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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绍兴,一见如故

2018-03-04撰文方凤燕图片提供绍兴市文化旅游集团署名除外

厦门航空 2018年3期
关键词:唐琬钗头凤沈园

撰文_方凤燕 图片提供_绍兴市文化旅游集团(署名除外)

图片提供_视觉中国

提起绍兴,脑海里闪现的是鲁迅的三味书屋,是王羲之的兰亭雅会,是谢安的东山再起,是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当然,少不了的还有陆游和唐琬的钗头凤。虽然零零散散,却并不影响对绍兴的美好想象

越州往事

江南之行,一开始锁定的是杭州和苏州。去杭州吧,西湖的盛名之下,人山人海叫人害怕;去苏州吧,苏州似乎秋天去更合适,不仅吃得上甜酒酿、桂花糕,还有一咬满嘴膏的大闸蟹。最后想到绍兴,这座似乎被遗忘的、低调得让人心疼的城。也无怪乎绍兴一开始只是我的备选项。毕竟说到歌舞升平,绍兴逊于金陵;若论园林之盛,绍兴不如苏州;若比湖山风物,绍兴又不及杭州。但绍兴自有绍兴的妙,它有的是不同于江南诸城的独特气质。与其说是我选择了绍兴,不如说是绍兴选择了我。

今日的绍兴更像一位历经世事的长者,看透了2500年来的风云,一身锋芒皆隐,但风骨犹存。卧薪尝胆的故事一代代流传下去,吴越之间的恩怨早已散落得无迹可寻,独独这层悲壮却又滋润了这一方软糯的水土,赋予它刚烈的魂。马伯庸在游玩绍兴后曾留下了这样的评价:“绍兴城不大,名人却厚得可怕。”西施、勾践、王羲之、陆游、徐渭、王阳明、周恩来、鲁迅、秋瑾……数绍兴的名人就和数星星一样。从书道之旅到唐诗之路,都是文人墨客用脚步丈量而成。到了近代,在这锦绣文章之地,更酝酿出了秋瑾的侠和鲁迅的狂。

但绍兴却从不以此招摇叫嚣,就像这座城无处不在的水道河流,只是兀自静水流深。河畔既没有花哨的画舫灯彩,也没有气派的水榭歌台,水道低矮地流淌在小径旁、石桥下,除了偶尔被船夫的浆拍拂起轻轻的涟漪,什么都没有。

今天的绍兴,是一座适合生活的慢城。随处可见的河道和小桥,乌篷船晃晃悠悠,船夫的小调一哼,便回到了百年前的鲁镇。于是小桥流水人家这个快被用滥的句子,在这里又重新焕发了它的神采。一切江南水乡的生活和符号都可以在绍兴觅得踪迹。但绍兴的妙处却在于,它的古城不像是同里或者乌镇,需要特意前往。绍兴的古城区安静地分布在现代化的城市之中,你不经意间拐个弯,就会发现自己的脚下,已是承载着千年历史的青石板路。或是你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忽然间又身处车水马龙之中,恍惚间,被街头的一缕酒香醉醒。

酒是绍兴花雕,也叫女儿红。在宋代,绍兴家家都酿酒。谁家生了女儿,往往会在满月那天请人在酒坛上刻上各种花卉图案、人物鸟兽、山水亭榭等,然后泥封窖藏。待到女儿出阁之时,取出陈酒,款待宾客。我爱极了“女儿红”这个名字,极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人想到菩萨低眉,想到杏花春雨江南,想到小桥流水,想到一妙龄女郎,于轻舟上,执红牙板,歌曰“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便是绍兴,有山有水有酒有故事,缺少的是一个驻足停留的聆听者。只是越人的轻舟已不再到来,今人的脚步也意兴阑珊。

岁月湮灭了古越州的繁华,昔日的越王城已经被杭州和宁波强压。G20峰会杭州一度让世界侧目,而绍兴只能委屈地在会议期间把所有机器停下来,配合杭城要的纯美空气和干净天空。若以越王勾践的心性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多少有些不甘甚至心痛?

