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剑

离休干部老高为了摆脱家务，不远千里，来到家乡卫生院康复小病房住院疗养。

昨天路途奔波，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老高连忙把茶叶泡到病房里的紫砂茶壶里，刚想沏到茶杯里，忽然发觉放在床头柜上的茶杯不见了。

老高的茶杯其实是一个大口玻璃瓶。本来他离家时带着一个能装两杯水的雀巢咖啡瓶，谁知在火车上碎了。

后来，忽然看到列车员手推车上有家乡的百年老牌优质腐乳，老高喜出望外，便买了两瓶。然后两瓶并一瓶，余下小半瓶就着快餐吃了个精光，空瓶物尽其用，当作茶杯，一直带到了卫生院。

丢了大口瓶，老高心里很烦。当了几十年干部，养成了喝茶的习惯，不喝又难受。看看病房里除紫砂茶壶外，另配了几只茶盅，就打算将就一下。哪知老高喝惯了大杯子，根本不习惯用小盅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喝了两盅，气得把紫砂茶壶一推，再也不愿喝了，骂了一句：“老子喝酒還要口大点呢。”然后就坐到沙发上，怀念起失踪的大口腐乳瓶来。

就在这时，由院长带队查房，病房里来了一大群医生。医生们一个个戴着大口罩，如临大敌般地对老高做了仔细的检查，还动用了不少仪器、设备。检查完毕后，一个个脸上带着疑惑，窃窃私语道：“怪了，都正常嘛！”

“那怎么会出现这种前所未有的现象？”“搞不懂。”

随后，又一个个摇着脑袋走了。

老高先是对康复病房的负责精神十分感动，听了他们的议论，又十分莫名其妙。

医生走后不久，来了一位戴眼镜的小护士。眼镜护士把一个空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要老高晚上准备好小便，明天化验。

老高疑惑地问护士他患了什么病，护士答不知道。

护士一走，老高就把空瓶子扔进了垃圾箱，说：“见鬼去，我高某只是精神有点不爽，哪有什么真病，验什么鸟尿！”

下午，老高熬不住又想喝茶了，用小盅喝又实在不愿意。灵机一动，他把包里吃剩的那瓶腐乳拿了出来，往空碗里一倒，洗净后又当茶杯用了起来。

喝光了一壶，又泡了一壶。老高有了茶，情绪稳定，精神大振。当夜，老高边看电视边喝茶，直到屏幕上出现“晚安”才依依不舍地把吃剩的小半瓶茶放到床头柜上，睡得扎扎实实，舒舒服服。

第二天上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老高，昨天那群医生又进来了。

一个姓艾的主治医师对老高做了一番更仔细的检查。最后，叽叽咕咕议论纷纷，一个个满脸疑惑。院长当即召集医生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最后拍板：给老高换一个病房，搬到楼上的小单间去，观察治疗，做特别护理。口径统一：让老高更好地休息。老高想不搬，但身不由己，东西也让几个护士搬走了。无奈，只得去了楼上小病房。

谁知到了楼上小病房，走廊里的一扇铁门也随之关上了。老高就此如同关禁闭，和外界断了来往。

老高生气了，大声抗议着要找院长，中午他将眼镜护士从铁拉门里塞进来的饭菜扔了出去。

可能给吵得没法，院长终于上楼来了。

院长在铁拉门外问老高什么事。老高愤愤地指责他们粗暴无礼的做法，坚持要出去。

院长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原委：“老高，你是德高望重的老干部，这里又是你的家乡，我们都非常尊敬你。只是，只是……老高，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坚强些，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老高一愣，不耐烦了，说：“你老黄牛吃草般地吞吞吐吐什么，我得了什么病，你照实说吧，大不了是癌。”

院长终于说：“不，倒不是癌。我们暂时定名为‘艾氏病。”

老高一听，眼睛瞪得像乒乓球：“你胡说！老子除了老婆没碰过别的女人，也不吸毒，不看病，不打针，哪来的什么艾滋病。我看你们都发昏了！”

院长知道老高误会了，忙解释说：“老高听我说，我说的不是外国的那个艾滋病，是艾氏病……”

老高生气地挥挥手打断了他，气恼地说：“什么外国的，国产的，组装的，反正一回事，我不信！”

院长说：“老高等等。我说的是我院的主治医师艾医师从你体内查出了一种奇怪的东西，目前还没确定到底是病毒还是细菌。因为这种东西这里从来没有碰到过，这里的所有医生从来没有经历过，医学文献上也从来没有记载过，世界卫生组织到目前为止也从来没有报告过。所以艾医师暂时把它定名为艾氏病。目前正在对这种成分进行培养，做进一步分析。艾医师正在为此事撰写病例报告和论文，准备报到国家卫生组织，并且正在邀请医学院的专家教授一起来会诊。老高你千万要放宽心，医学在飞速发展，要相信科学。”

老高有些将信将疑，但想想自己一直都是好好的，进来才住了两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大毛病的，就说：“算了，我不住康复病房了，放我出去。”。

院长连忙说：“请老高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目前不能放你出去，一要对你负责，二要对社会负责。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这种病有没有传染性。”院长又劝了几句，便忙别的去了。

老高叫天不应，喊地不灵，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舒适整洁的小病房。他习惯地想拿起茶杯喝茶，忽然想起茶杯忘记在楼下的病房里，便又到走廊上呼天喊地起来。

喊了半天，那位眼镜护士才姗姗而来，不耐烦地问老高什么事。老高叫她到下面他住过的病房里去把他的茶杯拿上来。

护士下去后又上来，说：“没有。”

怎么没有！老高想，这个康复病房怎么老是丢茶杯。后来又一想，可能自己没讲清，便说：“是床头柜上那个装过腐乳的大口瓶，请你帮我把它拿上来。”

护士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你、你、你说什么？床头柜上的那个大口腐乳瓶是你的茶杯？”

“当然是茶杯了！”

“那里面装的是茶？”

“当然是茶！难道是毒药？”“不是不是，我是说里面装的不是你的小便？”

“笑话！茶杯里怎么能装小便？”

“那前天晚上你在床头柜上放的也是茶了？”

“当然是的！”

“哎呀！全搞错了！”眼镜护士一跺脚转身跑了！老高被弄得莫名其妙，忽然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院长轻手轻脚地来到楼上，笑容可掬地亲自打开了铁拉门，软声软气地向老高道歉。然后院长又喊来先前那帮医务人员，大家又一齐帮老高把他的行李搬回了楼下病房。

老高追根究底要院长讲个明白。

院长只得告诉老高，因为医院里化验小便用的瓶子比较杂，大都是这种样子的大口瓶和空药瓶，加上茶水又和小便颜色差不多，护士取瓶时见他睡着就没问清楚，所以误把他的茶水当成他的小便去化验了，闹了笑话，请他原谅！

老高听罢哭笑不得，再也没有了住下去的兴致，当天就整理行装，打道回府，在火车站他又买了五瓶腐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