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超

在这个世界里，往往越稀少的东西价值就越高。而在这些稀少的高价值事物中，微笑是最特别的一种。每个人都会，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更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得到，且其中还蕴含着千万种意义。而这种得来不易的事物放在科怀·伦纳德的脸上，就显得更为弥足珍贵。所谓一笑值千金，放在伦纳德的身上恐怕丝毫不为过。

潜移默化

客场以94比87击败小牛队的那场比赛，伦纳德一共打了31分钟，效率并不算高，16投5中，三分球5投两种，罚球12投9中，得到了21分、7个篮板、两次助攻和两次抢断。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常规赛罢了，击败的对手也是联盟垫底的弱旅，而伦纳德的数据也平常无奇。然而，高山仰止往往是积跬步而天下，所以，这平常的比赛，也会成为伦纳德不平常成就的纪念。那场比赛结束之后，伦纳德生涯助攻数达到了700个，命中了408记进球，完成了一个简单朴实的成就，将自己的名字再一次刻进马刺队的荣誉榜上。

在马刺队的队史上，只有托尼·帕克、吉诺比利、布鲁斯·鲍文和肖恩·埃利奥特达成过这一成就。或许在NBA的历史中，这还算不上什么值得书写的事情，然而，在马刺队这样一个拥有鲜明特征和个性传统的球队里，这却是非常不易的成就，尤其，伦纳德还是在不声不响之中完成的。

两天后，面对奇才，比赛还有最后的6.1秒钟，双方比分战平。暂停结束后，马刺队成功打出战术，伦纳德接到吉诺比利的助攻，后仰跳投稳稳命中绝杀。当终场哨响时，伦纳德一边向场下走一边和自己的队友击掌庆祝，在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似笑非笑的奇妙表情，那是一股渴望着宣泄，同时又不愿张扬的情绪。听起来有些矛盾，可事实如此。就像一个讲笑话的人在说段子一样，他最希望听到的笑声是因为自己的笑料、包袱引起来的，而不是因为听过之后大家面无表情自己不得不去骚他们的痒。

23分、5个篮板，又是两次助攻和两次抢断，平淡无奇的数据，可却是本赛季他为马刺打的前二十场比赛里得到的第十七次20+，追平了球队名宿大卫·罗宾逊在1994-95赛季创造的纪录。此役过后，伦纳德成为了罗宾逊之后在单赛季常规赛前二十场比赛中拿到20+得分次数最多的马刺球员。一切都是潜移默化，不声不响，却态势惊人。“他永远不会成为那种甩着毛巾乱叫的球员。”波波维奇的解释一针见血，有趣的是，这也正是老爷子想要得到的。“他会和我说他看到的事情，我宁愿他沉默一点，也不希望他去捶胸，对着摄像机乱叫。那没什么意义，也是我们在篮球界里的特别之处。我不希望他高调，我希望的是他可以成为那种在暂停期间、更衣室和飞机上挑大梁的领袖。”

领袖箴言

曾几何时，想要和伦纳德说几句话，恐怕是世界上最累的工作。开口次数少，词句也少，而且还面无表情。然而，就像前边所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是沉默寡言的伦纳德也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改头换面。

比赛暂停的时候，马刺队的替补席里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是波波维奇一个人发号施令，伦纳德会结合自己在球场之上的感受与教练沟通，然后在队友的面前发表自己对比赛的意见。球場之上，他会不断提醒队友保持处于正确的位置，和队友们进行沟通。在更衣室里，伦纳德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坐在角落里静静收拾衣物的局外人，在球队的航班上，他也不再是那个看似酣睡的古板人偶了，而在赛后的采访中，他也不再只是只言片语。伦纳德的话开始变得多了起来，一个频频发声的科怀正在逐渐主宰马刺队。

伦纳德说，现在的局面是他一直努力的结果，或者可以这样说，他在强迫自己多说话，多和队友们进行口头上的交流。“如果我看到场上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我会向教练指出来，通过领导这支球队让自己变得更好，并通过每一个赛季的学习和经验积累为自己充电，我一直在努力掌握这些事情。”

