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人工智能？简单地说，人工智能就是想利用机器去模仿人的智能行为。我们大体上把它分成三类：第一类叫理性行为，包括推理、决策、规划、诊断等；第二类就是感知，大家熟悉的视觉、听觉、触觉、味觉，通过感官去感知周围的世界；最后一类是动作，也就是说手的操作、脚的行走。最后一类我们用机器来实现它，所以又叫它机器人。

人工智能究竟发展

到什么程度

我以IBM做的人机对话系统举例。大家都知道这个系统在2011年美国电视知识竞赛中打败了前两个冠军，最主要的就是他们把大量的知识存储在这个系统里。除了这个以外，他还有很强的推理能力。但是哪些问题计算机做不到呢？就是不限定领域。你随便提常识问题，对计算机来讲，回答都很困难。比如说你问一个问题：“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呢？”小孩都能答上来，但是计算题绝对答不上来，因为计算机没睡过觉。

我们告诉计算机说特朗普是美国总统，那么我们如果对计算机提问题说：“谁是美国的总统啊？”它马上回答：特朗普。我们如果再追问另外一个问题：“美国有没有总统呢？”它不知道，因为你没告诉它。“特朗普是一个美国人吗？”它更不知道。因为常识来源于生活，有了常识，你才有可能将智能建立在常识的基础上。那为什么不把常识教给计算机呢？非常不幸，常识很难用语言教给计算机，我们现正在努力。攻克人工智能的常识问题，是目前研究的努力方向。在限定领域，计算机可以超越人类的水平。例如，电话咨询现在是需要人来回答问题的，但是这个计算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再比如医疗诊断，虽然诊断中间会发生一些问题，但是计算机足以做医生的助手。

让人工智能学会感知

我们希望计算机能够像人一样，可以看到东西，可以听到声音有感性行为。比如说，我们怎么告诉计算机什么是马？你对计算机说：“马有四条腿。”计算机会问：“什么叫做腿？”你说：“细长的东西叫做腿。”“什么叫做细，什么叫做长？”你没法说清楚的。人是怎么认识马的？是不是从书本上看到描述的马是怎么样以后你认识的？不是的，你是从观察中不断学习。所以我们也用同样的办法让计算机来做。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呢？2011年，微软计算机在一个很大的图像库里做图像识别，可以实现识别率比人还高。在限定条件下，通过计算机能够做到超过人的识别水平。我们可以同样用这个办法做语音识别技术，这当然对人类有很大的用处。

拿语音来讲，我们能够用语音来控制空调、来控制电视，通过语音可以跟网络进行交谈，通过手机可以进行机器翻译，有大量的应用。但是这是不是说计算机已经全面超过人类了？不是的。这个是一张阿尔卑斯山图，人看起来也是一张阿尔卑斯山图，机器看起来当然是阿尔卑斯山。我们只要在他的上头加一点点噪声，就是很乱的一个图。人看这个图还是阿尔卑斯山，但是机器可以将其识别成狗，或者我们可以让它识别成任何一个东西，这种系统非常容易受到欺骗。也就是说，我们用数据驱动的方法去让机器学习，尽管他能够把动物分开，也学习了半天，但其实机器并不认识这个动物。

所以我经常说人类最大的优点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我们可能把骡看成驴，但是绝对不会把石头看成驴。而机器是“小错不犯，一犯就是大错。”但是大家也不要害怕，这样就可以充分利用双方的这一特点，也就是说，机器是人类最好的助手。

“阿尔法围棋”是如何战胜人类的？大家往往对人工智能会产生一种神秘感。西方人有一个说法：智能存在于不知情的旁观者眼中。也就是说你对智能不了解，所以觉得它很神秘，一旦你变成知情人，它就变得很简单。

过去，大家觉得下围棋很神秘，只有那些聪明透顶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围棋大师，始终认为机器不可能打败他。可是到了2016年，AlphaGo一下子把世界冠军李世石打败了，大家就觉得很不可理解。围棋下棋的所有可能性比全宇宙所有的原子加起来还多，这有可能分析吗？最快的计算机也不能分析出来。其实现在看起来很简单，棋盘是19X19的黑白图，只有361个像素，而现在的计算机能处理100万个像素以上的彩色图。所以这样一个棋盘，如果作为图像识别，对计算机来讲是小事一桩，做法也非常简单，自己跟自己下棋。为什么计算机能战胜棋手呢？因为AlphaGo一共下了几千万到一亿局的棋局，围棋大师一生最多只能下百万级的棋局，谁赢谁输自然明了。所以我们看到，原来下棋并不神秘，它只是通过多次的实践积累经验并将其进行记忆。

古人如何理解机器的“智慧”

三千年前的古人如何理解机器的“智慧”？我想用《列子·汤问》里，周穆王西巡狩猎的故事给大家做一个结束。偃师带来了一个假人来拜见大王。这个假人做得很像真人，而且能够唱歌跳舞，周穆王以为他是真人。结果这个假人很不安分，瞟了周穆王妻妾一眼，周穆王大为生气，就把那个假人拆了结果发现是木头、矿石制成的，周穆王就放心了。这是三千年以前的古人想象的机器人，还是很超前的。人分不清他是真是假，但是跟我们现在的理想相比，差距还非常大。因为它当时追求的是形似，尽管它能唱歌、跳舞，很像人，但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神似，做出来的机器人将来要通过图灵测试，希望在对话里分不清是机器人还是人。其实任何技术的初衷都是为了让人们的生活更美好，这就是人工智能追求的终极目标。古人对智能的理解，沒有我们现在深刻。人工智能的魅力就在于智能对我们来讲永远是一个秘密，我们在追寻的道路上不断去破解这个秘密，对人工智能的研究永远在路上。

人工智能的发展真的对人类造成威胁吗？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在的人工智能现有技术离这个目标还很远，这只是一个远虑。但是很多人忽略了人工智能造成的近忧。其实现在人工智能已经造成了安全问题，产生非常大的威胁，设计一个智能化的恶意软件就能把对方的网络搞瘫痪。所以全世界应该团结起来，共同解决危害人类的安全问题，而不是采取对抗的态度。

人工智能处在初级阶段，只有六十年的历史。目前最容易被取代的就是那些照章办事的工作，比如说像出纳员、收银员、文书等，而主持人目前是代替不了的，当然只是暂时不能被完全代替，但是部分工作会被代替。下一个人工智能的爆发点是什么？十多年来，人工智能之所以重新繁荣，就是因为深度学习技术的发展，有了深度学习的处理手段，我们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下一步人工智能的发展，就是跟脑科学结合，找出新的模型新的方法。总体来讲，我们必须理性看待人工智能取得的成果，不能过高估计从而避免寒冬的出现。人工智能下一个将会“攻破”的领域会是什么？比如麻将。围棋、象棋都叫做完全信息博弈，双方有多少棋、怎么布阵，都是知道的，这对计算机来讲非常容易，牌类就完全不一样。牌类是不完全信息博弈，也就是对方拿到什么牌、怎么出牌，你不知道，需要猜测、估计。在猜测和估计方面，机器不如人。打麻将的计算量太大，现在看起来要超过人，还为时过早。

不宜太早让青少年介入人工智能的学习，因为青少年最重要的是要打好学习基础，将来选择什么职业，青少年现在并不知道。早期教育更应该注重对孩子科学兴趣的培养。

（根据张钹院士的公开演讲整理而成，未经本人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