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力

露天矿矿址

已经不开采了

像一只空碗，如今

只用來盛装雨滴和风雪

一层秋霜一层凉

一层春雾一层暖

而岩壁上一层层的色彩

又会是怎样一层又一层的记忆

酸甜苦辣咸

当然，也有

欢乐与幸福，摇曳的野草丛

也藏着初恋与羞涩

如果沿着矿沟走

就走得慢些，如果顺着矿坑坐

就坐得久一些

而如果拍照，就把我

拍得小一点儿，把身后的矿址

拍得大一点儿

领你坐火车

是那种旧的，加水的

填煤的，黑的，冒烟的

是那种想快走也走不快的

蹒跚着，从露天矿的矿底旋荡着

用足气脉，开上来的

是低鸣的

吱呀着哼着歌的，是有

绿旗和红旗、绿灯和红灯的

是有酒劲儿的

是有倔强脾气的

对，就是那种火车

来，我领着你

像走亲戚那样

对，就是走亲戚那样

别嫌它慢，许多的故事都是

娓娓道来的

别嫌它有灰土，许多往事都是

层层尘封的

也别嫌它老，像我和你

这么老了，弯着腰

还从百里千里之外，赶回来了

与你在细河边漫步

你没有说风花

我也没有说雪月

没有说细河里的波纹

没有说迎宾路上

步行着的客人

没有说火车

没有说桥

没有说煤矿和玛瑙

没有说昨天早晨

也没有说明天晚上

慢慢地走

什么都没有说，但似乎把什么

都说了

捅破窗户纸的人

其实

煤和太阳

只隔了一层窗户纸

捅破了，它们就成了亲戚

太阳是天上的火

煤是地下的火

火与火拉手

冬天就暖和了。人间

就不再那么冰冰地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