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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中林之洋语言的幽默特点分析

2017-05-10吕美娥

速读·中旬 2016年10期
关键词:镜花缘语言

吕美娥

摘 要:清代著名小说《镜花缘》中有一个突出的人物林之洋,他用自己的语言让读者多了一个审视该部作品的角度。林之洋的语言带着幽默的特点,而其语言的幽默特点主要表现为:南北语言,融合成趣;口语浓厚,土俗生乐;巧于对话,愉悦成笑;强词夺理,幽默中生;含蓄幽默、被以滑稽。

关键词:林之洋;语言;幽默特点

《镜花缘》是清代继《红楼梦》之后的又一部奇书,它熔学术和文学于一炉,展现了一个奇异独特的艺术天地。小说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唐敖、多九公、林之洋和以唐小山为首的百位才女。而除了林之洋,其他人物形象还不够丰满,缺乏突出的个性。小说中描写林之洋的笔墨虽不是最多,但他却是整部书中比较有特色的人物形象。林之洋虽然上过学,却仅局限于识字而已,他既没有唐敖的满腹经纶,也不及多九公见多识广。他胸无点墨,在言谈间常惹得人捧腹大笑;他念念不忘其生意经,爱贪小便宜,具有商人的奸猾;他善待亲朋,爱护晚辈,同情并帮助弱者。读者眼中的林之洋,是一个善良有趣,同时存在很多缺点的俗人,从他身上可以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作者正是通过林之洋来表述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创作主旨。

一、南北语言,融合成趣

明清时期的白话小说,几乎或多或少都具有某地的方言特色。《镜花缘》中北京方言和海州方言并存,两种方言融合在一起,在林之洋身上是一个很好的体现。

林之洋乃河北德州平原郡人氏,寄居岭南,素日作些海船生意。俗话说乡音难改,林之洋虽住在岭南,但其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北方特点,他的自称,都是使用的“俺”,体现出一种粗犷之感。而书中所描述的林之洋外貌,与其语言是极不相称,这两者的对比形成了蓄又幽默的风格。在第二十六回中,多九公道:“林兄已四旬余,近日忽把髭须烧去,露出这副白脸,只得二旬光景,无怪海船朋友把他叫做‘雪见羞。”还有“只见林之洋体态轻盈,娇羞满面,愁额锁眉,十分美貌”;“谁知女儿国王忽见林之洋杂在众人之中,如鹤立鸡群一般,更觉白净可爱”。由这些简单的外貌描写,读者可以看到一个白俊清雅的斯文形象,但当其一开口说话就的“俺……”,冲击力十足。北方日常自称的常用语,从一个秀气的人口中说出来,在对比中幽默的特点便自然显现出来。偶尔林之洋与人交谈时,一席话中重复使用“俺”字,没有带来繁琐之感,倒让林之洋语言北方的特色更清晰。

因其经历,林之洋身上既有北方的个性,又具有南方语言的风格。在女儿国时,林之洋道:“闻他们最喜缠足,无论大家小户,都以小脚为贵,若讲脂粉,更是不能缺的。幸亏俺生天朝,若在这里,也叫俺裹脚,那才坑杀人哩!”当宫娥给他裹脚时,他放声大哭道:“坑死俺了!”坑死在海州方言中,是说自己或别人由于外在的某些原因而限于被动、尴尬或为难的境地,这里的人可以指自己或别人,需要具体强调时会特别说明。“杀”或“死”字突出强调受损害的程度,倒霉到了极点。林之洋的生活经历让他不能接受女儿国里男子的遭遇,“坑死”二字便是最好的体现。

林之洋在北方生活过,后居住在南方,在生活中便很自然的将两地的方言兼用,因此他的语言便出现了南北兼容的特点。而小说中形象与语言的落差,用的奇巧,趣意横生,很好地向人们展示了幽默性。同时也能感受到作者创作时的心情:轻松、从容和自信。小说中这种方言词语的使用,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和真实。带着这种感悟去读《镜花缘》,就能如李汝珍所期待的那样,从镜中看到真影拈花微笑,当其会心处,甚至随之“而解颐,而喷饭”。

二、口语浓厚,土俗生乐

明清小说基本上是采用当时的口语进行创作。《镜花缘》也是如此,将较为规范的书面语与口语俗语相结合。小说中的唐敖、多九公以及众才女,都是学富五车之人,因此他们的语言充满书卷气,只是偶尔与俗语相杂。而林之洋是一个例外,他胸无点墨,学识不高,在众多人物形象中独树一帜,身上既没有文人的书卷气,更离雅致相去甚远,他的语言充满口语化的“俗”,增添了幽默诙谐的特点。

