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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库切《耶稣的童年》中“新移民”现象

2017-09-25陆烨

文教资料 2017年35期
关键词:库切

陆烨

摘要:《耶稣的童年》是J.M.库切移民澳大利亚之后的最新创作,塑造了西蒙和大卫这两个“新移民”的形象,他们兼移民与难民两种身份于一身。本文通过阐释新移民现象,着重探讨该群体在寻根过程中产生的自我身份认同困境,从精神困境的具体表现、困境的根源以及困境之下人物的不同选择三个方面来探索精神突围的方法,从而更好地理解作家的人文关怀。

关键词:J.M.库切 《耶稣的童年》 新移民 精神困境

J.M.库切是当代英语文学界的重要作家,曾凭借小说《迈克尔·k的生活与时代》和《耻》两次获得“布克奖”,并于2003年荣膺诺贝尔文学奖。截止到目前,库切共创作了13部小说及大量文学评论集,其作品聚焦现实问题,且在每部作品中运用不同的叙事技巧,进行文学试验。他的小说更是具有极大的魅力,“以精致巧妙的构思、意味深长的对话、卓越超群的分析为特色”,得到瑞典皇家文学院的青睐。可见,库切在当代英语文学界的影响之大。

当今世界正处于全球化的发展进程中,随着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快速发展,移民现象日趋明显,并产生诸多问题。库切关注到“新移民”现象,并对移民这一群体进行书写。《耶稣的童年》是库切移民澳洲后最新创作的小说,塑造了西蒙和大卫两个“新移民”的形象。新移民最基本的物质生活得到保障,但是因各方面的错位感,他们始终不能融入主流社会,并陷入身份认同的精神困境,最后逃离诺维拉,寻找新生活。在《耶稣的童年》中,库切描绘了身为异乡人的移民们的社会关系和情感世界。重点探讨寻根过程中产生的精神困境,从而找出精神突围的途径。

一、走近新移民

所谓的“新移民”是指“二战后移居澳洲的外国人”。二战后,澳洲逐渐参与国际政治事务,发挥了较大影响力,从而吸引了大量的新移民,其中不乏一批难民前往澳大利亚寻求政治庇护。这一群体的现实生活境况和情感世界是怎样的、他们在融入新国家过程中遭受了怎样的困境、如何正确定义自我身份,之前的文学作品对这些问题的讨论是匮乏的。作者在展现新移民生活情态时,通过人物对话中对社会生活和移民个体情感世界进行深刻地剖析,让主人公在庞杂的哲学和社会伦理的讨论中反思个体存在的意义,确定自我归属感。库切从物质条件和情感两个层面来反映新移民的生活,并以成人和儿童的视角来观察新国家的政治、社会、教育等方方面面,将新国家诺维拉的社会景观完整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从物质条件方面来看,西蒙和大卫两人在诺维拉安定后,最基本的物质生活也得到充分的保障:出行有免费公交、每个人都有一笔安置费,城市业余学校全部课程免费、工会买单西蒙因工伤住院的一切费用。在优越的社会福利条件下,西蒙仍感觉“这儿的生活对他来说过于平静、单调,也过于缺乏波澜起伏。实在是没有戏剧性和生活的张力……”但在社会生产力不发达的情况下,他们也必须学会压制自己的饥饿感和欲望。“当我们彻底摆平了饥饿感,就像你说的。我们就能证明自己适应这儿了,从此以后就幸福了。”因此,移民的生活条件看似优越,实则苛刻。

在情感层面上,新移民们都遭受极大的考验。由于空间、语言、文化等方面的差异,他们无法融入新国家的生活,时常被孤独的情绪所缠绕,甚至陷入焦虑与分裂。身为异乡人,西蒙和大卫相互间自然地结成“拟父子”关系。西蒙的生活始终以大卫为中心,陪伴他成长。埃琳娜并非是他理想的恋人形象,两人依旧保持友情基础上的性爱关系,是希望给予大卫家庭的温暖。大卫与西蒙相依为命,无法融入学校生活,被视为异常,只和同龄人费得尔交往。新移民的情感世界是苍白的,缺乏爱的浇灌。孤独的情绪一直萦绕在他们心头。

