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飞雪

2010年召开的第21届聋教育大会发表了著名的《温哥华宣言》，否决了1880年米兰国际聋教育大会上通过的所有反对聋教育使用手语的决议，手语研究的春天真正到来了。近年来，已有很多专家、学者研究并得出结论，认为手语是一门独立的语言，是聋人在最自然的状态下习得的第一语言，是聋人的母语。在这样的前提下，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的讨论成为聋教育和手语研究的热点。聋校语文教学是聋生学习汉语、发展语言的理解和表达能力、发展思维能力的重要阵地之一。如何合理使用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进行教学更值得研究和探索。

一、手语概念的界定

近年来，多专家从不同角度对手语进行了定义，王东（2003）从手语的应用场合、使用范围、主流语言介入情况、词汇量多少等情况，将手语分为自然手语和规约手语[1]；吴铃（2005）从手语创造者是否有教育因素介入、手语与民族语言的关系等情况，将手语分为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2]；郑璇（2011）从手语由谁创造、创造者是否系统学习过主流语言、创造出的手语是否受主流语语法规则制约等因素，将手语分为自然手语和手势汉语[3]。综合各位专家对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的定义，可以认为：自然手语也称聋人手语，是指聋人为满足生活中的交流需要，自发创造并约定俗成的，具有独立的语法体系和结构特点的手势语。文法手语也称手势汉语、教学手语、规约手语等，是聋教育工作者和少数聋人为了满足聋校教学的需要创造的，文法手语以汉语为依托，遵循汉语的语法规则，手语词汇与汉语一一对应，是汉语的手势符号化。

二、自然手语对聋生汉语学习的影响

（一）自然手语对聋生汉语学习的积极作用

1.正迁移作用

多数聋生是在学语前耳聋的，由于听力障碍，他们无法通过自然渠道学习口语，只能跟会手语的人学习用手语交流，即使幼儿期没有学过手语的聋生，入聋校后也会向来自聋人家庭的聋生学习，或在高年级聋生引领下自然掌握并运用手语。可见，手语对于聋生来说符合第一语言定义[4]。自然手语作为聋人的第一语言对聋人思维发展、认知能力的提高都有积极作用。实践证明，初入学时，来自聋人家庭的聋生比来自听人家庭的聋生对事物的理解和接受能力要强，学习成绩相对也好一些。这说明第一语言（自然手语）对第二语言（汉语）的学习有正迁移作用。

2.加深对教学内容的理解

自然手语因生动、形象、易于理解的特性，成为聋生在交流中最喜欢使用的语言。教学活动中使用这种自然、流畅的语言，可以活跃教学气氛，拉近师生间的距离，更能帮助聋生加深对教学内容的理解。在语文教学中遇到难懂的词语和句子时，教师运用自然手语，结合上下文内容形象地“表演”，可以帮助聋生在轻松的语言环境中理解词句的意思，体会作者的写作意图，此时，师生的自然手语的能力越强教学效果越好。

（二）自然手语对聋生汉语学习的负面影响

自然手语是一种视觉语言形式，是聋人创造并约定俗成的，其在表达习惯上受聋人思维特点的影响。而聋人一直使用这种以直观形象性为主的语言形式进行思维和交流，使其思维水平长期处于直观形象性思维阶段，加上多种原因的限制，很难将这种直观形象性思维转化为抽象的逻辑思维[5]。因此，聋生在表达事物时会根据视觉过程的先后顺序来决定句子中词语的先后顺序，根据事物在主体心目中的重要程度来确定词语在句子中的位置，结果就出现了相对于汉语语言规则的差异，如定语、状语倒置等现象。自然手语通过面目表情、动作幅度以及同一个动作大小、顺序来表示事物的程度、特征等，而聋生在用书面语记录事件时往往只记录手势动作名称，忽略了如前所述手语的这些特征，因而造成诸如形容词、副词等句子成分的省略现象[6]。自然手语另一特点是用手势动作模拟事物的外形或典型性特征来给人和物命名[7]，利用手和身体不同方位，不同动作来表现不在场当事人的言语和行为等，交流中可以通过视觉了解聋生描述的情况；但用书面语言记录时，聋生只会记录手势动作名称，而对于位置变化，各个人物的语言及动作情况都不作描述，呈现出来的书面语会令人感到混乱。因此，自然手语的特点与汉语语法有很大的差异[8]，给聋生学习汉语带来很大困扰，增加了聋校语文教学的难度。

