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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青衣》中的“性”描写

2017-09-25刘璇

文教资料 2017年35期
关键词:青衣嫦娥

刘璇

摘要:《青衣》中的“性”描写大胆露骨,又别具风味,毕飞宇意在通过它来曲笔展现人物之间的关系和人物的深层欲望。文中作者着意书写的性描写既是人性欲望的表露,又是权力斗争的缩影,也成为我们阅读理解作品的不容忽视的角度。

关键词:《青衣》 性描写

《青衣》讲述了戏痴筱燕秋的命运,她对自己扮演的嫦娥执迷到病态,以致人戏不分,最终酿成悲剧。作者以精妙的笔法展现了台上台下不同的故事,在穿插的叙述中又交代了人物关系和故事情节,其中既有戏剧上行当板眼的介绍,也不乏生活中琐碎日常的描述。在《青衣》中,不仅有表现主人公性格命运的传统意义上的情欲描写,还有其他和性相关的叙述。因此“性”描写在本文有一定的特指含义,拟将从三个角度进行分析。

一、以性为喻的环境描写

毕飞宇的语言极具个性化,尤其以冷静的反讽和新奇的比喻见长。而其性描写不仅仅用在展现男女关系上,甚至是在书写与情欲无关的景物时也会突然“色情”一把。在小说中,这一段独特的环境描写格外引人注目:“天已经黑了。雪花却纷扬起来。雪花那么大,那么密,远处的霓虹灯在纷飞的雪花中明灭,把雪花都打扮得像无处不入的小婊子了,而大楼却成了器宇轩昂的嫖客,挺在那儿,在错觉之中一晃一晃的。”在这里作者把被霓虹灯映照的雪花比作小婊子,把大楼比喻成嫖客。比喻新奇让人眼前一亮,同时烘托出雪花的烂漫招展,大楼的高大静默,动静相宜,比喻贴切,让人印象深刻。这点也与主人公的心理形成某种照应。

二、性描写反映的人物关系

告子曰:“食、色,性也。”饮食、男女是生命中离不开的两件大事。福柯也曾说过,“性实际是以权力关系来表现的。”这些人物的关系中,也通过性描写侧面展示出了人物间权力的角逐,力量的权衡,对展现人物性格、丰富人物形象有着重要的作用。本文试通过分析与女主人公相关的几个人或直白或遮掩的性描写,来分析其背后的人物关系。

1.真夫妻假生活:面瓜

文中作者直言道:“幸运的夫妻最急着要做的事情就是命令孩子上床。等孩子入睡了,他们好回到自己的床上,開始他们的庆典。”而筱燕秋与面瓜似乎是这样一对幸运的夫妻。但是事实是结婚多年以来,夫妻的每一次房事都是面瓜巴结着筱燕秋,是面瓜主动,甚至是死皮赖脸的。面瓜虽然性子慢、不爱说话,但是对性事的态度,却像是一个“贪食的孩子”,“不吃到弯不下腰是不肯离开餐桌的”。作者这里借用食欲来喻指性欲,生动贴切。对于夫妻而言,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与之态度截然相反的筱燕秋,对床上的事却不是很感兴趣,从来都是消极被动的。在夫妻生活中,面瓜似乎拥有着主导权。但是实际上决定权仍然在筱燕秋手里,她拥有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利,她有说不的权利。因为能重新上台演出。筱燕秋可以在房事上异常主动:又因为堕胎的困扰,她也能对面瓜冷脸相向。反观他们之间的结合的原因,面瓜是筱燕秋着急给自己嫁出去而将就做出的选择。在他们的关系中,面瓜虽然是主动的,但是也是自卑的,他认为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生活中处处照顾着筱燕秋。筱燕秋被感动了,她像一块被融化了的冰。她匆匆把自己嫁了出去,找到了一个“顾家、安稳、体贴、耐苦”疼老婆的男人,她甘居在柴米油盐的日子里。但这却不是她的生活。她就像下了凡的嫦娥。在失去嫦娥这个身份的时候,她只是短暂地体验一下世间的生活,伪造成了“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最甜蜜的妻子”的假象。她的心在月亮上,她早晚是要回去的。

2.钱即权力即性:烟厂老板

性,对于人类不仅仅是满足生理欲望或是繁衍后代的一种手段,更是复杂人性和欲望的展现。小说中的烟厂老板无疑有着丰厚的经济基础,正是因为资助了剧团重新走上舞台,他便由一个沾满铜臭气的商人变成了“菩萨”,变成了“伟人”。对筱燕秋的崇拜起源于二十年前,老板还在乡下的时候,筱燕秋是老板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如今女神走下了神坛,由他染指,甚至为他服务。小说中对这种不正当的性描写直白而令人不适:“老板平躺在席梦思上,一动不动,筱燕秋骑上去之后就只剩下筱燕秋一个人忙活了。”这样并不是两厢情悦的交合由此展现了两个人的不平等的关系:老板出钱资助剧团上台唱戏,某种程度上是买下了剧团,买下了筱燕秋,他拥有无上的权力。文中写到:“这固然不是做爱,可是,这甚至不是性交,筱燕秋只是莫名其妙地巴结着一个男人,伺候着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关系中,女性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不能拒绝,不能说不,她们是以另一种形式出售的商品,性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等价物。

这种关系在文中也有互文的展现,五十年代著名的美人柳若冰疯了之后。前来寻找他的副军长看到当年偶像落魄的样子也说出了“不能为了睡名气而弄脏了自己”这样的名句。权力即性,对于这两个男性而言,性是满足某种精神需求的方式,是满足虚荣和梦想的工具,也是金钱和权力的象征。

