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

排课是教育价值观的信息体现，这话不是我先说的，请看下面这篇小学四年级的古文。

甘蝇，古之善射者，彀弓而兽伏鸟下。弟子名飞卫，学射于甘蝇，而巧过其师。纪昌者，学射于飞卫。飞卫曰：“尔先学不瞬，而后可言射矣。”纪昌三年后，虽锥末倒眦，而不瞬也。飞卫曰：“视小如大，视微如著，而后告我。”昌以牦悬虱于牖，南面而望之。三年之后，如车轮焉。昌既尽卫之术，乃谋杀飞卫。相遇于野，二人交射中路……既发，飞卫以棘刺之端扦之，而无差焉。于是二子泣而投弓，相拜于涂，请为父子，克臂以誓，不得告术于人。

故事说的是师傅飞卫安排了三个实验项目：眼睛不眨、视小如大、留一手自卫。可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本来很精彩的故事《甘蝇教射》，变成了《纪昌学箭》，原本提倡实验项目和流程的故事，变成了苦学的故事。

1988年初，我在北京科技大学材料学院读本科，第二学期的材料实验期中考试，全班32位同学全部不及格。问题很简单，大家在做实验结果的时候，将两个不同小数点位数相加，如12.34+10.003，得出的数字是22.343，而正确的答案是22.34，老师通过给全班同学不及格，让大家记住了工程学上一个至关重要的概念：公差位数。这不仅仅是一个小心不小心的问题，而是工程专业的价值观问题和职业素养问题，平时辅导员多么认真地培训职业素养，也不如老师给这么一棒记忆深刻。就如飞卫教的最后一课，“不得告术于人”，才是排课系统最重要的东西。

美国华盛顿大学每年需要计算机毕业生数千人，每年大学二、三年级学生选计算机专业的也超过2000人，但只有不超过500人是幸运者。按说华盛顿大学的计算机大课都超过400人，很多课还可以在网上上，为什么专业人员不能多加呢？原因就在于计算机的实验课不超过20人一个班，而答疑课一班只有5个人。为什么不把每节实验课的人数增加呢？这就是价值观的问题，网上学习可以，网上做实验可不行！举个例子，约翰老师在实验课上把学生刚刚做好的JAVA作业扔进自己的程序中，微笑着对这个学生说：“You're fired.”屏幕上显示这个学生的作业中哪些代码是抄袭的，也意味着这个学生在这所学校不可能读计算机专业了。

大学里，实验课与理论课的交互太多，每所大学的每所二级学院，一般都要兩位专任排课员用两周才能把实验课排好。为什么实验课这么难排呢？小班化、实验仪器不够、分组协作需求、一对一指导要求、密切关联实验设备、工位、指导教师、软件环境，使得排课成为一个数学难题。教务排到教室的混合教学和排到实验室的课，一般都需要专门的实验排课系统进行二次排课才能到每个学生、每个小组、每台机器。这样一来冲突管理就极其复杂，用计算机管理系统来排课，多数的情况没有解。

没有解也是有无穷多个解。这个时候，是显示出排课的价值观的时候。中国多数大学的排课系统是“管理第一”，也就是所有的排课以管理方便为价值函数。美国的排课多数是“资源第一”，将学生、教师、实验室和资源作为冲突条件，然后让学生选课。另外，节能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

未来的排课，应该是“成长第一”，美国华盛顿大学等已经部分实现围绕学生成长规律所设定的作业时间考虑。在资源冲突的情况下，什么是边界条件，什么是目标函数，是体现一所学校教育价值观的试金石。

也许，未来的教师不必盯着学生去学，最重要的是空弓排课，我想起了约翰，指着学生的代码说：“You're fi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