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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数意义上的现代※

2016-12-17贺伯特博德戴晖

诗书画 2016年4期
关键词:博德波德莱尔单数

[德]贺伯特·博德 戴晖 译

单数意义上的现代※

[德]贺伯特·博德 戴晖 译

以下的阐述在一种有利的先入之见下;对“后现代”的谈论正在流行—在各种艺术的新趋势中兴起,最惹人注目的是在建筑之中;然后才转而为同时代的哲学讨论所接受。认为现代已经结束,这已经并非耸人听闻。但是这是怎样的终点?怎样的开端?怎样的中介?—不妨断定,这里结束的是一个整体。

以下阐述欢迎那种先入之见,但却并非由之而缘起。不如说,是对另一个结束的认识开启了以下面对现代的目光,这是对已经结束的形而上学整体的认识,形而上学作为“纯粹的理性科学”。相应地,现代这里表现出它自身如何在独特的理性-结构中展现出来。

造访现代的开端,现代显示了传统沿袭下来的对“新”的自信。然而,它的结束不是又一个现代,而只是一种后-现代,似乎接下来并没有与之媲美的更新,这就让人猜测,那个现代肯定是一种单数意义上的现代。虽然它从历史中崛起并且与之相区分的力量已经耗尽了,可是现代似乎停留为我们的世界。

在世界的进程中,抽象地说在时间的进程中,每一个后来又自己变成从前,这个不言自明的注释同时也简陋贫乏。它忽略了时代的区分,时间不仅流露在每一个人的年龄上,而且也公开在人们认作为人类纪元的秩序上。对时间的陋见首先掩盖了这样一种独特性,一个特定的时代到来了,它确立自身是现代并且排斥某种后来的现代的可能性。这在现代的开端就显露出来。

中世纪曾出现logica moderne(现代逻辑),甚至devotio moderne(现代誓愿)①devotio moderne是一个固定表达,指在宗教改革之前的一次宗教革新运动,它提出了一种新的虔敬,但并不排斥旧的宗教精神。,它并不排斥antiqua(古典),而是相信和古典的区分是两难选择。即使双方遭遇时互相不理解,却维持两者并存—没有演变为无止境的“流行”系列,系列之末则作为及时的现代而独占当前并且把先前的贬斥为过时的。

在以黑格尔为结束的时代的艺术和科学中,“现代”和“古典”的斗争恰好结合在一个共同的当下,这是彼此较量和相互衡量的当下;这里,古典的作品始终找得到辩护人。对共同的尺度的承认和赞许表达在取胜的意愿本身中。这就使黑格尔所倡导的变得可能,黑格尔要求在哲学基础上的任何“真实的反驳”“必须深入到对手的力量中去并且置身于对手的强势范围;在它自身以外攻击它,在它所不在的地方自以为是,对事情没有促进”②黑格尔全集引用版本是:Georg Willhelm Friedrich Hegel, Gesammelte Werke, Felix Meiner Verlag Hamburg。(全集XII, 15页13行)。如此之斗争的完备形态是“扬弃”,这样也在事情本身的发展中保存了对手的思想,而事情即纯粹的概念。

在现代内部,海德格尔忆及上述言论(《同一与差异》普林根1957, 43页)。可是,正是他与黑格尔、与形而上学的“思想家”所进行的关于“争议点”、关于思想之事的规定的对话让人立即发觉,现代的世界不再允许那种自古以来的争论方式。显然,在这里甚至尺度的共同性也有争议,与古典共同的当下现实即使没有遭到排斥,却也中断了,古典所造就的只还被认为是“迄今的”。现代所要求的当下现实是“另一种”,它甚至鉴于特定的另一个将来而得到辨别和规定。

历史的当下现实是“现代”,其标识通过波德莱尔对“现代生活”的发现而逐渐清晰起来。波德莱尔用艺术家的方式标新立异,这种方式不再知道“永恒的美”,因为不再认识“永恒的真”,在这种方式的艺术中看不到知的形态,也根本没有理性的形态,诸如此类作为“形而上学家的不可理解的王国”而遭到拒斥(全集,巴黎1925, L’ art romantique, 61)—美和相关的存在,一如当时科鑫(Cousin)给有教养的观众所展示的那样。出于悠久的历史习惯。

现代生活的画家将历史与艺术以一种方式相结合,这种方式恰好不是时间历史的,而是在“historia”(讲述和报告)的原始意义上观察和认定当下现实,但是,由于它抓住“正在过往的,转瞬即逝的,偶然”却又富有特征的,而不是把握在过渡的显现者中的“本性”的留驻(同上,66页),它同时与这种传统分开。如此之观察者“穿越人的伟大荒原”(同上,65页),为的是在“平凡的生活”中,亦即在日常中,间或捕捉到“充满神秘的美”(同上,67页)的闪电,它并非在艺术作品中才具备,而是首先并且原始地为人的生活自身所独具。正是在那里,他发现originalite(原创性),原创几乎总是“来源于时间给我们的情感刻上的印章”(同上,69)。留下印迹的时间,历史的当下现实,它时刻都获得新的、“现代的”规定性,对此可以在左右人们的装模做样的“时髦”中略见一斑。波德莱尔特地把这些特征放进“la modernite”(关于现代性)的表达之中(同上,65)。