在文中,春来是筱燕秋青衣的继承者,同时又隐秘地继承了与老板不可描述的关系。“春来依偎在老板身边,仰着脸,满面春风,一路走一路和老板说着什么。”筱燕秋认为自己就是嫦娥,愿意为重新上台演出付出一切代价,春来也是一样。正是这种相似的欲望驱使着女性依附于更大的权力并为之献身,性作为一种可估值的商品在这场交易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3.秋去燕春来:春来

春来是筱燕秋最得意的学生,同为女性,似乎并不应该出现情欲描写。不过书中有一段文字却表述地十分暧昧:“筱燕秋松开手,十分突兀地把春来揽进了怀抱。她的胳膊是神经质的,搂得那样地紧,乳房顶着春来的后背,脸贴在了春来的后颈上。”Ⅲ面对这个举动,春来十分震惊,而筱燕秋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筱燕秋的手指在春来的身上缓缓地抚摸,像一杯水泼在了玻璃台板上,开了岔,困厄地流淌”。筱燕秋对春来的爱抚是充满情欲的,似乎不应该同性之间,也不应该出现在师徒之间,也正是这一举动造成了师徒之间的龃龉,使得她们之间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疙瘩。但是不禁让人会发出这样的疑问,筱燕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呢?不难看出,筱燕秋对春来寄予了厚望,想让“嫦娥”在春来身上复活,春来和筱燕秋是那样的相像,她在春来身上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而对春来的爱抚实则是对自己的爱恋。

这段暧昧的“性”描写说是展现了筱燕秋与春来的关系,不如说是筱燕秋与自己的关系。诚则筱燕秋与面瓜的结合谈不上爱情。对烟厂老板就无从说起。因为筱燕秋爱的只有嫦娥,只有那个嫦娥附身的自己。她是自恋的,她的眼里只有自己。或者说她认为自己就是嫦娥,因此她看不惯李雪芬扮演的“军版嫦娥”,也嫉妒更像二十年前自己的春来。

三、性描写反映的人物欲望

在文本中性描写的逐级展现与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有着某种程度的正相关,似乎是人物内心欲望的展现。

之前。在剧团不景气的日子里。筱燕秋没有登台演出的机会。草草把自己嫁出去之后。筱燕秋对待夫妻生活一直是不感兴趣、甚至是被动消极的。而在得知能够重返舞台的时候,她却展现了不同寻常的欲望。“这个晚上的筱燕秋近乎浪荡。她积极而又努力,甚至还有点奉承。她像盛夏狂风中的芭蕉,舒张开来了,铺展开来了,恣意地翻卷、颠簸。”在放弃出演嫦娥。专心点拨春来的时候。尽管表面上筱燕秋显得愉快万分,十分坦然,但是回家后却是身心俱疲,与此同时,她的性欲也再之消减,又一次拒绝了面瓜。在重回舞台演出成功后,筱燕秋意犹未尽,与此同时身體也升腾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作者在这里的笔法没有丝毫含蓄,直言“这还是类似于床笫之欢的两个小时”,“筱燕秋的身体连同她的心窍,一起全都打开了,舒张了,延展了,润滑了,柔软了,自在了,饱满了,接近于透明,接近于自溢,处在了亢奋的临界点”。两个小时的表演是远远不够的,“那感觉就如同高潮临近的时候男人突然收走了他的器具”,“筱燕秋就觉得自己想找一个男人,不要命地做一次爱”。这时的筱燕秋是着了魔的,是癫狂的,在这时她对性的欲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点,由此衬托出的为了演戏不要命的“戏痴”属性。

如果说性欲是筱燕秋想重上舞台扮演嫦娥的另一种展现,那么堕胎,这种纵欲后对身体造成的极大伤害,也是筱燕秋对理想近乎癫狂的具象化的展现。这为后来她不顾身体情况自虐般地演出埋下了伏笔,她最后结局也可想而知。命运的悲剧由此生发,环环相因、环环相扣,在我们唏嘘感慨之时,也使故事更添悲剧性。

毕飞宇认为,“写性就是写性,它本身就是事件和行为。”这说出了性描写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也使得性描写像描写人们吃饭说话一样稀松平常。不过,通过对文本的细读和深入分析,不难看出文中的性描写并不只是单纯的事件。作者塑造了筱燕秋这个生活在自己精神世界的形象,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她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她不甘流于世俗而却不得不在世俗中堕落,她一步步与现实抗争。却总是在现实和理想中挣扎反抗。在无尽的欲望中迷失自我。这是理想主义者的悲剧,也是依附于男权之女性的挽歌。性描写为我们建构了真实立体的筱燕秋,同时流露出作者对筱燕秋的同情和叹惋。在此基础上,筱燕秋的悲剧命运引发了读者对作品中个体价值和社会现状的反省和思考,使得性描写也上升到了揭示社会问题的高度。

如今,性观念越来越开放、性描写在文学作品中也越来越常见。像我们熟悉的景物描写一样,借景抒情、寓情于景是我们常用的表现手法。在本文中,性描写作为一种文学策略和手段,对描写景物,表现人物之间的关系,展现人物深层次的欲望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不同的文本中,性描写也可以表现丰富的社会内容和深刻的心理内涵。毕飞宇作品中的性描写别具一格,同时也是我们理解和分析其作品内涵不容忽视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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