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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语论太极 仗剑走天涯

2017-05-30刘益行

歌海 2017年4期
关键词:二胡曲陈军侠客

刘益行

[摘 要]對二胡作曲家、演奏家陈军的民族器乐作品《太极琴侠》进行评析探究,立足于中国传统文化中“太极”与“侠客”的核心意象,探究用弓弦乐器来演绎独立于现实世界的抽象意象。将作品分析与听者的视角相结合,同时分析作品中独具特色的创作手法,对音乐观念及音响所呈现出的效果给予详细阐释,深度剖析作品内在的神韵,并恰如其分地诠释出来。

[关键词]陈军;二胡曲;《太极琴侠》;太极;侠客

一、初闻:弦吟惊世界

2011年,著名二胡演奏家陈军①在美国、加拿大等国巡回演出。此次巡演,陈军用最具东方神韵的民族乐器——二胡,来吟唱中国最为传统音乐故事。他用其神乎其神的精湛技法,俘获了欧美观众们的耳朵,他们惊呼陈军为“东方的帕格尼尼”,并在欧美掀起了一股“民乐热潮”。《太极琴侠》便是这次全球巡演的主打乐曲,是陈军亲力创作的一部饱含中国寓意的作品,亦是源于陈军内心对于道家“清净淡泊”、“天人合一”气度风范的音乐诠释。

笔者作为一名民乐爱好者,得知陈军老师的《弦可道——太极琴侠》CD发售消息,满心欢喜,毫不犹豫的购买了此专辑,细细品味。初闻此曲,被其名所吸引。“太极”是中国独有的抽象意象;“侠客”则是武侠文学中所塑造的英雄人物。陈军竟把个性强烈的二者揉捏一体,这在民乐创作的选材中较为鲜见。听罢此曲,果真乐曲如其名,旋律潇洒出尘,着实被其中流露出的真挚情感所打动。虽与现代技法复杂的二胡曲有所不同,但站在听者的立场,即使对“太极”与“侠客”的意象不太了解,也能“听”得出来这是一部卓尔不群又纯正地道的中国风音乐。乐曲时而静如处子,时而气势磅礴,变化万千,正可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②。

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二胡所被赋予的艺术内涵与历史任务也未曾消散。中国的传统乐器里,二胡吟唱之声最为细腻贴心,自古便烙印着专属的情感坐标。从古至今,从演绎寂寥冷清的古曲《汉宫秋月》,到近代民乐奠基者刘天华的十大二胡名曲,再到现代胡琴的各派争鸣、百花齐放,二胡依旧洋洋洒洒的清吟着历史的轨迹,两根纤细的琴弦担负着时代赋予的使命,低吟着中国人民最真切的话语。在乐曲《太极琴侠》中,作曲家陈军另寻新路,虽借助了传统民乐创作固有选题,更多的是在浩瀚的文化脉络中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即“见真我”。用二胡去捕捉虚无缥缈的“太极”,用带有江湖色彩的侠义之风去演绎,塑造出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形象。这何尝不是作者内心所想。循着“照见内心”这条真实的乐思脉络,实现了对玄之又玄的“太极”内涵的感官触摸,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与江湖“侠客”一道煮酒论英雄……如此丰富创造力与想象力,是来源于陈军多年来在艺术道路的积累。

陈军作为当代民乐家,他不仅受到底蕴深厚的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浸润,还积极吸取现代较为先进的音乐创作理念,把融汇贯通的音乐观念并入为自身独特的创作观念里。基于这种原因,他的作品里“平民化”的音乐元素,让大众群体更能听得懂音符所传递的语言。这点与他的侠客精神不谋而合。他与现代民乐作曲家所追求的音域极致、演奏炫技的作品有所不同,在谱面与技法上来说,这首作品并不复杂,音乐织体也较为简单;演奏上抛开演奏家自身的功力,没有过多让人眼花缭乱的炫技技巧。但是,在“亲民”的程度上,这部作品无疑做到了。《太极琴侠》亦是陈军精神理想的化身,用握在手里的胡琴,承接流淌的天上之音,在乐曲里做自己的“侠客”之梦。

二、析乐:布局显匠心

作曲家以自己的理解方式和语言陈述,用象征的手法对传统意象做出全新诠释。陈军大众“亲民”的创作风格,力求表现出最为潇洒的音乐形象,使意象在作品里有着自己的“修炼方式”,给听者营造出一个又一个感官世界。让不同阶段层次的听者产生共鸣,这是陈军想要做到的,也是“太极”的本质要求,囊括的天地万物。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层次中,道家的“太极”是最难以参透的。之所以用“太极”与“琴侠”这两种概念,笔者认为作曲家是想尝试用音乐去筑建互通的桥梁,即用雅俗共享的语汇来阐释抽象的意象。这种与传统文化巧妙衔接的突破之举,无论模糊的概念还是具体的旋律,都是记录陈军探索中国传统文化与民族器乐相融合的真实写照。

