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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生堂:艺术传承美

2018-08-19申丹丹

投资与合作 2018年6期
关键词:福原资生堂化妆品

申丹丹

中国家族企业的领导者在企业中“领导”和“家长”的角色混淆,在企业管理中有意或无意地以家族伦理替代企业伦理。依据血缘关系和能力,按照血亲(自家人和自己人)—宗亲(亲戚朋友)—乡亲(同乡和熟人)—生人的顺序,形成一个由亲到疏、由近及远的信任关系网。虽然每个成员在企业系统内都以正式的组织中的身份和角色存在,表面上看企业内的人际交往、工作分派、资源分配和权责归属等活动,都遵循正式身份和组织规则运行,但实际上,企业领导人内心对成员所定位的关系和身份,才是家族企业用人和利益分配决策的真实主导因素。

日本家族的成员既包括有血缘关系的人,又包括经营共同体内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家族对待两者没有明显的不同。因此,在作为经营共同体的日本家族企业内,家族成员与非家族成员的待遇也基本无异,企业普遍采用的是模拟血缘家族的管理方式,其“终身雇用”“年功序列”等充分体现了这一点。由于“终身雇用”导致劳动力市场缺乏,日本企业经常辅以企业办福利的形式换取员工的忠诚心和集团意识,促进企业与员工的长期合作,密切员工之间的关系和加强员工对企业的归属感。因此在日本,企业常常被称作“会社”,会社就是大家赖以生存的社团。家族企业看起来更像一个大家庭,有着和谐的人际关系,对于企业的发展和绩效的提高,显然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日本百年企业很多,而最受女人欢迎的莫过于资生堂——日本化妆界的开山鼻祖、日本最大化妆品企业。当很多化妆品品牌在历史潮流中退出舞台时,资生堂为何能在逾140年里不断壮大、绽放光彩?看其是如何经营文化品牌的便可得一二!

梦想悬壶济世

资生堂的创始人叫福原有信,日本著名的医学作家山崎光夫在描述福原有信创业传奇的著作中,将福原有信誉为“开花之人”,同时后人也多评价福原有信是“和魂洋才”的企业家典范。

福原有信出生时的幼名叫“福原金太郎”,自幼跟从父亲福原有琳研习四书五经等汉学,还被安排往返于菩提寺,跟随菩提寺主持学习佛经,并师从祖父福原有斋(知名的中医)学习药草、处方等中医知识,他年轻时的梦想就是成为祖父那样悬壶济世的中医。

然而,1860年代的日本正处于百年不遇的历史转换期,国门渐开,西学盛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1864年,16岁的金太郎第一次离别故里——千叶县松冈村(现在的馆山市),前往江户(即现在的东京),拜西医名家织田研斋为师,学习西洋药学,并从此更名“福原有信”。

1866年,福原有信又进入幕府医学所学习,并成为幕府医学所的药剂师;1867年明治维新后,幕府被推翻,福原有信改进大学东校(东京大学医学院的前身)學习,学成之后顺利进入海军医院工作,1872年荣升海军医院药局局长。

从这样的经历来看,福原有信无疑走的是一条通往职业医生的华丽之路。但据资生堂名誉董事长福原义春(福原有信之孙)介绍,福原有信本人生性热爱自由,其实并不是很能适应组织内的生存方式,且对当时日益暴走的军阀、藩阀多怀不满。

同时,当时的日本,谈到药物,粗制滥造者多,甚至假药横行。加上医药不分、以药养医的模式弊端频现,作为职业医生的福原有信希望能推动“医药分离”,并希望通过自主创办药店来研发、生产高质量的良药。

1872年,年仅24岁的福原有信辞去公职,与矢野义彻、前田清则共同创办了“三精社”,主业之一便是在出云町(现在的银座七丁目)创办了一家西式药店。虽是西药店,但福原有信却赋予了其东方内涵,他从中国《易经》的“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一句中选取“资生”二字,取名“资生堂”,寓意大地浩瀚,承载孕育万物。

如今或许难以想象,但当时的日本大街小巷全是中药店,福原有信创办的这家充满了浓浓东方气息的资生堂,被后人视为是日本近代西药店的先驱。日本著名作家小野田素梦在其散文名作《银座通》中就描述道:“资生堂的开业,侵略了中药店的领地。”

资生堂刚开业时,药店二楼设为诊所,福原有信邀请陆军军医松本良顺等人坐镇会诊,曾引起关注。但创业维艰,西药在当时还没有被日本百姓广泛接受,而且福原有信坚守一定要销售“纯良正确”的药物,这造成难与市面上的低价粗劣药竞争。资生堂在开业5年后的1877年便因资金短缺而陷入经营困难,药店被迫搬离银座一等地(1897年又重新搬回)。

