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时光之幻

2018-01-08叶小闲

躬耕 2017年12期
关键词:小倩小文垃圾

叶小闲

记忆中非典那年的夏天,闷热而漫长,本文的主人公也就是我,有天在河边的夜市摊上喝啤酒,一个做药店生意的中年老板说,不知为什么,今年安全套卖得特别火,差不多三天就得去物流接一次货,瘦子李接话说,非典过后,大家都拼命做爱,怕死了没机会吧。满桌人一阵哄笑,我没言语,那会在想,这个夏天该有多少男同胞把无数蛋白质加水,贡献给那层薄薄的胶质膜。

晚上,我踩着单车沿滨河大道回校场路的住处,推开门一股复杂的气息迎面扑来。妈的,合租房子的王征又带女人回来,我只好睡在泡沫地板上。王征在一家酒吧做服务生,个子才一米六多,只是长得极帅,有一长酷似郭富城的脸,隔三差五总会带不同的女孩回来。我平时喜欢叫他“极品垃圾”而不是王征,因为他在寂寞小站论坛用的ID就是:“极品垃圾”,并且还任版主,后来力邀我过去玩,给我注册了一个ID叫:“天才白痴”。

半夜,我被“吱吱”地响声吵醒,他正在女孩身上驰骋,我拍着泡沫地板说,垃圾你他妈的,这能当饭吃啊。正在兴头上的他,登时有气无力地说,浪货,饿了也来吃啊。他身下的女孩“咯咯”地笑着说,你还挺大方,我没同意。我说,都闭嘴,明天我上班走后,你们再接着练吧。

弗洛伊德说过,一个人幼年的经历,能影响他的一生。也许是小时候跟一个女孩的暧昧关系,导致了幼年至成年后对待女孩们的非正常心态。当时我五六岁的样子,她长我一岁,是聪明又可爱的小女孩。我们天天一起去邻村上学,路上经常被大一点的女孩们堵住,要我们伸出手来,比谁的手巧。我伸的手疼,还是没有她的巧。比完以后,她总会拉住我蹦蹦跳跳地去上学。但是这种关系没有维持多久,就因为她的过火行为而早早结束。

那天放学后,她在我家玩,还把门闩上了,我们在床下面玩公老虎母老虎的游戏。她提议公老虎把短裤脱了,而后她就揪住公老虎的小弟弟。在这之后的感受永生难忘——我妈回来推不开门,刚好在窗口看到了这一幕。开门后,母老虎立马跑了。老妈将我一顿暴打,之后罚跪椅子。恰巧这幕被表哥杰克看到,成为他取笑表弟小半輩子的素材。后来,表哥杰克因为涉及集资,被债主围堵,突围后跑到省城,用外甥女的身份证买了一套房子,估计要定居那里,这个秘密才被永远尘封。

那一次的挨打,让我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一种对女性的原始恐惧——那就是不能跟她们太亲近,否则就要有不好的事发生。从此以后,我每次跟女性说话都面红耳赤心跳加快。这个毛病直到我十八岁结束处男生涯之后,才渐渐改掉。

后来,我俩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但再未说过话。对,她叫刘笑英,长大后身材微胖,面容酷似关芝琳,嘴角有颗美人痣,更显性感妩媚。有天晚自习,我和一个同学逃课,去打电子游戏。回学校后,还没放学,路过他们班后窗,刚好看到一个男生,把手伸进前一排的刘笑英怀里。晚自习放学我堵住那个男生问,你干嘛把手伸到刘笑英怀里。他说,天太冷。我一个直拳打到他脸上说,你怎么不把手伸你姐怀里暖和呢。

没过多久,刘笑英就不上学了。听说,她到外地打工了。几年后,我在县城里再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和母亲一起买年货。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她所在服装厂的老板在春节后,开着豪车来接她,还让她去上班。