从结构分段来看,全曲共五个部分,为ABA1B1A2的结构,演奏时长约8'22 〞,由241个小节一气呵成。

第一部分A:由a段与b段组成(1—35小节),为4/4节拍的抒情慢板,B羽六声变宫调式。首先在调式上赋予了听者自然之感。弱起加偏音的旋律开头,进行到主音,从一个不稳定的、上下波动发展,到相对稳定的过渡,相邻音符各有两个大跳,从而拉深聆听的空间感。此时音乐进行有着鲜明的特点,每个乐句的末尾与下一个乐句的中端联系紧密,就像是太极拳里的“推手”,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阴阳轮转、强弱分明。句末为附点长音,结束到主音上。此时的音乐形象较为凸出,江湖气息显著,描绘出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客形象。b段紧接a段进行,旋律线级进上行,不同于a句的表现风格,但可以看到主题的再次重复。如谱例1:

第二部分B段(36—70小节)为乐曲的快板所在。与之前段落形成鲜明的反差,这种落差对比赋予了乐句快马加鞭,刻不容缓的急促感。本部可细分为三段。以节奏快速的十六分音符为开始,(36-39小节)密集紧凑如鼓点,不动则已,动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如谱例2:

第一句重复出现,类似于传统音乐结构“句句双”,继续加深音响效果。最后一句(39小节)为这一节的最高潮所在,把气氛推向顶点,并引出第二小段。旋律如水银泻地般自由流淌(40-55小节),是两段的衔接点,亦是主题“太极”阴阳的结构表达,“动静相看两不厌”。 如谱例3:第三小段是第一小段的变化重复,主题再一次重复,情绪宣泄更加猛烈。

第三部分A1段,為A段的再现,情绪再一次加深。B1段与B段相比,通过不断加的力度以及音域的提高,对气氛的烘托推向顶峰,也是全曲高潮所在。

A2段,虽是再一次重复A段,但却不乏新意。与第一部分快速的进入不同,节奏上发生较大的变化,句子的语气感更加从容,看似节奏缓慢,实则有力的进行。如同“太极”拳法,虚虚实实,令人捉摸不透。

纵观作品的整体结构符合“太极拳”的“起承开合”四个要领,并贯穿全曲,有中国传统音乐的“起承转合”的结构框架。音乐进行上采用动静结合的原则,快慢相交叉的速度布局使乐曲具有推进动力。在作品内部,作曲家在传统的五声调式的体系里进行,大大的抒写出中国传统音乐“写意”洒脱的美学观念。正所谓大道至简,没有眼花缭乱的音符跳动,没有让人叹为观止的技法编配,只有简简单单的流淌,才符合大众的审美价值观。

三、操琴:动静两相宜

一部令人称赞的音乐作品,不仅需要巧妙地音符搭配,更需要演奏者倾情的演绎,淋漓尽致的诠释乐曲的内涵真谛。这首乐曲首演者便是曲作者陈军,对于《太极琴侠》风格特征的把握、意境神韵的阐释,他无疑是最佳的演奏者。这点从全球巡演的大获成功,观众的赞不绝口中尽可看出。

《太极琴侠》的乐曲名称便显露了作品潇洒的气质,陈军的个性又决定了这部作品必然是充满了英雄气魄。曲中尽显侠客气概,在音乐行进间又见铁骨柔情之美。乐曲前奏在打击乐器与弓弦乐器的相互烘托下,旋律激昂澎湃,鼓点紧凑密集,颇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江湖肃杀的意味。紧接着,一声浑厚通透的铜钟之声,把听者从“刀光剑影”的氛围浑然惊醒。胡琴声起,柔情似水般旋律缓缓而来。与前奏紧张的气氛有着鲜明的对比。在这一段的演奏中,二胡把位变化较多,在2小节处,一个6度的下行级进,紧接6度的上行级进,传递出浪迹天涯、起起伏伏之感。“陈军式揉弦”,这一技巧在这里表现的颇具意味,并贯穿全曲。在陈军演奏风格中,揉弦技巧是其标志之一,他追求圆润的音色与手指滚动频率完美结合的境界,这样细腻的处理更易抓住听者内心;之后在(36小节)高难度的快弓音符在他指上轻松驾驭,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晰可见。这个乐段(36-70小节)所表达的情感,更像是追求自我的道路上困难魔障,往往需要打破常规,才能认清自我,实现境界上的提升。

