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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 稿 拾 零 18·15

2018-08-01郑元绪

中外文摘 2018年15期
关键词:相隐公义亲亲

落井下石 “小人”的标配有许多条,“落井下石”排在前面。宋吏欧阳修在国史馆工作时,有个叫赵概的同事脾气倔强,争论问题毫不相让,惹人生厌。后来欧阳修升任枢密副史,就把赵概贬为天章阁待制。世事难料。不久欧阳修的外甥犯了法,平日跟欧阳修不和的人四处活动,想以连坐搞倒欧阳修。赵概却不然。他不仅没趁机报复、落井下石,反而上书皇上说:甥是甥,舅是舅;外甥犯法却连坐舅父,这有失公平啊。皇上反复议虑,最终没有治欧阳修的罪。欧阳修得知后,十分钦佩赵概为人,二人遂成挚友。不落井下石应是做人底线,如今却成美谈,可知道德降准到了何种地步。过去搞运动整人,眼见有人被填井,“下石”者毕竟是少数;多数选择远离而自保。庐山十来天会议,“彭大将军”转眼间成了反党头子,回京时谁都不愿与他同机——其实并非个个势利眼,而是尴尬的几小时太难熬。张爱萍将军登机陪了他,让我们知晓人间尚有情义在。井沿旁确可分出人的高下。民国大律师章士钊赫赫有名,政权频频更迭均为座上宾。我读过他的传记,学识、节操都无亏欠,但在处世方面似有些微词。“文革”中,周作人食不果腹、度日艰难,思来想去写信求助于旧友、风雨中仍安然无恙的章氏,请他向上面递个话,“救兄弟一命”。此信石沉大海。那个年代要人冒着危难伸出援手,未免过于幼稚;但凭心而论,周老先生还是愚腐,他找错了人。(背负那么沉重的恶名还要求救,也真是饿急了。)

亲亲相隐 中国民间禁枪,故少有枪击案;但各种恶性案件还是时有发生。近来读到了一些外逃十几年甚至二十多年的嫌犯归案的故事,除去侦破手段的进步外,大多是利用并击中了嫌犯对亲情割舍不下的软肋。他的家人自然也逃脱不了包庇罪。亲人犯罪可以包庇甚至协助逃脱吗?民间注重血缘和情感,加之自古有之“亲亲相隐”的道德传承,多选择认同或默许;但法律依旧在社会公义的位置上坚守,只向民间立场移动了一小步:免除了直系亲属出庭指证的法定义务。作为旁观者,我自然站在法律一边:血缘与亲情不应成为作恶者的护身符,包庇恶行即是对社会公义的对抗与挑战。我理解当事人的情感选择,但一定要想明白:犯了法就要担责。不要理直气壮地借“亲亲相隐”蛊惑民情,回过身又对法律说三道四。

求死不得 想到过寻死吗?你断然否认:活的滋味还没享够呢!可大数据不这么说。据调查,大部分人都有过轻生的念头。我就属于这沉默的大多数。前俩月我似乎犯了抑郁,生活、身体都没毛病,可突然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学过做过、爱过恨过、苦过乐过,该有的有了,不该有的也不希求,一天天下去还盼什么呢?没盼头也就该到头了。忘了这苦闷怎么消除的,好像是儿子跑来说,东边新开张的大商场里餐馆巨多,有家臭鳜鱼是京城最棒的,还有家四月河豚,不吃就亏了。于是一齐奔过去,什么生生死死的念头就先放下了。(结论:摆脱抑郁,先当吃货。)前不久一个叫大卫·古德尔的澳大利亚老人去世,他死得很曲折。大卫有三个博士头衔,发表过一百多篇学术论文。这位科学巨匠生活态度也十分严谨,他确定了自己的死亡时间:2018年5月10 日;确定了死亡路径:去瑞士巴塞尔一家医院(那里允许未患绝症的人安乐死);还向公众坦承了寻死的原因:我不快乐,我想死。回答了医生的例行问话后,他亲自按下了药物注射的开关。他也是个吃货,最喜欢炸鱼薯条和奶酪甜点,但这美味还不足以把他留在人间。他从容赴死还有个年龄优势我们比不上:今年104岁了。我跟朋友们常议论这个话题。不怕死,但恐惧生命最后躲不过的那道坎,那将是任(亲)人摆布的最难熬的一段,连自我了断的能力都没有。老同学C曾在一所三甲的重症监护室当了10年主任,提起往事就摇头,我们更是问都不敢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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