王征曾经给我介绍过几个从网上泡来,让他说来就是容易上手的女孩。但是我却都没什么感觉,只有吃饭搂抱,从没有打真军。王征很奇怪,还骂我是性无能,发誓不再给我介绍女孩。他有时候做爱的时候,竟然让我看着表,说看看他有多厉害。王征比我小二岁,我从没有给他讲我的过去。记得十八岁那一年我和两个女孩上过床,一个是同学,一个是老乡。后来,听说同学嫁到邓州,有年元旦,还给我寄了张贺卡。

那年之后,我只跟老乡偶有来往,算是女朋友,吵架喝酒上床闹着玩,无数次夜游白河,到解放路口喝凌晨还没关门的老城油茶。后来她到外地工作,有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说,我有男朋友了,是卖大客车的。我说,那好啊,就挂断了。后来就对女性特别冷淡。有一段,我甚至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差点要去看心理医生。早年,新华西路有一个舞厅,贴出招领舞和歌手的海报,陪朋友去应聘歌手,我们没有找到偏门,因为不营业时大门都锁着。一个中年男子,在楼道口问干什么。我说,到舞厅应聘歌手,朋友去了舞厅,他带我到了他办公室等。两张桌子,几张椅子和一张床,角落里还有一些戏服。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有点娘娘腔,听起来很别扭。我隐约怀疑他可能是同性恋。后来他坐在我身边问我你裤子不错,在哪儿买的呀。我回答着,心跳已经加快。他摸着裤子说,布料真好,说着一下子拉开了拉链。我一把推开他,开门去舞厅找那个朋友。从那以后,我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没问题,看心理医生的钱也就省了下来。后来,曾在电视台办的正月十五的晚会上看到他在唱豫剧。

一天中午,王征带我去他妈那里吃饭。他妈拿了钱,让他去买菜。而后问他的近况。我说,他在一家酒吧工作,我们合租房子。她说,小征从小就跟我不和,他爸又在县里,我是管不住他了。唉,这孩子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工作呢。我说,想学好在哪儿都没事,想学坏父母天天守着也没用。她并不赞成我的话,摇了一下头说,每次回来都是没钱了,有钱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家,想到还有个妈。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说着就要抹泪。我说年轻人大多这样,喜欢无拘无束的在外面漂着,只要不干坏事就行了。她说,外面诱惑那么多,克制不住很容易走错路的。正说着王征回来了,看到老妈正抹泪,阴着脸不说话。那顿饭吃的煞是沉闷。临走的时候,他老妈说,小征,不见你时,我想你,挂念你,看到你,我就心焦,你就不会正经找份工作,让妈放心吗?找什么工作?我又没学历,我觉得,现在也不错,至少靠自己双手吃饭,我不是寄生虫。王征提高了声音。

回去的路上,王征说,我与这个家是可有可无的,父母至今没离婚,竟然说是为了我,他们只是为各自的前途罢了。老爸在县里花天酒地,老妈调到市里也是为了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女人了吧。我在寻找一种母性美,一种家的感觉,我在做爱时,才能忘掉一切,在不断的高潮中,才觉得活着还有些乐趣。

我说,少他妈的扯蛋,泡妞就是泡妞,别扯上家庭悲剧做幌子,比你不幸的人多了,也没见人家就要死要活的。王征说,你理解不了我。我说,这世界谁真正了解谁!我们就像校场路两边的旧家具,被社会抛弃、主人遗忘。王征激动地说,垃圾,我也要作到极品。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我说,垃圾,永远都是垃圾,这就是命运。白痴,你个混蛋,连个女人都不会泡。你是性无能,你连垃圾都不如。王征像是疯了一样语无伦次地骂我。我忍不住说,王征,你妈的。他说,章无计,你他妈的。

当时,我和王征握紧了拳头,但都在极力克制,我们清楚心中的怨气不该朝对方而发。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两个落魄的年轻人站在白河下游,凭水临风,四周鸟鸣花香,还有柳枝和风筝。没过多久,非典的恐慌从其它地区弥漫而来。这座城市也发现了几例,人们都紧张起来。随后娱乐场所关门,极品整天猫眼在屋里看书睡觉。我仍在公司里跑业务,只是很少谈到客户。