在白民国唐敖为自称晚生而懊恼不已时,林之洋道:“‘晚生二字也无什么卑微,若他是早晨生的,你是晚上生的,或他先生几年,你晚生几年,都可算得晚生,这怕什么?方才那先生念的‘切无切,以反人之切,当时俺听了,倒替你们耽心,惟恐他要讲究反切,又要吃苦,如今平安回来,就是好的。管他什么早生、晚生?据俺看来,今日任凭吃亏,并未劳神,又未出汗,若比黑齿。也算体面了。”晚生在古代,一般是读书人在长辈或学识渊博之人面前的谦称,将“晚生”理解成晚上所生,或是时间上的推后,使其与早生和先生做虽对比,雅俗分明,充分体现出不同人物的语言有不同的特点。唐敖即使懊恼也带着恭敬,而林之洋的语言则生动、有趣,使整个情景变得轻松,让读者看到一个豁达开朗的人物形象。还有他的一概“弗得知”,虽没有明显的口语化痕迹,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对任何问题都是以此作答,给人以赖皮的感觉,形成了一种幽默的氛围。这种透着俗的幽默并不令人生厌,反倒显得奇巧得体。在常规的美学中,唐敖的文质彬彬与林之洋的世俗无才是一种美与丑的对立,可在欣赏者的眼中,这种丑又是美的。

在写到无肠国的吝啬财主时,林之洋说:“他家主人把下面大解的也收存,若见上面哇出的,更要爱惜,留为自用了。”不绮丽、不华靡的语言带来一种真实之感,朴实、平凡的语言既带来了夸张的语言效果,又增强了语言的生动性,土俗结合,乐趣无穷。

反复的语言并不都是啰嗦、累赘的。在第十九回中有这样的一段话:“谁知只顾拿架子,腰也酸了,腿也直了,颈也痛了,脚也麻了,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舌也燥了,口也干了,受也受不得了,支也支不住了,再要拿架子,俺就瘫了。”“也”字的重复使用,看似累赘,却使读者看到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林之洋,充满谐趣,意味十足。语言平易却不是淡而无味,既真实自然又蕴藉,简洁准确且平中出奇。

三、巧于对话,愉悦成笑

幽默大都表现为语言幽默,在特定的情境中有着极妙的作用。李汝珍学识渊博,创作时巧于对话,通过人物之间的交谈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過结胸国,多九公说因他们好吃懒做,只知吃和睡,饮食不能消化,日久成积痨,胸前青起一块,林之洋问能不能医治,多九公到道:“他如情我医治,也不须服药,只消把懒筋抽了,再把馋虫去了,包他是个好人。”又如在穿心国时,林之洋问他们的心生在何地,多九公说由于心术不正,心离本位,胸无主宰,又因前后心生疮溃烂导致前后相通,后多亏一祝由用狼狗之心补之,却各自歪偏在一边,胸前依旧是一个大洞。林之洋道:“原来狼心狗肺都是又歪又偏的。”对话无任何陪衬拖带,亦不见丝毫冗繁之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千回百转,虽是寥寥数语,恰呈形神毕肖。诙谐点明了两国人一因懒惰成痞,一因偏心胸无主宰,用充满谐趣逗人发笑的行文,简单明了的对话,直截了当,畅快淋漓,生动的展示了结胸国和穿心国的不同特征,少了迂腐的说教,增强了小说的感染力,充满轻松愉悦的喜剧色彩。

在这里作者语言和人物语言融为一体,使幽默氛围更加浓烈,却并不锋芒外露,从内在的特性抓住语言的闪光点,显得城府深奥,使人物语言的侧面显示出戏剧性。

四、强词夺理,幽默中生

一部小说中的语言有不同的特征,要么文雅,要么粗俗,要么雅俗结合。一个学识不高的人,在遇到与学问有关的难题时,往往会闹出各种各样的笑话。林之洋的学识平庸,只识得字,在面对这类问题时,便会强词夺理、歪曲解释,不过也只能糊弄一些学问不高之人,或是浑水摸鱼之辈。其语言常引得读者连连发笑。在第二十三回中,林之洋向唐敖、多九公说起因自己吹嘘饱读诗书,被淑士国的小童要求作诗,无奈之下,只得以诗思不在对思在为借口,将先生所出的“云中雁”对上“鸟枪打”,众人不解,他解释道:“难为你们还是生童,连这意思也不懂!你们只知道‘云中雁拿那‘水上鸥、‘水底鱼来对,请教这些字与那‘云中雁有什么瓜葛?俺对的那个‘鸟枪打,却从那‘云中雁生出来的。”非常有趣的文字,可以想象林之洋强词夺理的幽默情景,对联一般讲究的是对仗工整,且词性相当、结构相称和内容相关,而“鸟枪打”却不符合对联的要求,强词夺理胡乱解释一番,竟也能唬骗过众人,幽默从中生。没有人不同意幽默出自于智慧,林之洋无才,却并不笨,随心所欲解释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还要达到让人信服的效果,是需要动脑的。因此,不合寻常的强词夺理是林之洋语言的一个幽默特点。