库切以真实的笔触描摹出新移民差强人意的生活处境和飘忽不定的情感世界,从物质条件和情感两方面来把握新移民的真实生活,以寻母这一具有寓意性质的事件来串联全篇,以小见大,投射至整个新移民群体,聚焦新移民因历史记忆与现实存在之间的根本性冲突而产生的自我身份认同困境,并表现出困境之下新移民的不同选择,探索精神突围的途径。

二、寻根过程中的精神困境

《耶稣的童年》以西蒙帮助大卫寻母为线索展开叙述,寻母行为的实质是寻根,它是寻根文化的变体。寻根就是找寻身为异乡人的合适的身份认同,确定自我归属感。但是新移民在难民营遭到冷遇,依靠寻亲机构是不现实的,更何况诺维拉不存在这样的机构。这说明新移民在来到新国家之后完全处于失根状态,寻根是不现实的。

(1)新移民的精神困境

根据萨尔曼·拉什迪的观点,“一位充分意义上的移民要遭受三重分裂:他丧失他的地方,他进入一种陌生的语言。他发现自己处身于社会行为和准则与他自身不同甚至构成伤害的人群之中。而移民之所以重要,也见诸于此:因为根、语言和社会规范一直都是界定何谓人类的三个最重要元素。移民否决所有三种元素,也就必须寻找描述他自身的新途径,寻找成为人类的新途径。”西蒙和大卫否決了这三种元素,成为彻底意义上的移民,失去了母国文化的归属感,并且对自我身份认同产生了怀疑。陷入不确定的混乱处境。

新移民的情感世界处于一种飘忽不定的状态,倍感孤独。与此同时,新生活向移民提出忘却与服从的要求,摒弃旧有的情感方式和思维模式,服从现有的社会规则。过去的习惯影响着新移民的行为,“许多细节也许会模模糊糊地冒出来,而过去生活中习惯了的感觉依然在心里闪动。”新生活则意味着协作与秩序,新旧文化和思维模式相互碰撞、冲击,迫使新移民游走于社会的边缘地带,又无法回到过去,进而怀疑自我、否定自我,陷入自我认知的怪圈。因此,西蒙提出这样的困惑:“我们为这种新生活付出的代价是否太大了?忘却的代价是否太高了?”在第七章中他更是一连发出七个疑问,进行自我审问。

任何一个新移民都存在于两个不同国家、语言和文化之间,处于现实存在与历史记忆的夹缝中间。在寻根时,他们不仅要面对生活中的各种错乱现象,还要忍受作为边缘人的痛苦与无奈,深陷不可避免的混乱和不确定境地。只有在无限循环的自我否定、自我确定交替进行的过程中,新移民的身份认知纠结才得以解决,但还需要接受来自主流社会的挑战。因此,他们才不断地审问自我,以求得摆脱困境的途径。

(2)精神困境的具体表现及其根源

在作品中。西蒙时常处于困惑的状态,而大卫则表现得疯狂而固执。这种非理性的疯狂和焦虑情绪是精神困境的具体表现,由欲望所引起。欲望的实质是一种归属感,希冀能够明确自我身份。