不到半个月,王征就看完了我所有的藏书,每天早上醒来还要吟首诗,刚开始是诸葛亮的:“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醒,窗外日迟迟”。背到“日迟迟”的时候,故意拖音,显得意味深长的样子。刚开始没理他,后来愈发上劲。早上醒来,床还没起,张口就来:“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我说,你丫别老背那没用的词,想办法找工作是正事。他不理我,对着镜子梳头,还不忘再来句秦观的《千秋岁》:“月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食指朝窗外一划接着说:“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王征开始早出晚归,并且好几天没带女孩回来,我以为唐诗宋词赋予了他积极向上的人生观。谁知道我错了,原来他去老城的茶馆赌博,输了唉声叹气,赢了就拉着我去喝酒。那段时间,认识了庄小文和庄小倩姊妹。最初我和极品都不知道她们是亲姐妹,因为长得不是太像,庄小文个子不高,乖巧可爱;庄小倩高一点,微胖,伶俐活泼。我认为她和以前的女朋友挺像,初见时就有点偏爱。在河边闲逛了一会儿后,庄小倩提议去划船。王征跑到岸上买了啤酒,上了船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王征有意身子偏着让船不稳,吓得她们两个紧紧地抓着我们俩的胳膊。一阵水波過后,一条快艇从不远处飞速而过,庄小倩说,快逃,有海盗船。我说,别怕,英雄在此,摆平他们。小倩说,下水捉海盗去吧,大家都会感激你的。我随口说,那咋感激?要不今晚以身相许。王征说,白痴,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呀。庄小文问,他以前什么作风,给我妹妹说说,免得上贼船,悔恨终生。我说,来不及了,已经上船了。小倩撩水洒我。王征说,实话说,白痴以前喜欢男人,从未对女孩动过心。小倩说,哟,赶流行,也同性恋了,千万别步张哥哥后尘,最近没被谁抛弃吧。我笑着喝酒。王征说,庄小倩,你魅力不小呀!能让白痴改邪归正。庄小倩说,悠着点,免得我飘飘然。没事,有我在,我追住你不放。说着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满脸深情状地看着她,她说,晕,你把我当小女孩了。

后来才知道,她们在热线台上班。也许是太困了,那天晚上王征和庄小文没有实质的行动,因为我没被床响惊醒,一觉到天亮。庄小文和庄小倩早早地走了。王征懒在床上不起来,我说,饿了。他说,你出去吃饭,顺便给我捎点回来。我说,昨天晚上花了不少,没钱了。王征在口袋里找了一阵,摸出了几块钱。

晚上回去的时候,王征正醉熏熏地站在楼顶唱《逼上梁山》。我说,没找到钱吧。他说,找了一点儿。我说,再坚持几天,我就快发工资了。他说,你那点钱,顶屁用,够弄啥。我说,几十块钱的杜蕾斯,确实买不了多少,那咱就不能不天天做爱,吃饭总够吧。

他说,我现在真希望得个癌症艾滋什么的,那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干事了。我问,干什么。他说,劫富济贫。我摇着头说,你这是心理不健康。你凭什么劫富,富人的钱也是挣来的。可是他们的钱很多都不干净,像贪官,还有官商勾结的。王征也说的头头是道。我说,那是人家有机会,你不是没这机会吗。

我们就命中注定要在社会低层挣扎,该吃白饭,住在旧房子里?他没看我,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说,自古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不平等。这很正常,我又指着校场路两旁堆积的旧货市场说,我们就是垃圾,这座城市的垃圾。不,我不甘心,我绝对不能一辈子做垃圾。王征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我一把抱住了王征,生怕他克制不住一头栽下去。

