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莹?谷雨

三年磨一剑

发源于浙江青田的青田石雕，素有“天下第一雕”的美誉。有石美如玉、青田天下雄，因材施雕琢，人巧夺天工。从事青田石雕艺术40多年的张爱光，就是代表性人物之一。

张爱光出生在青田山口镇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祖祖辈辈都以耕种为生。读书时，张爱光就特别喜欢上美术课，跟着课本涂涂画画。高中毕业后，他跟着姨父学石雕，开始刻一些花鸟和山石。

当时姨父在一家石雕厂工作，十几岁的张爱光在他的带领下见识到美轮美奂的青田石雕后，就挪不开视线了，下定决心拜师学艺。

张爱光说，学手艺的过程非常艰辛。过去要挑着家里的粮食到师傅家，挑水、做饭。夏天住着条件简陋的房间，每天要花上十四五个小时练习做石雕，忍受酷暑的煎熬。那時候还没有米饭吃，只能吃甘薯。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认真模仿、刻苦练习，不知用坏了多少把刻刀，刻废了多少个石坯。

张爱光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就喜欢石雕，尤其擅长雕刻天上的神仙和佛教的奇妙世界。“做雕刻这门手艺呢，看起来是体力活，但除了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和美术造诣外，还需要丰富的生活感受。”为此他把日常生活中的人、物、花、草、鱼、虫都作为自己的观察对象，随手拿起一个杯子都要琢磨半天。每次去到其他城市，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必是当地博物馆。他挤出时间阅读大量的中国古典文学、历史、宗教等书籍，他调侃自己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过。

这些夜以继日的学习与积累，让张爱光在入门后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成为众多石雕学徒中的佼佼者。1986年，他成为了浙江省最年轻的省级工艺美术大师。

尽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张爱光却有了新的思考：现在石雕从业者的文化知识和美术功底相对浅薄，因此青田石雕在文化价值上很难形成特色和竞争力。于是，他牵头成立山口石雕行业协会，投资300万元购买了500平方米馆舍，作为石雕研究中心，开展石雕技艺研究传承、教育和培训。也是在他的主导下，山口石雕行业党支部于2010年应运而生，其中包括中国工艺美术大师2名、省级工艺美术大师2名。他还自筹资金，购买了板石原料交易市场内的场地作为支部活动场所，并每年组织1至2次石雕技艺培训。

“全县9位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山口就占了8位。”张爱光骄傲地说。他对石雕行业未来的期望，是将石雕从业人员培养成全能型人才，“会说石雕之美，会写石雕之妙，会刻石雕之魂”。

比石料更珍贵的是技艺

在青田山口，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雕刻，但多数只是一般的能工巧匠。张爱光心里明白，会雕石头并不难，难的是能够在布局立意上独立创新，而工匠与艺术家的区别就在于此。如果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那么更不会有两块形状、质地、色彩相同的青田石。“在雕刻作品的过程中，我总是不满意，满脑子都想着要和别人不一样。”石雕须花费大量的脑力和体力，在每件作品的创作过程中，往往构思、立意就要占去大半时间。

因材施艺，依色取巧，是青田石雕工艺的特色，而镂空更是青田石雕工艺的一门绝技。雕镂的线条可细微到头发丝而不断裂，雕工之细，让人不敢触碰。“这就是手工的魅力。我们石雕艺人，需要一种工匠精神，对于我们而言它是石雕，但又不仅仅是石雕，它是陪伴我们一起走过的朋友。”张爱光不断创新和尝试，大胆地提出“非雕”技法，把大块的优质原石作为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以实现“非雕胜有雕”的艺术效果。这种“非雕”技艺给山口的石头注入文化之光，如《春江花月夜》《竹林七贤》《欣欣向荣》等石雕艺术的精品，为人称道，屡获大奖。

青田石雕是比玉更柔的石雕艺术，它的成效很大程度上仰仗于一方山水孕育出的青田石。在张爱光眼里，青田石和其他石头不一样，“纯、润、高雅。上品的青田石本身就是艺术品。”青田石拥有天然的丰富色彩，因此在创作青田石雕的过程中，必须根据颜色的变化进行内容的设计和雕刻的实现。你永远无法判断这一刀下去石头的色彩和纹理变化究竟如何，因此雕刻的过程也是即兴创作的过程。

石雕离不开文化，文化离不开石雕

张爱光的工作室堆满了色彩丰富、光泽秀润的青田石，空气里弥漫着石灰屑，好像添加了一层滤镜，有些许朦胧的美感。房间里有五六个人，张爱光正在给学徒讲解石雕文化。他从玻璃柜里搬出自己的得意之作，用刷子掸去若有似无的灰尘，并感慨道：“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征，需要的文化也各不相同。《石头记》讲述了技艺发展的历程，通过雕刻把几千年的历史浓缩在一幅画中，成就了它的价值。”

要做好一件石雕，需要2到5年的时间。张爱光认为石雕的发展一定要和文化结合。“石雕没有文化性，仅依靠技艺是不行的。要使我们的石雕具备更多文化属性，提升作品的价值和知名度。

他认为，“再设计”就是一种创新。一方面要结合传统工艺已有的技术基础，另一方面，则需要融合新的视野、新的设计，让石雕工艺更符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这也是青田石雕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

最近张爱光正在创作《一带一路》，呈现的是海外浙商闯世界的故事。以青田县为例，全县50万人口，有近30万人在世界各地经商生活。“我希望通过《一带一路》这件作品，反映浙商走遍全球的时代特征以及这个群体的‘四千精神，即历经千辛万苦、说尽千言万语、走遍千山万水、想尽千方百计的雄心壮志。”

作为一个手艺人，张爱光不只心系雕刻这一件事。他一手创建的浙江爱光石雕有限公司，在上海有个一万多平方米的展示中心。“那是向世界展示青田石雕的窗口。”这句话或许他说过无数次，但始终难掩脸上的欣喜与自豪。不仅如此，他还在家乡创建了青田石雕展示体验点，包括石雕历史和精品展示、石雕制作体验、旅游商品出售、茶文化、书法和篆刻体验，让更多人系统地了解青田石雕文化。

当技艺在雕刻中绽放，就有了传承的意义。他现在所有的尝试，都是让青田石雕从中国走向世界的开始。而有了第一步，才有了无限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