如果说这个赛季没有了邓肯的身影会让人多少感到一些不适的话，那么伦纳德在这个赛季真正蜕变为球队的新任领袖，则是马刺队今年所发生诸多变化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他不再单靠榜样的力量来领导球队。”丹尼·格林这样说道，“作为球队的新老大，他已经马力全开了。”

对于一个大嘴巴来说，比如查尔斯·巴克利，这就是一个心态上的变化，但对于一个原本话语就不多的闷葫芦来说，这可算不上是什么自然过渡。然而，在马刺队，尤其是在邓肯退役以后，这却是必然且必要的。伦纳德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来适应这种转变，并开始在球队面前发声。“当然，我也希望能说点什么。”科怀说道，“如果我看到大家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或疏漏，我就会指出来，如果有哪些地方做得很棒，我也会给大家加把劲，我会表达我自己的意见，并帮助球队越变越好。”当然，嘴笨不代表脑子笨，或许伦纳德在语言支配的水平上还有待提高，但他处世为人的方法却并不平庸。无论是队友的走位出现错误，还是没有防守好对手的挡拆，伦纳德从来不会训斥，而是与当事人私下交流。伦纳德不会强求什么，他也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急躁，更不会为此做作，刻意而为。他会用最得体的方式处理这些琐碎却又至关重要的事情。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马刺队已经习惯了蒂姆·邓肯那稳重、克制的行事风格，而伦纳德的转变恰如其分。无论管这叫传承，还是说伦纳德尽得石佛真传，反正没人因此感到不适。“他总是简单直接地告诉我他的切身感受和看法。如果他对场上的布置有异议，他会直接在暂停的时候表达出来，这都没什么问题。”波波维奇说，“比起那些夸张的表达方式，我更喜欢他这样，就好比他在暂停的时候说两句，或者在飞机、更衣室里跟大家说两句那样，这样的方式很棒。”

这是伦纳德在本赛季完成的领袖过度，更是他为自己完成的一次明显升级。

学以致用

这是伦纳德职业生涯的第六个赛季，而他也正在步入自己运动生涯的巅峰。本赛季，伦纳德截止到目前场均24.5分，并且在马刺的进攻体系中扮演着比以往更大的角色。本赛季，科怀的使用率超过了30%，但他却能将自己的场均失误控制在非常低的水平之上，同时，还有着惊人的90.9%的罚球命中率。至于在防守端，伦纳德则和往年一样稳健，他总是能给侧翼球员施加窒息般的防守，找准时机断掉那些不够精准的传球。

当然，这样的表现也会带来一些怀疑，人们总是会在这个时候想着如此优秀的表现还会持续多久这样的问题。诚然，冉冉升起的球星会在承担了更多进攻重任之后出现防守下滑的现象已经不胜枚举了，而之前的伦纳德，也不过是馬刺这台运转精密的机器中一枚齿轮罢了。不过，过去只是过去，而现在则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码事，况且，伦纳德这枚齿轮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部件，而是一枚独特又质地紧密的齿轮。当邓肯不再游弋于中路为队友兜底的时候，也该是其他人站出来承担起责任的时候了。很显然，伦纳德的出色发挥让波波维奇打消了顾虑，至少眼前他不用为邓肯离开所导致的漏洞而发愁。

“只要他在场上，总是能帮我们搞定那些难事。”波波维奇给科怀的要求简单又复杂，“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的球员比其他相同位置的球员在进攻上会花费更少的精力。因此，我不认为他会因为兼顾了攻防两端的大旗而导致体力透支。我可不打算把他当成斯普雷维尔那样的球员使用。我的底线是，只要他在球场上，就必须在攻防两端倾尽全力。所以，事实就是，赶紧给我滚到场上打出攻防两全的表现。如果做不到两者兼顾，那么球队能给你的报酬就只有400万美金，一个子儿也别想多拿。”