时代的巨轮面前,绍兴的存在感有点弱,没有人想起他,他也不会主动刷屏。但谁又能说这不是绍兴的幸运呢?在全国工业化的趋势之下,历史上曾经红极一时的城市往往更能让人感受到时间的痕迹。西安的朱雀大街,今日不过盛唐之时四分之一的宽度,而一碟茴香豆,一盅老黄酒的绍兴慢生活,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似乎透着笑看千帆落尽的淡然。

沈园遗梦

绍兴出才子佳人,也多出情痴。前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后有陆游与唐琬。梁祝毕竟只存在于故事传说中,陆游和唐琬却是800年前的真实所在,走进沈园,就有迹可循。

和大多数旅人一样,沈园于我,是到达绍兴的一个必选项。沈园就在鲁迅故居附近,步行即可到达。穿过一道挂满风铃的许愿长廊,眼前即是一片灼灼芳华。陆游一生爱梅,故而沈园古迹区内栽植有大量梅树。正是蜡梅花开时节,整个园子暗香浮动。

摄影_迷醉

钗头凤-陆游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钗头凤-唐琬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与唐琬的爱情故事,想必许多人早已耳熟能详。二人所作的《钗头凤》我虽熟记于心,却并不妨碍一进沈园,我和同行的摄影师就直奔这处石刻而去。人间的万事皆可以消磨殆尽,而情爱的清香却永远历久弥新。年少时读《钗头凤》,限于情感的空白和阅历的肤浅,除了感受诗词的韵律美,并不能体会太多。多年后重读,我悲哀地发现,纵然残酷心酸无奈都要从字里行间里溢出,我依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也许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我们不过都是局外人。

钗头凤石刻墙前,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携手相依。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他们,女孩发现了,羞涩地低下头,而后牵着男孩的手,登上台阶,径直往孤鹤亭去了。摄影师很想把他们的背影和石刻一起装进镜头。一番简单的沟通后,他们同意了。拍完后,女孩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能帮我们拍一张正面的合影吗?”自然不在话下。咔嚓一声,两人相依相偎的瞬间被定格成了永恒。他们离开后,摄影师感叹:“多么美好的青春年华!”我却私自地认为,这也是一声穿越了800年时光的叹息。

写这篇文章之前,正好看到一句话:“因为太清楚时间能抚平一切,才舍不得把你变成时间也能抚平的一切。”用来形容陆游和唐琬,颇为合适。都说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爱情也是同理。因为有些爱情,太过耀眼。时光回溯到陆游生前最后一年的春天,84岁的陆游仍由儿孙搀扶前往沈园并留下一首七绝: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当回首往事,陆游心中是何感想?不得而知。800年前的那场爱情悲剧,我们无法亲见,而今每一个沈园之夜,陆唐的爱情故事都在上演。只是我不清楚,游人在观看表演时是何种心情?人们在管弦丝竹里去消费故事的时候,真的理解“错错错”和“莫莫莫”背后的人生悲凉吗?

摄影_迷醉

日近黄昏,我们踱进南苑的陆游纪念馆,游人稀落,整个纪念馆仿佛被我们二人承包,文人墨客一起聚拢在陆游《剑南诗稿》前的热闹场景自是无缘得见。园内最醒目为一人一马两座铜雕,孤村夜雨,铁马冰河。那镀了铜的雕像,看不清陆游的容颜,让人觉得放翁还是当年。

我虽对陆游的愚孝始终介怀,但对其的才情,也始终折服。文人的梦想在每个时代总是萧条又坚韧,流传下来的背后故事也多有辛酸。哪怕幸运地归宿在梦想停留的地方,在实际的追求里,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在什么样的文化空气里成长,走出怎样的人生轨迹,却都由不得自己。倘或陆游生在当今,又将会是怎样的际遇?然而生活从来只提供深深的脚印,不提供艰深的答案。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日绍兴,未能邂逅一场春雨,也无缘在深巷里买一枝杏花,能在沈园里对着一草一木静默片刻,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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