纵观全文,西蒙的焦虑情绪来源于两方面。一是身份认知的混乱,二是思维和性欲的难堪。无处安放的情感得不到回应,只好以性的形式宣泄出来,去舒适沙龙寻求精神慰藉却又不被理解。西蒙作为一个难民来到新国家,期望获得全新的公民身份,重塑自我,却摆脱不了过去的记忆。他必须在现实与过去中做出站位的选择,直接导致精神上的痛苦。在新国家,西蒙的身份认同和情感诉求都无法得到满足,从而深陷哲学上的焦虑与压力。文中另一主人公大卫则被赋予了神化的色彩,智力超群,形象思维丰富,能在书本、数字之间看到裂缝、洞洞,认为自己可以隐身。然而作为难民孩子的大卫,身份归属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产生了不知所措的困惑和不安的情绪,集中表现在咬手指、不遵守课堂纪律和特定认知缺陷等方面。特殊的个人身份和家庭环境造成大卫情感上的缺失,以对抗性的姿态回应社会。拒绝以学校为代表的主流文化的同化教育,退缩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把握自己,对外则表现得疯狂,不服管教。因为缺失自我真正的归属感,新移民陷入莫名的焦虑与疯狂的情绪之中,在寻根的同时,他们也在寻找精神突围的途径。

新移民的精神困境来源于自我归属感的不确定,即身份认同障碍。身份认同是西方文论的重要概念,广义上是指“某一文化主体在强势与弱势之间进行的集体身份选择,由此产生了强烈的思想震荡和巨大的精神磨难。其显著特征可以概括为一种焦虑与希冀、痛苦与欣悦并存的主体体验。”新移民来到新国家后,处于无根状态,丧失了母国文化的归属感。他们被迫接受文化同化教育,顺从新的社会规则,但事实上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和情感方式仍影响着新移民。“变”与“不变”的選择困扰着新移民。移民身份意味着转变,它包含个体自由、身份和道德伦理的更新,提供了重塑自我的可能性,但同时失去了原本的归属感,成为一个失根的人。若拒绝主流文化的改造,则始终游走于社会边缘,不被接纳。主流文化以强硬的姿态逼迫着新移民接受同化,他们所固有的母国文化则显得不堪一击,这就使得新移民成为矛盾的载体,遭受强烈的精神冲击,产生了焦虑、疯狂的情绪。

(3)困境下的选择

面对这种无法突围的精神困境,库切笔下的新移民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欧根尼奥、埃琳娜一流顺利融入新生活;西蒙在自觉或者不自觉中逐渐向主流看齐,服从现行的社会规则,并要求大卫适应现实,“他迟早要长大成人,要跟这个社会妥协的。”而大卫,这个被视为疯子的儿童,拒绝学校教育,以任性之姿保护自己精神世界的独立。于成人而言,向现实妥协是重拾新生活、实现身份转变的唯一出路;于儿童而言,坚持自我是新生活的意义,追求精神的独立性。最终的出逃也证明了即便是妥协,也不能立足于新社会。

当抵达一个新国家后,新移民为获取相关政治、身份诉求,在确定自我归属感的过程中,需要冲破诸多藩篱才能实现正确的身份认同。面对现实的窘境,迁移是移民必须做出的选择,寻找转变的可能性。在寻根主线的牵引下,新移民们为实现从移民(难民)向公民身份的转变,陷入了自我身份认同的困境。通过不断否定自我来确定身份的归属感,最终实现了突围,去远方开始新生活,寻找普适性的身份认同。

库切为新移民们开辟了逃离错乱、不确定的生活的出口,前往下一个城市寻求新生活。卡西尔在《人论》中提到:“人的生活世界之根本特征就在于,他总是生活在‘理想的世界,总是向着‘可能性行进,而不是像动物那样子只能被动地接受直接给予的‘事实。”正是为寻求这种可能性,西蒙一家才逃离诺维拉去北方开始新生活,追寻不确定的而又充满吸引力的未来。

因为自身独特的流散经历,J.M.库切不只停留在对历史的讨论,而是更进一步地思考新移民的精神困境,揭示了困境的根源在于身份的暧昧性,即归属感的不确定性。新移民夹杂在强势的主流文化和弱势的母国文化中间,精神世界发生震荡,陷入身份认同的困境。对此,库切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表达了自己对人性的终极关怀。在库切笔下,新移民不是固定不变地依附在某种文化或者精神寄托上,而是在不断的迁徙中为寻求普适性的身份认同而努力着,换言之他们是在寻找生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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