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姚建军

安全是人类生存的第一需要，是对一个人的人身、健康、财产、名誉最低限度的物质生活保障，其核心是防范潜在的危险。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消费者维权意识越来越强，请求惩罚性赔偿案件增多。本文结合一起惩罚性赔偿案的判决，着重论述食品药品纠纷中惩罚性赔偿的法律属性及其条件。

“孢子粉”引发的惩罚性赔偿案

原告王某在医药超市购买了未取得保健食品批准文号的世圣灵芝破壁孢子粉、得壹健破壁灵芝孢子粉、徽灵岳灵芝破壁孢子粉，消费4165元。王某认为，医药超市销售的食品均含有破壁灵芝孢子粉成分，违反了国家关于破壁灵芝孢子粉不宜作为普通食品原料的规定，且均未标示营养成分，误导消费者，故诉至法院，请求医药超市承担十倍赔偿金。

一审法院审理认为，医药超市销售的产品，未取得保健食品批准文号，应退还王某购物款；王某请求十倍赔偿，因无证据证明存在人身、财产或其他损失，不予支持。王某不服，提起上诉。二审法院审理认为，医药超市销售未取得保健食品批准文号的灵芝破壁孢子粉，主观故意明显。因消费者主张价款十倍惩罚性赔偿，不以造成人身损害为前提，故判决如下：医药超市退还王某购物款并给予十倍赔偿金。

食品药品纠纷的内涵及法律适用

食品药品纠纷的损害赔偿是常见纠纷，既涉及违约责任，也涉及侵权责任，同时还涉及消费者权益保护、食品药品的行业管理、社会公共安全的监管等问题。食品药品纠纷不仅包括违约纠纷，也包括侵权纠纷。纠纷主体不仅包括消费者与食品的销售者及生产者，也包括网络交易平台提供者、虚假食品及药品广告代言人、推销者等。就纠纷性质而言，食品药品纠纷不仅包括食品药品因为安全问题造成人身伤害的安全事件纠纷，还包括因为食品药品的食用、使用在质量上发生的纠纷。

该类纠纷适用《合同法》《侵权责任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食品安全法》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食品药品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下称《规定》）等法律、法规与司法解释。

上述案件中，王某购买的未取得保健食品批准文号的食品是否符合安全标准呢？根据国家食品药品监管总局下发的《关于依法查处违法生产经营含破壁灵芝孢子粉产品的通知》规定：使用破壁灵芝孢子粉作为原料生产加工保健食品应当取得保健食品批准文号，经营者不得销售没有取得保健食品批准文号的含破壁灵芝孢子粉成分的产品。国家卫生计生委办公厅《关于破壁灵芝孢子粉有关问题的复函》称：“灵芝孢子粉缺乏长期食用历史且已作为药物使用，作为普通食品原料使用尚无足够的科学依据。因此，破壁灵芝孢子粉不宜作为普通食品原料”。

惩罚性赔偿的法律属性和特点

惩罚性赔偿是指由法庭所作出的赔偿数额超出了实际损害数额的赔偿，它具有补偿受害人遭受的损失、惩罚和遏制不法行为等多重功能。是基于当事人之间的合同关系而产生，主要适用于侵权案件。惩罚性赔偿与补偿性赔偿关系紧密。所谓补偿性赔偿，也称为一般损害赔偿，它是指以实际损害的发生为赔偿前提，且实际损害为赔偿范围的赔偿，其根本目的在于使受害人所遭受的实际损失得以完全补偿。与补偿性的赔偿相比较，惩罚性赔偿具有如下特点：由惩罚和赔偿组成，其功能在于惩罚和制裁在民事行为中具有严重过错行为的人。惩罚性赔偿以补偿性赔偿的存在为前提，不以受害人实际损害的发生为构成要件。从赔偿范围来看，补偿性的赔偿要以实际损害为赔偿的范围，存在多少实际损害，就应当赔偿多少；如果没有实际损害，则不应赔偿。但惩罚性赔偿并不以实际损害为赔偿范围，一般来说，惩罚性赔偿的数额均高于甚至大大高于补偿性损害赔偿。惩罚性赔偿当事人不能在合约中约定，而是由法律进行直接规定或法庭根据个案的具体情况进行判定。

十倍惩罚性赔偿金的构成要件

我国《食品安全法》规定：违反本法规定，造成人身、财产或者其他损害的，依法承担赔偿责任。生产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或者销售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还可以向生产者或者销售者要求支付价款十倍的赔偿金。由此说明，十倍赔偿金是除损失赔偿之外的其他赔偿，是惩罚性赔偿。对此学界没有争议，有争议的是十倍赔偿金的构成要件。

有观点认为，要求支付十倍赔偿金需要满足三个要件：一是事实要件，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二是损害要件，消费者受到人身、财产或其他损害；三是主体要件，赔偿主张只能向食品的生产者或明知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销售者提出。对于第二个要件，争议较大。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十倍赔偿应以消费者受到人身损害为构成要件。理由：一是2010年7月1日生效的《侵权责任法》规定：明知产品存在缺陷仍然生产、销售，造成他人死亡或者健康严重损害的，被侵权人有权请求相应的惩罚性赔偿。按照《侵权责任法》的规定可以解读出损害属于惩罚性赔偿的构成要件。二是惩罚性赔偿也是侵权损害赔偿的一种，侵权赔偿责任的构成要件包括受到实际损害，因而应以受到实际损害为前提条件。

第三种观点认为，十倍赔偿不以消费者受到人身损害为构成要件。笔者同意该观点。

首先，《规定》中有：生产不符合安全标准的食品或者销售明知是不符合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向生产者、销售者主张支付价款十倍赔偿金或者依照法律规定的其他赔偿标准要求赔偿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分析司法解释可知，十倍赔偿金是“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另行主张的赔偿，不以损失为要件。

其次，《食品安全法》是特别法，在食品纠纷中应适用《食品安全法》。按照该法规定，消费者除要求赔偿损失外，还可向生产者或者销售者要求支付价款十倍的赔偿金，十倍赔偿金是损失赔偿之外的法律责任。

第三，《食品安全法》的立法本义除救济侵权赔偿之外，也包括救济违约赔偿。侵权赔偿以受到损害为要件，但违约赔偿并不以受到损害为要件。食品纠纷中，消费者与食品销售者之间存在合同关系，只要销售者销售了不符合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就可依据合同法律关系主张违约所对应的十倍赔偿。

第四，2014年3月15日起实施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经营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有欺诈行为的，应当按照消费者的要求增加赔偿其受到的损失，增加赔偿的金额为消费者购买商品的价款或者接受服务费用的三倍；增加赔偿金额不足五百元的，为五百元。法律另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执行。经营者明知商品或者服务存在缺陷，仍然向消费者提供，造成消费者或者其他受害人死亡或者健康严重损害的，受害人有权要求经营者依照本法第四十九条、第五十一条等法律规定赔偿损失，并有权要求所受损失三倍以下的惩罚性赔偿。该法规定的惩罚性赔偿不仅适用于侵权赔偿，也适用于违约赔偿。

第五，从司法解释的制定本意分析，明确了十倍赔偿金不以人身损害为要件。最高人民法院指出：惩罚性赔偿不以消费者人身权益遭受损害为前提。针对食品领域乱象，《食品安全法》规定了食品价款十倍的惩罚性赔偿，从而加大了经营者的违法成本和维护消费者权益的力度。这对于统一裁判尺度，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净化食品、药品环境，将产生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