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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乐门的绝代芳华

2017-07-19王诤

北京青年周刊 2017年22期
关键词:舞池舞厅上海

王诤

1933 年12月14日下午,有 “远东第一乐府”之称的百乐门饭店举行落成典礼,这是一座能让整个沪西都拜倒在脚下的时髦建筑,也是彼时上海乃至整个远东的 “娱乐头牌”。这座外观堂皇富丽、内部摩登精致的美国近代前卫Art Deco钢筋混凝土建筑,历经9个月的施工后才告落成,建筑占地930平方米,建筑面积达2550平方米。开幕那天,《申报》赞誉之声犹言在耳:玻璃灯塔,光明十里。花岗岩面,庄严富丽。大理石阶,名贵珍异。钢筋栏杆,灵巧新奇。玻璃地板,神眩目迷。弹簧地板,灵活适意。

前尘往事:“老上海最好的辰光”

可以这么说,百乐门的拔地而起与上世纪30年代的时代背景,这一“老上海最好的辰光”不无关系。其时,上海经济已然占据整个中国的半壁江山,而近一百年的开埠史更引得西风东渐,两厢融合之下,一个消费型主导的市民社会俨然不惮于同全球任何一个大都会媲美。在这种社会氛围下,跳舞早已不再是外侨的专利,热爱新鲜事物的上海人很快趕上了时代的步伐。面向市民富裕阶层和青年学生的新式舞厅像雨后春笋般地蔓延开来。在社交英文中,歌舞厅有两个专名:Ballroom与Cabaret,前者须自带女伴,属于正式高雅之地;后者则提供伴舞女郎,相对而言不免有些俗意。走高端化、贵族化的百乐门自然属于前者。当时有四家最高档的舞厅:百乐门、仙乐斯、新仙林和丽都,这其中,百乐门因其奢华最受瞩目与欢迎。

据沪上老克拉们回忆,百乐门最具魅力、为人称道的当是它的设施和装饰。底层大门前有雨棚,入门迎面有扶梯,也有电梯。二三层为舞厅及旅馆。登楼后,前为衣帽间,再进门则为舞厅,中间为舞池,长40米、宽20.7米,可容数百人同时起舞,舞池下面采用了当时上海尚属少见的弹簧地板,这种地板随着舞者跳跃而颤动,令人生出舒畅愉悦之感;楼厅的小型舞池则用了玻璃地板,是以厚为2英寸硬实的晶光玻璃铺成,下装电灯,光从下打出,令人目眩神迷,恍若进入仙境一般;楼内设空气调节系统,即便放在今天也可以凭借“绿色环保”引风气之先:在舞厅顶开凿成千小孔,外面的新鲜空气经蒸汽热管的逼压,由小孔输入舞厅。同时地板四周布吸气孔,将厅内浊气排放到室外。每10分钟循环一次,由此,场内抽烟的烟雾和跳舞生出的热气等问题都得到了解决。1949年后,作为“资产阶级娱乐方式”的象征与堡垒,百乐门的命运可想而知,它曾更名为“红都大戏院”、“红都影院”,无不带有时代痕迹。1979年《保密局的枪声》公映,这部曾创下六亿人次上座率的电影中有大段情节在百乐门取景拍摄,几乎一夜之间,百乐门又在人们心中恢复了声名。

开门揖客:“忠于原作,更上层楼”

“我从9岁到12岁都在上海度过。1945年,我从尘土飞扬的重庆来到上海一看,花花世界。那时我只是个孩子,也不曾进过百乐门,只是路过在门口张望,见一群舞小姐婀娜地款步踏入,那种无与伦比的翩然风姿,真是踏遍全世界都再也找不到,怕是只有在大上海,这方百年来浸润于中西文化的灵气之地,才能融合、培育出这样精致的美人。”在谈及自己的短篇小说《永远的尹雪艳》创作灵感时,作家白先勇回忆道——在1979年《当代》杂志的创刊号中,《永远的尹雪艳》是内地改革开放后刊登的第一篇台湾小说。

然而这并不是白先勇唯一一次触及个人记忆中的百乐门。在稍后另一部声名更大,流传更广的《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他借笔下主人公台北夜巴黎舞厅舞女大班金兆丽之口,幽幽地道出对老上海摩登繁华的艳羡之情,“左一个夜巴黎,右一个夜巴黎,说起来不好听,百乐门里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池还宽敞些。”其实,在一代文人雅士对老上海的回忆里,百乐门从来都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没错,在我眼中百乐门从来不单是一栋建筑,之所以后来沉淀为时代的印记和历史的符号,除却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更重要的是这里见证过一个个时代名人和上演的一幕幕传奇故事。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没有这么多名人掌故,我甚至担心它很可能熬不过岁月的洗礼。”今年4月22日,重装后的百乐门开门揖客,上海百乐门文化娱乐有限公司董事长郑鸿河先生回忆过往,好不感慨。

