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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李安

2017-04-25

女友·家园 2017年4期
关键词:玉娇龙伯格曼举例

那一分钟,我想李安大约不喜欢我的那个提问。他说他从小就是一个很容易被吓到的人,很害羞,又很容易哭。于是我问他,是因为你的敏感度比别人高很多,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紧张害怕吗?他说有可能,以他的最新电影举例,战士们刚从战场上下来,情绪紧绷,非常敏感,所以容易被吓到。又以自闭症举例,“我也想过自闭症的儿童他们其实不是自闭,而是太敏感了,太容易被吓,所以要保护自己,封锁,都有可能。”他只说有可能,但他又强调,“我生活中自己不太会这么分析自己,我再讲一遍,其实我真的不是天天想这件事情。”

他不喜欢这样的窥测,我想。这或许是一种臆测一种冒犯,又或许是一种逼迫,逼迫他为自己定义,以符合我心中的想象。那么一瞬间,采访中的我难过了起来。我觉得我在做一份非常不讨人喜欢的工作,以自己的理解方式窥测对方,还希望得到他的肯定——或许,这的确是太讨厌了。

但我无法不这么去猜测李安。一个温和的人,但同时是一个尖锐的导演。关于他的人与他作品之间的关系,我无法得出其他答案,我只能理解为,那些在平日里无法安放甚至需要封印起来的敏感,在电影里,他获得了释放的机会。

一个人要如何和自己的敏感相处呢?

除了早年的“父亲三部曲”,李安几乎从来不重复用一个演员,这大约是因为每当拍了一部电影,这个演员在他那里就固化了——于是,章子怡便是玉娇龙,便是百分之多少的李安。他无法再把另外一个形象投射于这个演员身上。他和演员在那部戏里已经达成了最私密的连接——他要和梁朝伟和汤唯说性,说爱,说恐惧,说两个人的体位为什么应该如此,他还需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的理解和他的体验从何而来。

李安一直说他把最好的给了演员,其实是他把一辈子对世界的所有理解,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演员。演员是他这辈子最亲密的人,他的所有内心感受,全凭着演员在银幕上活了过来。他不能对妻儿说的话,他所有不能说的话,只有演员知道。

这是多么让人恐惧的亲密,尤其对于一个敏感的人来说。

那也或许是无可选择的宿命——他要面对困难,他要制服他的困难。他像大海上軟弱、孤独却无可选择的派,他如此恐惧,但他必须把这船驶回岸边。李安一边哭着,一边做着殊死的搏斗。

在拍《色·戒》的时候,因为痛苦到难以支撑,他去见了他的精神之父伯格曼。他像告解一样对伯格曼倾诉,“有时我很憎恨自己,因为我把他们(演员)撕裂,只是为了看见我自己。我把他们撕成两半,杀死他们,以求将深处的东西暴露出来。”

他把178厘米的自己塞进身高差不多的伯格曼的胸膛里哭泣。他在演员身上看到了自己,但是他那么难过,难过到无法与自己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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