致力于现代性的艺术家仿佛是他的时代的感受力。他最典型地表现在新闻制图人那里,很快又在摄影师身上。他的作品,准确地说,他的工作是片刻-纪录,从“历史”、从所观察的大量个别-事实中提取“诗意”,并且凝固一个时代为生活所创造出的富有特征的东西。

和美一样,“诗意”也并非为艺术以及艺术的知所有,不如说它是生活本身及其飞逝的画面所特有的。有鉴于此,每一幅画必定都成为一个剪影—在摄影中显然如此。早期现代的绘画与之相区别之处也不在于片断的取舍,而是通过把体验的目光带到呈现之中,眼光所特具的鲜明个体性。早期绘画随着塞尚而抵达其极限:目光从自然时间流程的片断性中解放出来,扩展为一种驻留,它寻找持续—同时却从来不和“永恒”相混淆,尤其不与那种达到已知者的真理的永恒相浑同。塞尚守护现代的界限,他把抄袭从前的美的事情让给了后现代,从前的美在后现代那里又变得昂贵起来—Bouguereau,Tissot和其他鉴赏愉悦的行家。

只有在了解了一个世界的生活所独具的美的地方,它的“modernite”(现代性)才值得成为一种“antiquite”(古典)而进入时代的顺序(同上,67页)。波德莱尔还没有去思考在单数意义上的现代,这在他的历史位置上可以理解。尼采更进一步,他想把《善恶的彼岸》理解为“现代性批判”①引用的尼采全集版本是:Nietzsche, Werke (Kritische Gesamtausgabe), Berlin1967ff。(全集VI 3, 348页,18行),他的批判表达出一种对现代的完整看法:“时代引以自豪的所有事物都被感觉是”与gentilhomme(绅士)类型的“矛盾,几乎就是糟糕的作风,例如著名的‘客观性’,‘对所有受苦者的同情’,‘历史意识’及其向陌生趣味的臣服,及其在petit faits(小事)面前的卑躬屈膝,‘科学性’”(同上,349页,2行)。在遗稿的一处笔记中尼采更加概括地说:“过于丰富的插曲/类型的萎缩/传统的破裂,学校/直觉的超强统治(在意志力量的弱化,目标和(!)手段的意愿的衰落已经出现之后……)(哲学上的准备:无意识更有价值)”(全集VIII 2, 99页,1行)。这里谈到了在历史唯一性上的现代;显然,那种特性证实了生命本身的堕落,表达了整个历史的没落状态。进而,尼采在历史唯一的事件中认出了这个状态,“上帝死了”(全集VI 1, 8页,6行)。随之,传统的基督教道德堕落为社会主义道德,其标志也在上述笔记中被提及。就此,已经有理由来谈后-现代了吗?

现代是如何走向单数意义的?它是如何能够超然于现代性在历史进程中的反复重复?只有通过其当下世界与历史的彻底分离。更有甚者:只有通过当下现实本身的区分,分为迄今的当下和将来的当下—鉴于力量,意志和知。

贺伯特·博德《现代的理性-形构》

但是,在对相应的将来的期待破碎的地方,后-现代的氛围兴起了。于是,另一个世界的思想下降为对“乌托邦的”未来-场景的需求—丧失力量的思想变成对毫无规定的多样性的想象;与迄今历史的断然决裂遭到排挤;我们的世界与历史的界线开始消失;注意力集中到人的现象的相同结构上—至少集中于长寿—并且用同样的方式涉猎史前世界和无历史的世界;历史丧失了作为迄今历史的冲击力。然而,我们的世界仍然是在单数意义上的现代世界,作为如此之世界,它不允许一场新的现代与古典的富有建设性的较量;显然,对于较量极为重要的取胜尺度的共同性一直仍被排斥在外。

那种曾经推动现代建构的历史辨别力量已经耗尽,向后现代的过渡掩盖了这一点。具有标志性的是,这场过渡的革命-姿态与其说是世界性的,不如说是语言性的。正是在这个规定性中暗示着思想的新使命。可是,发酵膨胀的语言否认宁静,而宁静中孕育着现代达到其纯粹性的可能性,现代由种种省思-形态而完善了自身,展示其省思-形态的世界是可能的。而这要求,以泰然自若的态度倾听现代并且听出它所独具的理性。

※ 本文德文标题为“Die Moderne in singulaerer Bedeutung”,是博德先生的著作《现代的理性-形构》的前言( Das Vernunft-Gefuege der Moderne, Verlag Karl Alber Freiburg/Muenchen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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