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炳炎

达观，是佛教用语，意思是心胸开朗、见解通达。作为知名漫画家、美术史家的黄苗子，1913年出生，2012年去世，享年99岁。和他交往多年的朋友都说黄苗子之所以长寿，与达观的心态密不可分。

1983年，70岁的黄苗子曾写文章《遗嘱》，文中写道：“我和几个老朋友，像丁聪呀，在一起時曾议论，我们现在还活着相互做个挽联，写几句纪念的话，趁我们都能亲眼看到的时候，大家互相欣赏一番。也可以相互写个悼词，互相对着念，这比死了之后听不到了会好得多。”

大多数人尤其是老人非常忌讳谈论死亡，认为这是不吉利的事，而黄苗子敞开谈自己的身后事，从中可以看出他对生与死的理性心态。类似的文章，1988年他75岁时又续写了一篇。

2000年，为了迎接新世纪，87岁的黄苗子接受了报社记者的专题采访，他说：“前些日子，我在澳大利亚，新世纪即将到来，丁聪给我打了一个越洋电话，他说我们能进入21世纪，那真是够本了。”同样是著名漫画家，同样有达观心态的丁聪于2009年去世，享年93岁。

继而黄苗子和记者谈到了生与死。

记者问：“你现在快90岁了，又有高血压，怕死吗？”“那当然不怕，死是正常现象，是自然规律。死是一定要来的，你忧心忡忡，害怕都没有用，还不如顺其自然，能够活多久是多久。我觉得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老年没有什么大病，要是老年生病还不如早点儿死。”

这位记者和黄苗子非常熟悉，他感慨地说：“你一生经历坎坷，先是抗战，然后是解放战争，建国后，又因政治运动被打成右派，发配到北大荒，‘文革坐了7年牢。该吃的苦已经吃完了，所以晚年不会让你吃苦了。”

黄苗子很认同：“是啊，要是老年再让我得病那上帝也太不公平了。”

继而记者问：“你和夫人郁风谁大？你们俩身体谁好些？再问个你可能不愿谈的问题，你是愿意死在夫人前头还是后头？”

黄苗子又打开了话匣子：“我比她大3岁。我们俩身体差不多，前些日子她胃穿孔住院，现在好了出院了。对于谈论生死，我不忌讳。我愿意死在前头。因为死在前头不用给老伴儿送葬就少一点痛苦，也会少一点思念。钱钟书是幸福的，因为他先走了，留下杨绛一个人。一个人最惨的是晚年没有寄托，像杨绛有一肚子学问，她可以完成钱先生未尽的事业，痛苦会少些。文洁若也是一样，萧乾去了之后她也可以继续写文章，有了寄托，痛苦就会少些。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多一些时间工作，还有一堆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