在出海经商的行程中,唐敖、多九公是船上的博学之士,因受到这二位文人的熏陶,林之洋自然也会假充斯文,不懂装懂,由此营造出浓厚的喜剧效果,产生了强烈的幽默感。唐敖、多九公和林之洋三人来到智佳国玩猜灯谜时,林之洋便闹出了笑话。因为林之洋经常出海经商,所到之处、所见之人的特征大致了解,像“腿而相压”是“交胫国”,“脸儿相偎”是“双面国”等不是什么难题,不需要太多学问。但要依靠真才实学时,他附庸风雅的毛病便一览无余,“请问主人,‘游方僧打《孟子》四字,可是‘到处化缘?”“‘守岁二字打《孟子》一句,可是‘要等新年?”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种若谐实庄的问话,充满了趣味。而由唐多二人给出的正解,更显其爱附庸风雅,两者之间通过语言的对比烘托出喜剧气氛,显得滑稽可笑。同时也暴露出林之洋身上存在的其他缺陷:不懂装懂、假冒斯文和附庸风雅。作者运用有限的语言达到多种目的,还表达出上乘的幽默,虽带着嘲弄却不含鄙夷。

五、含蓄严肃,被以滑稽

文学是人学,是对现实的客观反映。林之洋语言的幽默往往指向讽刺,用有特色的语言,轻松、调侃的口吻,去描绘看见的事物,仔细回味时便能感觉到热辣辣的痛。当见到尾上有勺的鸟,便说要送给无肠国的人,因为可以用来作为盛饭接粪的勺子。这里用一本正经的口气,叙述的语言,仿佛在谈论一件事情,细细回味,却感觉有一种辣味从中渗透出来,蕴含了对被批判事物的嘲笑和厌恶,将那些为富不仁的现象进行了深刻的讽刺。

李汝珍天性活泼,博闻强记,读书颇有批判的眼光,并不是一个一味遵循经典的人。正是心中装着大乾坤,而眼中却是非常挑剔。所以,书中接受较少经典教育的林之洋,在对待学问或是某些经典时,便不及唐多二人虔诚,更多的是用幽默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和看法。被狻猊追赶时,哭着说秀才最酸,如果狻猊怕酸物倒牙,唐多二人可幸免,自己却最难逃脱了。看完他的话,心中不断泛出笑意,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秀才最酸”这四个字有深刻的含义,在封建社会,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秀才是经典的维护者,“酸”字却透露出嘲讽之意。林之洋是一个商人,是社会中为文人鄙视的群体,地位很低,由他口中说出“秀才最酸”,讽刺意味加倍。清朝时资本主义萌芽有一定发展,并开始为自己的不平发出声音。林之洋就是一个代表,在为自己鸣不平的同时,也对经典或者是传统发出质疑,并将学问比作屁,用粗俗的字眼和捧腹的言语,将讽刺表现出来。

林之洋的语言幽默中充满了讽刺,让读者在笑声中思索,体会幽默与讽刺的关系,可以说是幽默是含蓄的讽刺,也可以说讽刺是带刺的幽默。其语言犀利明快,细微中见真招,将讽刺零星地分布于书中众多地方,时时可给读者以警醒。

六、结语

在作者生活的年代,封建制度内部已散发出腐朽之气,而文人在统治者的高压政策下不能直抒胸臆,只能靠创作进行间接的表达。在《镜花缘》中林之洋扮演着解说员的角色,同时也是一个引导员,他与众人海外游历的同时,又向他人点出了社会的千疮百孔。林之洋的语言有着自身的特色,幽默诙谐又带着辛辣的讽刺。李汝珍用游戏的心态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广阔的背景,通过林之洋的语言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也让读者领悟到俗的语言也是一种美,透过小说中的众多场景来证明,拓展了美学的标准。美丑的一个共同体,是联系在一起的,语言将讽刺的抽象与具体表现出来,这些都是依靠林之洋的语言。因此,研究林之洋的语言,就多了一个角度去审视这部优秀的作品。

参考文献:

[1]李汝珍.镜花缘[M].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

[2]王世立.浅论《镜花缘》的讽刺艺术[J].华章,2007(09).

[3]谢丹.不满化为谐趣—李汝珍《镜花缘》“游戏心态”探析[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08(03).

[4]邵士权.论《镜花缘>对中国古典小说美学标准的新拓展[J].人文杂志,1991(03)

[5]張训. 《镜花缘》海、灌方言浅释[J].明清小说研究,199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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