作为当代的二胡表演艺术家,深厚的童子功使其演奏达到炉火纯青,而不断追求对于艺术的理解和创新,更是让演奏家对音乐结构内涵和作品意境神韵,有着深刻理解和想象力。这种想象力体现在对作品整体的音乐思维的布局。这是一部中国题材的二胡独奏曲,陈军在演奏时的二度创作赋予作品更加丰富的音响效果,与西方较为宏观、严谨的音乐思维不同,这里相对松弛的音响结构中流露出“中国式”音乐豪迈爽朗的体会。加之现代电子音乐的伴奏效果,在听众面前,似乎不止一把胡琴在演奏,而是一个编制完整的乐队演奏。想象力的表现出的另一方面是凸显个性化处理。整部作品没有绝对的低潮。快板部分的加速处理,与前部柔情似水的部分拥有强烈的对比,这种手法使乐曲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推动力,如a段与b段相比,整个音域的拔升,使音乐的冲击感与驱动力进一步加强;在快板段落之后的抒情柔板,则是演奏者源于内心的抒发,梦回主题,追求与自然的融为一体,自然地呼吸,自然的流动,该段旋律更显柔美风情,张弛有度。充满创造性的想象,不拘一格的匠心布局,使得全曲动静结合、刚柔并济。

四、乐脉:溯古至今朝

每一部感人肺腑的音乐作品,背后都有着沉甸甸的文化积累,民族器乐作品更是深深扎根于中华传统文化。多如繁星的文化支流构建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其中,武当的道教文化影响力至深,最早引发了国人对天地鬼神的哲学思辨。对于陈军而言,武当太极文化就是他寻找的“根”,是他创作的“根”。陈军在武当山巅悟道创作,探寻民乐新“声音”。“用太极文化去创新二胡乐曲,用音乐向全世界去诠释太极,诠释和谐,诠释中国精神,诠释东方智慧,是我的音乐梦想。”①陈军这样阐释他对太极文化的理解。这正是物我合一的大境界,正所谓“乘物以游心!”②这种蕴含哲理的文化外壳,是对传统文化的完美继承,对天人合一的至高追求。氤氲在作品里深邃的美学意境,如梦如幻,如“道”家之玄,玄之又玄,天人合一时可闻,不可语。

此作品中,另一个动人心魄的形象是陈军还塑造出富有传奇色彩的侠客精神。侠,是中国古代武功高强拔刀相助的侠客,所谓大侠,即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唐代诗仙李白有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③这是大侠的行事风格,这种侠义精神深深影响着陈军。他曾说:“侠,这个字,在童年时期给了我莫大的快乐。用侠的形式来做人,用侠的方法去做事,长大后一种做人的准则。侠,这样的一种状态,是我命中弥足珍贵的成长烙印。用琴圆我的侠客梦。”④用琴声诉说,陈军凭借音色音响实现了一种侠客情结、太极神韵,潇洒的个性在作品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学者于丹曾这样评价这部作品:“《太极琴侠》这个名字让我想起过去一个文人的词叫‘琴心剑胆,过去我们理解的‘琴大概都是一些典雅的、细腻的、婉约的,中国的民族乐器中大家很少感觉到这样一种侠气纵横,但是在中国的文化里,千古文人侠客梦,什么叫书剑飘灵,文人是身上负着书囊、腰间配着长剑去行走天涯的。”⑤

随着乐脉的涌动,陈军对艺术的探索创新从未停下脚步。这是一份责任,也是更高的自我追求。在民乐创作中道教文化与侠客之风的“跨界”新尝试,使《太极琴侠》更像是一场及时甘露。狭义来说,这是在传统与现代结合中的自我内省,即“照见自己”;广义来讲,是对传统文化的尊重与敬仰的基础上进行的写意再创作。在当今文化快速消费的时代,更应该回过头来从传统文化的精髓里发现自己与“我们”真正需要什么,要从古溯今。对经典的复现,亦是超越经典。在陈军的琴侠里,不是简单的将民族传统音乐元素“拿来主义”,而是用善于表达细腻情感的胡琴赋予传统意象洒脱不羁的灵魂,音符连成圈,恰似太极相生图。实为“合”的理想境界,是自我身心高度统一的“融合”,是众多听者内心情感的“融合”。这就是陈军简简单单的“侠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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