后来,庄小文和庄小倩知道了我们的困境,让先到她们那吃饭。我有点不好意思,小文一下子看透了我的心思,说,这可是记着账的,将来有钱加倍还,天天请,我们点啥,你们请啥。王征说,没得说,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抱。庄小倩说,你说得抱多少回吧。虽然饿着肚子,但是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王征还是变得开心起来。

庄小倩烧菜的水平,真是令我叹服,吃过几次之后,我甘做下手,任她指使。她说,土豆削皮,茄子切成小块放盐,挤干。倩烧土豆是放糖的,别有一番风味,茄子淋了淀粉鸡蛋,油炸之后,和着西红柿炒,比饭店里好吃多了。小倩还会一款西式的烧鸡块手法,鸡块扮了佐料后,炒一阵,倒进一大杯可乐,文火烧十分钟。闻香识味,光看看就叫我食欲大增。

吃完饭洗碗通常是王征的活,一边洗碗还一边唱刘德华的《你是我的女人》。后来洗碗时就要跟小文剪子石头布,谁输谁洗。有一次小文输了,耍赖不洗,说,乖,替我洗一回。王征说,愿赌服输。小文说,帮我洗一回。王征说,咋,你还命令我。小文说,命令你一回不行吗?我一看两人都绷着脸,气氛不对。说,浪啥哩,叫你洗碗,你就洗嘛,又不是洗黑钱,有那么难。下午王征又开玩笑,小文并不记仇,看起来又开心了。傍晚,小文上班的时候说,王征,我今晚不回来,你不用去接我了。王征一边打游戏一边说,随你。晚上我和小倩住在一起,王征住在小文房里。小倩说,我姐挺在乎王征的。我说,你怎么知道。

小倩说,我们是姐妹,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以前从不带男孩回来。这次让你们过来,也是她先说的。我说,你当时愿意吗?小倩说,无所谓,觉得你也不错。我说,小倩,我挺喜欢你的……性格。她说,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睡在我身边了。我给她开玩笑说,你现在知道我不是同恋性了吧。她说,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同性恋,但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性无能。我说,要不试试?认识这么久还没做过呢。她说,除非我打算嫁给你。我说,这个得好好考虑考虑。她说,乖,别乱想了,睡觉吧。

那天我发了工资,晚上带王征、庄小倩到夜市摊上吃饭,小文是晚班没能一起。在吵吵闹闹中喝了不少啤酒结账的时候,王征突然说,小倩,你先回去吧,我们俩有点事。小倩看着我说,早点回去,记着给我打电话。我说,放心吧。王征看着庄小倩坐上车,拉着我往路口走,我说,干嘛呢,遇到仇人了。他说不是仇人,是亲人。论坛上的一个妹子。我说,你认识。他说,早了,聚会的时候见过,绝对美女。我嘟嚷着说,美女又不当饭吃。王征不理我,只催我快走。在路口追上了那个女孩,二十岁上下,秀发披肩,果不其然,是个美女。王征说,米匠,好巧,遇到你。那女孩迷惘地看着气喘嘘嘘的王征说,你谁呀。王征说,极品垃圾呀,你忘了,上回我们论坛在南都聚会时见过。

噢,极品垃圾啊,你没上回精神了。王征说,上回正春风得意,现在沦落到街边喝酒了,不然也遇不到你了。米匠说,我刚从朋友那儿出来正准备打车走呢。王征说,别走了吃冰去。顺便给你介绍一网络写手:天才白痴。哟,你就是天才白痴,这名子有印象。你都写过什么呀。王征接话说,别急。一边吃冰一边聊。米匠说,吃什么冰呀。喝啤酒吧。王征扭头看我说,走,去河边。

不一会两人都喝高了,也不理我,在那儿大谈寂寞小站论坛的趣闻逸事。米匠说,九纹龙,论坛坛主,你知道吧,跟那个“温柔的杀我”,听说是重庆的,在网上聊了三个月,买机票,飞北京。半个月回去,立马跟谈了八年的男朋友分手。