伦纳德的故事可能已经家喻户晓了，或许他不高调，但却从来没办法躲开人们的目光，也正是因为这样，波波才会用自己最喜欢的乔治·希尔把他交易至账下。然后，科怀不负众望，在业内颇负盛名的查德·佛希尔和奇普·英格兰德的调教下将自己的技术打磨得日益精纯。最初，马刺队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加强版的布鲁斯·鲍文，可现在，他却成长为一名攻防俱佳且极具领袖气质的顶级前锋。一个首轮中段的新秀，沉默寡言，除了一双大手以外再无稀奇之处，可时至今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伦纳德的故事当成他同龄人中的一个奇迹了。

“如果我们说当初选择他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他能达到今天这样成就的话，那肯定是夸大其词的。”波波维奇说，“就像当初的马努或者是托尼，他们在球队里简直浑然天成。在我们进行那桩交易的时候，我们只想着要在侧翼增加我们的高度，而科怀有身材也有臂展。而且，我们还认为他的脚步也足以从内线防到外线的全部三个位置。因此我们才决定要赌上一把，看看他有没有蒂姆·邓肯那样的职业态度。结果是，他每天都早来晚归，渴求进步，就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来自球队的养分。”

这是马刺队一贯的玩法，他们总是能在那些不起眼的球员里，用一个不起眼的顺位挑中自己中意的璞玉，并将其雕琢成可为球队所用的角色球员，甚至是扛旗的领袖。在这支神奇的球队里，每过几年就会诞生一两个名人堂级别的球员。这与他们球探的努力、他们的培养体系、还有他们球员身上那股永不满足的态度是分不开的，也正是他们一直保持着突破自我的精神才造就了现在的银黑军团。而伦纳德，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马刺多年来的运营理念，并将其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在一支寻找新焦点的球队里完成了自我实现。在科怀之前，这支球队有邓肯，有吉诺比利和帕克，而现在，他是那个恰巧接过了21号手中旗帜的人。

胜似往日

本赛季，伦纳德在球队中老大的位置在一次无缝对接之中得以确立，一切都珠光圆润毫无瑕疵，以至于人们会误以为这种了然无痕的过渡是理所当然的。当然，人们对这一认识还是存在着不小的误区的。就眼前看，马刺队在本赛季所取得的成绩几乎与上个赛季持平，但球队在这两年于球场上所展现出来的运转方式却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个小球盛行的年代里，马刺却特立独行地囤积了两位内线长人——阿尔德里奇和保罗·加索尔。当然，在他们的出色发挥之下，马刺队完美地平衡了比赛的空间和节奏，并化身为一支精准的中投球队。不过，尽管球队的进攻数据依然靓丽，可球队的根本还是发生了变化，尤其在失去邓肯之后，马刺队的首发阵容已经再也没法打出曾经最让人喜闻乐见的经典防守了。

或者也可以这样说，球队将某些工作交给替补席。当首发有所欠缺时，马刺队的替补席完成了在防守端的救赎，包括帕蒂·米尔斯、乔纳森·西蒙斯、大卫·李、达维斯·贝尔坦斯以及不老的马努·吉诺比利等一干令人出乎意料的家伙们接管了比赛。尽管邓肯的退役还是让人或多或少地感到沮丧，但球场上的问题却被替补席解决了。“这个赛季和往年都不一样，新赛季，新气象，就连更衣室的气氛都变得截然不同了。”格林说，“不只是因为蒂姆的离开，还因为球队加入了很多新面孔。在过去的三四年里，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每年大家都知道新赛季的目标是什么，该怎么做。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们还需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保持彼此的交流。”

“蒂姆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只要他在，我们就都能弄明白需要做什么，联盟中的其他球队也会清楚我们将会是一支什么水准的球队，他们都知道我们的防守会有多么强悍。而目前，我们仍然处在重新摸索的过程之中，盖帽、防挡拆、篮板，大家需要重新寻找默契。不管蒂姆在进攻端打得多好，他总是能给球队的防守保驾护航，而且他的传球也非常棒。这两点对于球队都非常重要，而我们现在都还做得不够好。”