三、文法手语在聋校语文教学中的影响

（一）满足教学需要

聋教育工作者创造文法手语的本意是想找到一种适合聋校教学需要，同时能够满足聋教育工作者与聋生之间沟通交流需要的语言工具。自然手语是聋人的母语，是聋人的第一语言，但这不排斥聋生学习和使用文法手语。一方面聋生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聋人的小圈子里，他们必须要融入主流社会，才能不断地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文法手语完全遵循汉语的语法规则，可以帮助聋生学习和记忆汉语。因为无论是在课堂提问、回答问题、阅读课文，日常与健听家人、朋友交流等都需要用完整规范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能用书面语表达时，文法手语可以代替书面语言起到有声语言的作用，完成教学和交流中语言任务，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另一方面，在当今大多数人都认同手语的语言学地位，认同手语是聋校语文教学中重要的语言工具之时，口语仍然是聋校语文课堂上的教学语言工具之一。部分听力损失程度较轻的聋生和部分佩戴助听器、使用人工耳蜗的聋生需要通过听觉学习汉语的发音，通过读唇了解语言内容，因此，教师需要一边说汉语，一边打手语。由于自然手语与汉语是两种不同的语言，因而有些教学内容教师很难做到一边说汉语一边打自然手语，为了教学需要，此时只能使用文法汉语。

（二）文法手语能丰富完善手势语，满足更高的学习和交流的需要

2003年出版的《中国手语》（上、下册）共收录手语词目5586个，而2008年由商务出版社出版的《现代汉语常用词典》收录了汉语普通话常用词56008个[9]。这个数据说明了汉语常用词语中约5万个词没有与之对应的手语词。因此，在聋校中高年级的语文教学中，经常会遇到汉语词语无法用手语表示的情况。此时聋生一般会选择读音相同的字的手势动作拼成该词，而聋校教师一般会选用一个与该词意思相近的词语或手指字母等替代，更多时候，他们会根据词义，结合上下文自行创编一个手势，这个手势就是文法手语，它不仅能解决本节课上手势语言的需求，同时可以帮助聋生积累更多手势语言，这些新增的手势语在聋生将来的学习深造、就业、日常交流中可以发挥积极作用。

（三）文法手语存在的问题

文法手语按照汉语的表达顺序和语法规则进行拼打，聋生需要掌握一定数量的汉语词汇、掌握汉语的语法习惯，否则很难看懂文法手语。低年级没有一定汉语基础的聋生无法掌握文法手语。

文法手语的拼打速度无法与口语同步，导致很多教师在教学中，只能拼打句子中的主要词语和重要词语，经常遗漏一些词语，使得聋生通过文法手语获得的汉语信息不完整，从而影响了对意思的理解。

《中国手语》中没有而自己创编的手势语，很多不能够突出直观形象性特点，更缺乏感情色彩，过多地使用手指字母，甚至还会产生歧义，影响文法手语的表达效果。

四、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在聋校语文教学中的应用

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各有特点，都不能独立完成聋校语文教学任务。因此，教学中要根据聋生的语言基础、知识经验、认知水平等，根据具体的教学内容、教学目的要求，合理使用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

（一）不同教学内容使用不同的手语

聋校语文教学的最终目标是形成聋生的语言能力，提升语文素养，为聋生未来能够适应主流社会以及终身学习和发展奠定基础。具体教学中要通过对课文的阅读理解，帮助聋生学习语文知识，掌握语法规则，同时不断增加聋生的语言实践，在听（看）说读写的训练中，加强理解和运用能力的培养。

