站到我身边时,鱼已经第一次露出背脊,等到鱼第二次露出背脊时,胡安大叫一声:“李,沙帝那塔!”这一声大叫几乎把我的心脏都叫得痉挛起来,那四个字就在我的胸腔里来回冲撞激荡,然后从我的口腔里凶猛喷出变成一声狂叫:“啊,我钓到沙帝那塔啦!”

这条沙帝那塔毫无悬念地被胡安一抄即中,在抄网里不断翻滚跳跃挣扎,原来这就是沙帝那塔。说起来可笑,我想钓它,居然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到船上,先给它来两张标准相,然后我将照相机递给胡安,让他给我拍嘚瑟照,就在胡安接过照相机的一刹那,这条鱼鼓起最后的力气,几个激烈的跳跃翻滚,竟然从船帮低矮的护栏下一下子滑到水里去了,叫人扑救都来不及。我和胡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一瞬间消失在滚滚的水流中,一点办法都没有。鱼啊,你也太不地道了,你就再多停留个两分钟会死啊?拍完照片我们本来就要送你回去的,你知道你这样不辞而别会让我很伤心吗?还是胡安的话听了叫人舒服:“别生气,我们还会钓到更大的沙帝那塔的。”

虽然有点遗憾,但今天是我来到奥里诺科河最幸运的一天,我一下子就钓到了我从未钓到的两种鱼,所以我要喃喃地低语:感谢上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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