或许格林只是在谦虚，或许眼前的状态真的还不足以让马刺队满足，可，这个赛季球队的成绩还是让人瞠目的。依靠伦纳德的绝杀，马刺队击败了华盛顿奇才，豪取九连胜。球员的嘴里依然谦逊，波波依然和记者插科打诨，人们也依然相信马刺的实力，圣安东尼奥，依然是人们印象中的那个强大的总冠军争夺者。

衔接领袖

这个赛季，马刺仍然是那个想要成为争冠者就绝对无法绕过的对手。然而，在赛季之初，马刺队可绝不是个会令人高看的球队，勇士、骑士，甚至是快艇队都被人们认定为新赛季的夺冠大热门，但却唯独不见马刺的名字。可能这里又可以用一个“依然”来形容了。邓肯在球队里时，就是这样，GDP老了，马刺队老了，球队没办法胜任新的节奏等等质疑层出不穷，可当赛季快要行至尾声时，却发现，马刺队的手已经快要按在总冠军奖杯上了。而现在，也是如此，对球队新阵容的不信任，包括运动能力不足，防守难以为继等等各种怀疑盛行，可马刺队呢，还是不声不响地在继续赢着球。

绿衫军的主教练史蒂文斯说到马刺队时所用的形容十分生动：“他们表面上在那装死，却背地里休养生息。比赛之前嘻嘻哈哈地来到你们的主场球馆，然后乱砍一番，默不作声地带走一场胜利。”

本赛季马刺队仍然是联盟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当然，银黑军团在经历了领袖更替之后还没有打出最佳状态，尽管他们18胜4负，客场13连胜的战绩已经足够傲视群雄了。显然，这样的战绩无法让人与重建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尚处于后邓肯时代的阵痛之中。常规赛，波波维奇会让自己的目光穿透胜负的狭隘，看得更远。他会用82场常规赛来试验现在的人员和阵容。因此，他总是将首发球员的出场时间压制在三十分钟左右，同时还能给角色球员更多的展示机会。对于他们的新面孔，露脸的机会多得是。

马刺队已经确定了新领袖的人选，不过，每场比赛里出彩的人选可不固定。坐镇主场迎战黄蜂，依靠帕克在关键时刻的发挥，马刺队艰难地战胜了对手。接着，帕克的小跟班米尔斯开始大显身手。然后是贝尔坦斯，他在场上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出色的运动能力和投射技巧。替补席上，大卫·李开始重换青春，球队需要的篮板、得分和活力，他都可以提供。与凯尔特人的比赛里，波波维奇可以在落后十多分的情况下依然大胆地换下全部五名首发球员。而替补阵容也着实没有令他失望，这群板凳匪徒一上场不仅止住了球队的颓势，还在关键的第四节反击中扮演了冲锋队的角色。

当然，无论阵容如何更替，眼前的这支马刺队里，雷打不动的只有伦纳德。“目前我们还没有完成磨合，但今天晚上我们干得不错。”波波维奇在战胜绿衫军的比赛结束后对记者说道，“贝尔斯坦打得非常好，他和大卫·李简直不能再棒了。米尔斯从替补席挺身而出。而科怀还是那个科怀，你明白的。我们现在对他的这种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了。”那场比赛，马刺队的替补席扮演了取胜的重要角色，而科怀，则一直扮演着自己领袖的角色，他不仅得到了全场最高的25分，还抓下了10个篮板球。

在这位曾几何时沉默寡言，如今仗义执言的新领袖的带领下，马刺队不断夺取着胜利。当他们的客场战绩开始吸引大家的注意时，波波维奇甚至说出了“不要让我们回到主场”这样的戏谑。然而，新赛季，经历了领袖更替的马刺队还是如期又让人吃惊地进入了积分榜前列。当然，这里已经改头换面，但风味却依然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