救于水火的女人

据资生堂公司史料记载,因此背上了债务的福原有信甚至曾在除夕夜遭遇债主登门催债。但即使如此,福原有信仍然为推进医药分离而奔波,他把资生堂西药店的日常运营交给妻子(名“德”,后人尊称“德夫人”)负责,在男尊女卑观念仍然根深蒂固的当时,聪慧勇敢的德夫人称得上是拯救资生堂的第一功臣,她积极奔走于许多医院,希望能得到来自医院的制药委托业务。

比如,德夫人当时几乎每天都要往返于开业不久的“东京慈惠会医院”,这家医院系高木兼宽(后成为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创办,面向上流社会提供医疗服务。德夫人的坚韧努力让其得到了来自该医院的制药委托,这让资生堂的知名度迅速提升,业绩也逐渐转好。后来,德夫人又通过一些途径,让资生堂的制剂成为天皇宫家御用指定产品,并成功邀请到美子皇后(后来的“昭宪皇太后”)走访福原家别墅,这被媒体广泛报道。德夫人也逐渐被世人称为“贤夫人”,并随着文明开化的推进,成为近代较早登上杂志封面的日本女性。

福原有信在此期间,除了尝试成立“东京制药所”,销售大众常用的廉价普通药外,还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推动“医药分离”上。1879年,他推动日本通过了“药铺开业考试”制度,1882年又组建了“东京药铺会”,试图通过组建行业协会等压力团体来促使政府完善医药分离的法制。

1884年,福原有信又推动成立了政府资本的国营企业——大日本制药公司,出任级别甚高的专务董事(总裁及副总裁皆为政府任命的官僚),这家公司被视为是日本近代制药企业的雏形。顾名思义,“大日本制药”的主要产品是药剂、药品,但后来也开始涉及生产护肤品、香水等化妆品,这一经历对后来资生堂转型进入化妆品领域,无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转战化妆品市场

此后,福原有信又参与创建了帝国生命保险公司(1888年成立),即如今大名鼎鼎的朝日生命保险公司,这是日本近代第二家大型生命保险公司,福原有信在1891年出任公司专务董事兼法人代表,1893年出任公司总裁,并带领公司在1898年超越明治生命保险公司,跃居日本三大生命保险公司之首。

福原有信成为名副其实的实业家,在日本医学、制药、保险领域声名大振,也促使日本政府在1889年修改了医药法,药剂师的地位得到法律保证;同时又发起成立了生命保险业协会,并推动政府在1900年制定了《保险业法》。

可以说,福原有信是日本近代不折不扣的开拓型实业家,《福原有信传》(资生堂,1966年)的著者永井保评价道:“福原有信出于对药的兴趣从医生转身成为药剂师,后经营药剂店,努力提升药剂师的地位和水准,又参与创建制药公司,进军与药关联的化妆品行业,后又创建生命保险公司。这一系列的成就都与福原有信的人格有关,他算得上是一个人格圆满之人,做事并非强出头,站在风口浪尖上引领,而是善于平衡人际关系,善于协调各方,这让他在医学、药学等领域都收获了声望。”

毫无疑问,福原有信自始至终都是资生堂的灵魂人物,但正如《福原有信传》著者永井保所言:“福原有信大概只在资生堂创业的头十年,真正集中精力地参与了资生堂的经营,此后便转向了其他事业。”

真正引领资生堂初期发展的是德夫人及长子福原信一。在此期间,作为药店的资生堂推出的代表性产品有治疗精神疾病的“神令水”、漱口用的“金水散”,还有“苍生膏”、健胃的“pepushine糖”以及“福原卫生磨齿皂”、“脚气丸”(被视为是日本最早的国产维他命剂)。

命运般的邂逅

实际上,福原有信早在1897年就利用老朋友、东京大学教授长井长义的处方,领导资生堂推出了第一款化妆品——EUDERMINE化妆水,“EU” 在希腊语中意思是“好的”,“DERMA”则是“肌肤”的意思。这款产品被当时的消费者俗称“资生堂赤水”,备受好评,即使至今跨越百年,也仍在推出新款。

但真正主导了资生堂从药店转型为化妆品公司的是福原有信的三子——福原信三,他被视为是资生堂的“中兴之祖”。

福原信三生于1883年,原本立志当画家,但因長兄福原信一身体羸弱,次兄福原信二早年夭折,而不得不遵从父命接班。最初他被安排至千叶医专(即现在的千叶大学医学院)读书,后又被安排至哥伦比亚大学药学院留学。