王征说,男女之事,真他妈的说不准。米匠说,对了,还有一个人,叫云水谣的,女儿都7岁了,在论坛上认识了一个南京小伙。见面后的情况,不清楚,反正她回家后,把电脑砸了,还发誓这辈子再不上网。

王征叹了口气说,是人们太轻浮,还是网络令人堕落?米匠说,你不堕落吗?看你的贴子,我很怀疑你的人生观有问题,成人小说能写那么美,这不是成心教坏人吗?王征说,如果一篇游戏之作,能教坏人的话,古今多少教人上进为善的,也没见这世界变得多和谐美好。你不也是在寂寞小站做版主吗,你从那些文章里学了多少坏。

米匠说,我的坏不是从文章里学的,而是从你们男人那学来的,故作深情,口腹蜜剑,道貌岸然,卑鄙伪善……打住,打住。王征不让米匠再说下去,说你今天是不是准备把对男人所有的怨气都发在我俩这儿。米匠说,提到这些就觉着女人真是命苦。

王征说,其实,我们都够苦的了。白痴,你给她说说,咱俩的悲惨生活吧。我酝酿了一下情绪,用低沉的男低音说,极品垃圾从小父母就离婚了,像个皮球一样被生身父母踢过来,踢过去,踢到十六七岁,老爸也不管了,老妈也不管了。他就靠着一张脸,不,说错了,是一双手,自力更生到现在。你知道现在我们住哪儿吗?我指着河边的方向,米匠扭着头看了看烟厂大厦说,不错嘛,挺拽的。我说,从烟厂大厦往里走,一个卖木材的大院,一座破房子的四楼,我给你说说那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吧,拉板车的,卖煤球的,收破烂的,打零工的……

米匠说,整个一贫民窟,我还不知道,南洋城还有这样的地方。王征说,你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不知道的多着呢。你往火车路铁路桥附近看看,暗娼,流浪汉,小偷,瘾君子……别以为满世界都是歌舞升平,苦命人多着呢。米匠擦了一下眼角说,别再说了,今晚的账,我结总行了吧。

王征听到这里,朝我会心一笑。那天晚上聊得比较投机,三个人喝得一踏糊涂。米匠起床后,站在楼顶看着绿莹莹的河水,宽敞的滨河大道,问,贫民窟在哪儿呢?王征说,这里只有贫民,没有贫民窟。米匠扭头走了,脸上明显带着失望之色。

我突然想起,晚上没回庄小倩那儿,还忘了打电话。赶紧跑了过去,打开门时她猛地坐起来,又倒头躺下。我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我说昨天晚上遇到一个朋友,喝多了,太晚就没回来。她说,喝酒我不怪你,但是天天这样怎么行,再说,你也该打个电话给我,小灵通信号不好,我就挂到阳台上,困得要命也不敢睡,怕有电话听不到。说着哭了起来。她说,一个男人一定要有责任感,上进心,不能什么都不顾,不思进取,自甘堕落。不然以后怎么生存,怎么成家。

很快非典疫情解除了,公司的生意也逐渐好起来,天天都在忙,王征又回到酒吧上班。我们便很少跟庄小文和庄小倩联系。上了班的王征仍是缺钱,每回发了工资,还还账也就所剩无几,只是不再带女孩回来。有时候,我开玩笑问他,怎么没色心了。他说,现在的女孩越来越难泡了,帅没有用,得有钱。

有一天,王征说,有钱了,请庄小文和庄小倩出来吃饭。我说,以为你都忘了呢。他说,那会儿,一直惦记着,只是没有钱,也不好意思联系。我说,你哪儿来的钱?王征说,你别管,有钱花就行了。你打电话给她们。庄小文和庄小倩接到电话挺开心的,王征让我在老地方等,他打车过去接。小文刚一坐下就说,以为你们俩个没良心的,把我们忘了呢。说这话时,分明是对准王征的。王征说,怎么会呢。一直想着呢。这不一有钱,就赶紧请你们吃饭。