以阅读教学为例，看看如何根据不同的教学内容使用不同的手语。一般情况下，聋校一篇课文的教学是通过初读课文和精读课文完成的。初读课文是指教师借助图片、多媒体影像等直观教学手段，结合大字课文，像讲故事一样串讲课文，调动聋生已有的生活经验，将抽象的语言文字和已有的生活实践相联系，帮助聋生初步理解课文内容。[10]此时教师运用的教学语言应是生动、形象，为聋生所熟悉并易于理解的语言形式，自然手语具备以上特点和要求，因此，初读课文比较适合选用自然手语作为教学语言。精读课是指在初读课文的基础上，讲解词性、分析句式、根据段意归纳主题，抓住文章的重点词语、句子、段落，进一步深入研读、理解，体会作者的写作意图，在理解课文中一些精美词语、句子和段落的同时进行仿写，学习表达情感态度所使用的语言，此时教师应选用文法手语。文法手语不需要转换和比较理解，就能让聋生浸入汉语的氛围中，感受汉语的运用规律，理解语言文字的意思。文法手语跟书面语相比，它可以起到替代有声语言的作用，省时省力，可以提高课堂教学效率。但在精读课文的最后部分总结对文章的感悟以及情感体验时可以使用自然手语，聋生能够把真情实感表达得更清楚，师生之间沟通更明了顺畅。

总之，语言能力的形成是在一个不断实践的过程中完成的，教学中合理使用两种手语，一定会提高课堂教学效果，发展聋生的语言能力。

（二）不同年级段使用不同的手语

自然手语和文法手语都是聋生语言学习过程中的重要工具。自然手语形象、生动，易于被聋生接受和理解，也很能活跃课堂气氛[11]；文法手语便于聋生听教师讲课，与教师交谈，有利于聋生学习汉语书面语，作为聋校教师和学生不仅要熟练掌握自然手语，也要掌握文法手语。

1.低年级段自然手语的学习与使用

（1）开设手语课，规范聋生的手语

初入学的聋生语言水平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来自父母是聋人家庭的聋生，他们会使用自然手势交流；另一种是来自父母是健听人家庭的聋生，他们只会使用一些简单的指点式手势交流。其实聋生的手语学习大部分是在入学后跟在校的高年级聋生学习的。由于高年级聋生的手语水平参差不齐，初入学的聋生的交往能力、学习能力、手语能力也都存在很大差异，这些因素对手语学习有很大影响。因此，对于低年段的聋生应设置手语课程，帮助聋生尽快掌握规范的手语。自然手语是聋人按照自己的思维习惯和交流方式约定俗成的，自然手语的形象性和极强的指向性易于相互理解和交流，比较适合初入学的聋生学习和掌握，因此，初入学时的手语课程应设置为自然手语。

（2）低年级段教学适合使用自然手语

低年级聋生以直观形象性为主，认知水平也比较低，因此，适合选用自然手语作为主要的教学语言。这一方面有利于尽快解决师生之间的沟通交流，另一方面可以帮助聋生尽快理解抽象的词语，学会简单的句子结构，意会句子成分之间的联系等基础的语文知识，早日进入学习状态[12]。

2.中、高年级段文法手语的学习与使用

（1）将文法手语列入中、高年级手语课教学

可以借助看图说话等儿童读物，通过图文对照的方式教授文法手语，帮助聋生通过自然手语学习文法手语，理解两种手语的区别和联系，做好自然手语与文法手语的比较转换训练，但也并不排斥聋生自然手语的学习和使用，两种手语形式同时存在，更有利于聋生交流和语言能力的提高。

（2）中、高年级段教学逐步使用文法手语

随着聋生语言的积累和思维水平的提高，学习汉语的难度逐步加大，教师在教学中也可以逐步适当地使用文法手语，利用有效的教学时间，为聋生创设运用文法手语表达汉语的机会，在此基础上运用“我手写我口”的方法训练聋生叙述和写作，聋生的文法手语能力提高了，聋生汉语能力提高了，聋生的学习能力也提高了，聋校语文教学质量也必然会得到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