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几道斜杠

跨界，是生活的新课题；有斜杠的人生，才是傲娇的资本。这话题先是从演艺圈挑起。一夜醒来，演员变成了歌手，变成了导演/制片/主持，变成了作家/画家/书法家/演说家,变成了美食家/旅行家/收藏家/慈善家……百思不得解：老天已经给了你们颜值、身段还有大长腿，为何还要通吃世界，不让我们在海底捞一点？王宝强遭婚变时，有人说王导到了片场就蹲在一边落泪，大伙不知是劝还是哄。我才知晓，导演的门槛早已锯平，谁都能进了。横竖有粉丝捧。

演艺圈内部跨界其实不算啥，终没跑出“艺人”这个圈。真要一脚跨出去才算真本事。前辈有刘晓庆，靠码字进了作家群。晚辈有徐静蕾，“静蕾体”进了电脑字库，纸媒体上天天见，不服都不行。韩寒的作文写的少了，导个电影还算有个性，赛车的名次一直都不错。画画练字是明星自娱自乐的常选项，偶尔还能哄抬个高价钱，可真正能划斜杠的还不多。“吃嘛嘛香”的李嘉存算一个，称为艺人/画家大抵过得去。谢霆锋做了《十二道锋味》后，使劲往“美食家”上靠，有次演唱会上不厌其烦地表演了20分钟煮面条。跨界没有错，但不要抽去斜杠一锅烩。

医转文，鲁迅开了先河，改用文字做了手术刀。他无愧于好几道斜杠；要单挑文坛，还要看小说。当代小说家余华，过去也是个看牙的。作家毕淑敏是位军医，文字细腻温暖，近几年作品有点像布道了。心内科医生韦尔乔，值夜班时在处方笺背面瞎划拉，不经意成了画家，大师级。医学博士冯唐把玩文字是一绝，数百金句在流传：“想生个女儿，头发顺长，肉薄心窄，眼神忧郁。用牛奶、豆浆、米汤和可乐浇灌，一二十年后长成祸水。”祸水未见，迷倒粉丝一片。听说冯还要开医院，再加上麦肯锡的经历，他的几道斜杠让同龄人难比肩。

红塔山掌门/种橙人，褚时健丰富的人生经历中，有一道粗粗的斜杠，那是哀牢山对老人的抚慰和赐予。前边还有一道杠人们不愿提起，那是褚和中国企业家永远的痛，斜杠后面跟着两个字：囚犯。

最吸眼球的跨界者乃赵薇。演员当导演没什么，影片有了高票房也没什么；可她变身投资人，俨然以数十亿身价上了富豪排行榜，从未自诩“我就是豪门”的“小燕子”飞上了财富金字塔。依旧拍片、依旧努力，但她看世事的目光与价值判断，跟我们有了分野。当我想写“成熟的女人都有同一道斜杠，后面是‘母亲’”时，读到了这段话：“为了让孩子以后能在优质环境下读书，2009年赵薇夫妇在新加坡购入了一栋价值3000万港元的海景洋房。2012年1月，赵薇夫妇改变主意，想让女儿去香港读书，又先后购入香港皇璧两个复式鸳鸯楼，总价约1.1亿港元。”自然，这里边的母爱够沉的。

卑微者也向往“斜杠生活”。看一栏法治节目，警察多日追踪，一个街头大盗落了网。偷来的旧电机、废铁皮去哪儿了？在他破旧的顶楼上，停着一架装配半截的滑翔机。这位穷困的中年人，终生梦想是用双手造架飞机上天。我看那焊接、捆绑得歪歪扭扭的机身架，真是可怜。他梦想拥有的“机械师”身份落空了。他有了一根斜杠，后面的身份却引他进了高墙。

楼下有个餐馆，清晨承租给人卖早点，热气腾腾，食客蛮多。主人三十上下，油条炸得好，每回都现炸两根，烫烫的给我。上星期我又去，他叹口气说，餐馆已通知，过几天可能要撤摊了。我知道整顿市容是大动作，他这回肯定躲不过，便忍不住问：撤了摊你怎么办？他说回乡的路已经堵死了，打算跟人搭伙开黑车，有驾照。嘿，油条师/黑司机——多根斜杠，多条活路啊。不知他能苟且到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