2013年接手百乐门修复重开工程之初,郑鸿河便定下了“忠于原作,更上层楼”的修缮原则,“在此之下,设计是百乐门的灵魂,我们遵从点线面相结合的设计原则,一是尊重当时的Art Deco艺术风格,为‘面;二是以三四十年代上海意象为‘线;三是以时代典故名人故事为‘点。通过点线面结合,确保重获新生的百乐门能够实现历史与现代的完美融合。”他举例说,此次百乐门外立面的修缮,便是历次修缮最为完整的一次,“它还原了当年塔顶的原样及内透光的模式,层次分明柔和的外夜景灯,显得更加的高贵。”

而推开一楼大门,Art Deco艺术风格便扑面而来,其装饰具有象征新时代黎明曙光的放射状太阳光与喷泉形式,细节灵感取材自爵士乐、短裙与短发、震撼的舞蹈等打破常规的感受,蕴含埃及与中美洲等古老文明的特征。从一楼大堂蜿蜒直至三楼顶层的连贯弯型扶梯,宾客可以首先看到(CHARLIE)查理·卓别林圆厅——1936年,著名喜剧大师卓别林在完成《摩登时代》之后,乘坐邮轮环球旅游,在三个月内先后两次来到上海,都到百乐门舞厅跳舞。这个圆厅的设置便是向这位默片时代的电影之王致敬。二夹层少帅圆厅以“君子之风,豪杰之气”为设计理念,再现当年闻名上海滩的玻璃舞池,在门口更展现了少帅张学良当年意气风发的诗句,“英雄应有笙歌地,不比吴宫响屟廊。”

曾几何时,U字型的回马廊是百乐门的特色标志,身处回马廊可以俯瞰整个二楼舞池。此次修缮除了复建这一经典结构外,在回马廊两侧分布有八间名伶厢房,分别以当年百乐门当红的歌后:韩菁清、陈娟娟、龚秋霞、吴莺音、姚莉、周璇、白虹、张露八位名伶命名。提起这八位丽人,风头各个一时无两:“金嗓子”周璇是大家最为熟知的,一首《夜上海》道尽沪上风情;韩菁清,14岁就参加百乐门歌唱大赛,可谓是这里一手捧红的歌后,1975年嫁做作家梁实秋为妻;姚莉当年被人称作“银嗓子”,代表歌曲是那首《玫瑰玫瑰我爱你》;张露是当年上海滩著名的国语歌手,除了唱红了那首《给我一个吻》,更把歌手的基因传给了亲儿子——红透两岸三地的歌手杜德伟。

Q=《北京青年》周刊

A=郑鸿河先生

Q:你是如何与这幢传奇建筑结缘的?

A:百乐门这个名字取自谐音Paramount,英语为至高无上的意思,而百乐门为“入我之门,百事皆乐”之意。之前的了解都是通过影视和书籍,觉得它是一个很奢华高档的地方,会让我有一种不敢进来的感觉(笑)。2012年机缘巧合,我第一次进来参观,实话讲,当时的情形很令人痛心,回马廊都已经看不出来了,地板踩上去也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要知道这里可是上海的文化地标啊。

Q:所以你接手了修缮和重开的工程,谈谈你当初的规划。

A:百乐门是上海优秀保护建筑,它的建筑价值和文化意义是独一无二的。修缮上我们严格恪守“保护第一,修旧如旧”的原则。具體的,通过查阅当年相关的文献,拜访专家学者,并在静安区文化局的主导下成立了专家组,对项目进行专项研究。最后我们决定用怀旧加时尚的风格来打造,因为这里毕竟不是一个博物馆,要加一点人气,与时俱进地加入一些时尚元素。

Q:我注意到“点、线、面”的修缮设计方案,特别的,所谓以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意象为“线”,为何对这一时期情有独钟,在你看来海派文化在此有哪些体现?

A:百乐门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兴建的,那也是老上海最辉煌的时期,大时代、大上海、大世界,缤纷旗袍、黑胶留声机、爵士乐、狐步舞,这些都是“三十年代上海”的独特意象和构成元素。百乐门是上述元素的大汇聚,可以说是“三十年代上海”意象的典型代表。老上海的海派文化是在两种文化的碰撞中产生出来的,所以我们这次在装修上肯定都做了相应的体现。同时,我想强调这是一次精神与物质的修缮与苏醒,百乐门现在之所以还能够保存着,跟那些名人的故事是分不开的,我希望此次通过修缮,证明这些人和他们的故事已经沉淀在百乐门,成为这里气韵的一部分了。

Q:一个老建筑如何给它赋予新生,未来有何愿景?

A:今后我们会利用百乐门这个招牌把它打造成为一个可以持续发展的海派文化的VIP,我们早在策划的过程中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个舞台:在歌舞方面,通过和深韵上海文化的百乐门艺术总监、音乐牛人胡彦斌先生的合作,将在百乐门举办歌唱比赛发掘新人,进入胡彦斌校长创办的“牛班音乐学校”进行专业的培训, 毕业后签约百乐门作为驻场歌手演出。在影视方面,“上海百乐门影业有限公司”将对签约的歌手进行演艺培训,提供影视演出机会,如同当年的百乐门,制造众多的歌影双栖明星。我们也会不定期举行一些公益活动,让民众能免费进来,会有免费的舞蹈老师来教他们跳舞,在这一点上我们与政府也是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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