在哥伦比亚,福原信三结识了正在留美苦修的穷画家川岛理一郎,还有边在纽约大学留学读市场营销,边在百货店、餐馆打工的穷留学生松本升,这可以称得上是命运般的邂逅,川岛理一郎后来成为“资生堂美学”的奠定者,而松本升则是福原信三一生的绝佳搭档,这恰如索尼创始人井深大与盛田昭夫、本田汽车创始人本田宗一郎和藤泽武夫,一个擅长技术、设计或研发,一个则是经营天才。

福原信三在美国期间,曾先后在药妆店和化妆品工厂打了两年的工,他的辛勤工作获得了好评,当他要回国的时候,打工的化妆品公司老板将多项化妆品配方当成礼物送给了他,这为资生堂的后期产品开发奠定了良好基础。

福原信三不仅在美国留学,还曾游历欧洲的巴黎等时尚圣地,他1916年回到日本,此后的资生堂因为他而产生了根本的变化。

福原信三回国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三越百货,因为他在美国情投意合,约定并肩努力的松本升在那里任职。他说服三越百货同意挖走松本升,委任松本升担任“专务”(类似COO的角色),公司的运营、销售几乎全部交给了松本升负责,他本人则主要负责产品的风格及美学设计。

正式更名化妆品

福原信三回国不久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在资生堂药店的旁边建了一座崭新的三层楼,命名为“资生堂化妆品部”,这宣告了资生堂正式将化妆品事业从药店的业务中分离,也是创业已近45年的资生堂,转型进军化妆品行业的起点。

福原信三对艺术的追求和热爱,深深地影响到了他的经营思维,他不但对产品品质格外挑剔,而且非常重视形象包装,强调内容和形式的完美统一。福原信三一生最为人称道的口头禅“一切让商品说话!”,如今已成为资生堂的企业DNA,代代相传。

1916年,福原信三召集当时顶尖的设计师,专业策划成立“意匠部”,主要负责产品设计及企业宣传推广,这是日本近代企业中较早的“公关宣传部”。除了总裁办公室外,福原信三在“意匠部”也安置了办公桌,亲自督战产品设计及海报宣传、品牌推广。

福原信三的艺术天赋以及在欧美的经历,让他很好地做到了将东西文化结合。比如,在他的主导下,资生堂宣传海报的“美人”形象,就很好地融合了东方格调与欧美尊贵气质的梦幻女郎形象,这在当时无疑是极为时尚、极富新意的设计。

其实,就连资生堂的“花椿”品牌符号都是福原信三苦思冥想、自主设计的,迄今在化妆品业内颇具影响,为资生堂带来超稳定客户群的《花椿》杂志、“山茶花俱乐部”等都是在福原信三主持期间创建的。

福原信三之所以被称为是资生堂的“中兴之祖”,还不仅仅是改革了资生堂的产品形象,还在于在松本升的鼎力协助下,他改变了资生堂的企业模式,将资生堂从一家药店改造为合资公司(1921年),并进一步改造为股份制公司(1927年),而且在日本率先导入了美国流行的自由连锁经营(voluntary chain)模式。

但经营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在福原信三任职总裁的33年间,先后经历了华尔街崩盘、全球经济萧条、金融危机等时代灾难。1940年,资生堂也曾遭遇战争带来的灭顶之灾,当时的日本深陷战争泥潭,全国物资缺乏,化妆品作为23种奢侈品之一遭遇禁产。面对困境,福原信三顺应形势,转产肥皂、牙膏、鞋油、钢笔、维生素等产品来维系企业生命。

1948年,在资生堂正处于战后重建的时点上,经历了明治、大正、昭和3个风云激变时代的福原信三离世,享年65岁。他所确定的“融合东西方美学和知性”“一切让商品说话”的理念,深刻地影响了资生堂后来的发展。

此外,福原信三还很好地继承并延伸了“不滥用权力,不屈服权势,避免家族势力介入公司经营”的福原家族传统,任人唯贤,唯才是举。1940年,他就将总裁职位交给了松本升接任。从福原信三起至今,资生堂已历经16任总裁,但其中只有3位来自福原家族(第1任总裁福原信三、第7任总裁福原信和以及第10任总裁福原义春)。

“总裁之位不是国王”

1872年,福原有信在日本东京开设了西式药局资生堂。

福原义春是福原有信之孙(福原有信第五子福原信义的长子),1931年生于东京,是资生堂的第10任总裁(1987~1997年),如今担任资生堂名誉董事长,仍维持着对资生堂经营的影响力。