那天晚上,正喝得开心。电话响了,我一看陌生号码,接通后有女声说,王征在你身边吗?我说,你谁呀?对方说是王征朋友。我把电话递过去,对小倩说,他丫又乱留电话。王征听了一下,起身走了很远。几分钟以后,面露难色的对庄小文说,朋友有急事,我得过去。小倩问,还回来吗?王征说恐怕回不来了。

那会,我感觉王征不正常,但只能放在心里。吃完饭,已经挺晚了,在滨河路上没拦到车,我们就聊着走到了七一路,本来应该走中州路转仲景路到她们那儿的,但是的士师傅错走了人民路,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恰好看到路边王征站在一家快捷酒店的门口回望,我正准备喊他的时候,见到一个中年女士从一辆车下来朝他走过去。这时,庄小文和庄小倩也都看到了。小倩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我叫师傅赶紧开车。当天晚上,我睡在庄小倩的房里,她和小文住在一起。第二天小文早早地出去了,小倩红肿着眼睛进来,我说,为什么哭了。她说,我姐那么喜歡他,他还泡别的女人。我说,他是太花心了。小倩说,我也喜欢你,甚至想过嫁给你,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在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我姐一定还会想到王征,我不想让她不开心。我抱着她,吻她。让她不要说了。我褪去她的睡衣,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身下,她却泪眼迷离……

回去后,我揪起绻在床上的王征,一拳打到了他鼻梁上,顿时有血流了出来。他说,你打我,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打兄弟。我指着他说,人渣,杂碎,这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这是两个好女孩,被你伤透了心。他摸了一把血说,我不想办法挣钱,拿什么喝酒,拿什么还人情,拿什么接近庄小文。

他大口地喘着气,血流嘴里下巴又滴到床上,我扯了一把卫生纸,给他擦血。我说,挣钱有很多种办法,不用这么下贱。他说,我愿意,不关你鸟事。听到这里,我无话可说,摔门走了。

从那以后,王征晚上突然多梦,胸口闷疼,有时候疼到连胳膊都不敢抬,低烧,多痰。到医院检查,也没什么结果,就让他住院,打针吃药,抽胸内积液。早上护士给送药量体温,都戴着口罩和手套。王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问主治大夫,这种病的成因。主治大夫说,可能是累的或是遭到撞击。王征说,我就没干过重活,更没打过架。主治大夫闪烁其词,也可能是传染。又说,这病可是富贵病好好养着吧。王征一直为此疑虑,后来跟一个年轻的见习医生熟了以后,他又问起这事。见习医生说,你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王征说,一个都没有。见习医生说别骗我了,说实话,你这现象跟艾滋病初期症状有点相同,只是现在医学上没有证实。王征说,我可是每回都戴套了。见习医生说,当然了也不一定就是通过性爱传染,也可以通过口水、血液等方式传播。王征说,你蒙我吧?

非常抱歉,以上这个场景,其实是我假想的。

酝酿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认识了适龄婚嫁的老婆,当时她阳光单纯,乖巧可人。提到准备写个有关年轻人灰色青春的故事,我说,想到了开始,再编个中间,却没想到怎么结尾。听完梗概,老婆说,太乱了,里面的人和事都是真的吗?我说,古人说过,凡为小说杂剧戏文,虚实相半,方为游戏三昧之笔。亦要情景造极而止,不必问其有无。她听完后黯然失神又若有所思地说,那你就写吧。

那天,本文的主人公章无计在街头遇到庄小倩,有一个男人正彬彬有礼地为她打开车门,她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主人公,还璨然一笑地点了点头。主人公想喊她,却说不出话,想走近她,又迈不脚,用力地挣扎着,一阵疼痛,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新房的木地板上,原来竟是一场梦。

猜你喜欢

小倩小文垃圾
垃圾去哪了
那一双“分拣垃圾”的手
倒垃圾
后手
倒垃圾
微博控
一双平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