哈佛大学教授、新儒家代表人物杜维明在2013年曾断言“我不认为目前中国的任何一个企业家有资格算儒商”“台湾有没有儒商很难说”,却同时高度评价道:“有3个日本人我认识且认为是儒商,第一个是稻盛和夫,第二个是诸桥晋六(注:三菱商事原董事长)……第三个就是资生堂原总裁、家族事业的第三代传人福原义春。”

福原义春是日本企业家中少有的著述颇丰的作家,至今已出版了《美:发现看不见之物》《立身社会的公司人》《多元价值经营时代》《文化资本的经营》《部下制造的人》《生存即学习》等,2007年出版了自传《我的多轨人生》,在这本书中他详述了成长经历及资生堂的国际化之路。

福原义春的童年时期,正是日本最艰难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他从小食不果腹,但酷爱读书,且与福原家族的长辈们一样热爱艺术。虽然读了很多书,但当他知道自己成为企业经营者的时候,仍后悔地说:“历史典籍中早已蕴藏着经营精髓,只是当时没去深入挖掘。”

虽然是自己祖父创办的公司,但福原义春1953年进入资生堂工作时,也是通过公开的招聘渠道,他在面试时被问的问题是“你会骑脚踏车吗?会打算盘吗?”,进公司后也是一名普通员工,而且是当时资生堂普通员工中唯一的大学毕业生,一开始也是从最基础的跑销售、送货做起。

在底层整整历练了25年后,福原义春才在1978年升任部长;在部长的位子上又干了近10年后,由于公司总裁大野良雄1987年突然病故,而被临时推选为公司总裁,时年56岁。上任之初,内心忐忑的福原义春勉励自己:“总裁之位不是国王,要按照手艺人的方式去担任总裁。”

福原义春认为自己主政的10年(20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日本企业经营价值观发生巨变的时代”,他在公司内部推行了“着装自由化”和“统一敬称”,允许员工自由着装,鼓励对公司上级直呼其名。他反复强调“每个员工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在组织机构改革方面,他也毫不含糊,不断地在公司内强调:“不能像过去那样运作公司,那种纵向传递信息的方式是沟通不畅的根本原因。”并从养殖兰花的经验中总结出:“只要营造出便于员工成长、有效率的公司环境就好,用不着事无巨细什么都管,总是胡乱批评指责,不利于人的成长。”

福原义春在自传中自我总结道:“原本漂浮在公司内的沉闷空气多少减轻了一些,大企业的僵化弊病以及宗派主义也得到了一定的治理。”对于公司改革,他的感受是“断而敢行,神鬼避之”。

同时,福原义春对资生堂走向全球化经营贡献巨大。早在1978年,公司董事会对海外扩张持怀疑态度的时候,他就提出必须“用金钱去买时间”,力主公司在有能力的时候必须敢于承受一定风险去海外拓疆扩土。

但当时的资生堂内部,并没有太多的国际化人才,没有人知道如何开辟海外市场,福原义春则信心满满地说:“我们需要从已经住惯了的大陆出海航行,寻求另外的岛屿,我们的确没有航海图,但可以仰天凭借日月星辰辨别航向,这日月星辰就是顾客。”

他花费高昂的代价,邀请全球著名的形象设计师进行合作,不断开辟了资生堂法国分公司、美国分公司,并在1980年将资生堂引入中国,成为最早进入北京经济开发区的外资企业,这些不懈的努力让资生堂真正走向了海外,奠定了在全球行业格局中的地位。

同时,福原义春在1999年从经营的角度首次提出了“文化资本”这一概念,即他认为,文化性创造有助于经营,以往的创造像投资积累一样成为下次创造的台阶,对于經营来说,文化也具有资本的作用。

从福原有信的“和魂洋才”,将东方文化与西方技术相结合创立资生堂,到福原信三通过“东西方技术兼收并蓄”取得品牌战略的成功,再到福原义春的文化资本论,可以说福原家族在赋予资生堂独特文化定位及传承上是一脉相承的。

成立于1872年,已跨越了3个世纪的资生堂在岁月的风雨下愈加显现出“一瞬之美,一生之美”的卓越品质,很好地说明了何为“接力”——接力意味着每一代人在接过接力棒时都需要奋力跑完全程,为家族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同时,资生堂走过的路也很好地说明了何为“传承”,传承到底传什么,显然资生堂福原家族的答案不是“金钱”,而是恒久弥新的文化基因。它独创了品牌分生策略,将创新与服务结合得相得益彰,并将艺术与文化并重。在百年后的今天,资生堂依旧焕发着无限的青春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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