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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谷粑粑

2016-12-07朱芸锋

红岩春秋 2016年11期
关键词:包谷庄稼人箩筐

朱芸锋

每年的六七月份,马蹬坝的谷子开始黄了,但还没有熟透。庄稼人对此并不着急,因为除了水田里的稻谷,旱地里还有正需要劳力的作物——已经成熟待掰取回家的包谷。

掰包谷应该是四季农活中最为辛苦的劳作,正是每年夏季最为炎热的时候。因此马蹬坝的农户尽量早出干活。天刚蒙蒙亮,他们就挑上箩筐,背着背篼出门上坡。随着此起彼伏的“噼噼啪啪”声,先前还鲜灵灵长在包谷秆上的包米,就乖乖地溜进箩筐或背篼中,再由庄稼人或背或挑回家。

刚掰下的包谷,大多还留有一些水分。而这正是它们深受庄稼人喜爱的原因。包谷粒被掰下来,再用清水淘洗,泡上半个时辰,就可以端到石磨边,开始制作包谷粑粑了。

小时候我很羡慕别人家,有需要两个人拉磨、一个人添料的大磨盘。而我家是一口小石磨,一个人用一只手就可以摇得溜溜转。但是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关于老家、关于包谷粑粑的记忆,不在于石磨的大小,而在与石磨有关联的一些细节。

通常情况下,母亲刚在灶屋生火烧水,父亲就独自端上泡好的包谷粒,朝小石磨走去。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嗡嗡”转磨声,伴随着灶堂里不时燃爆的柴禾噼啪声,加上农作物秸秆在充分燃烧后散发出来的特有柴火气息,令劳累了大半天的人们忍不住饥肠辘辘。

被泉水泡得微微发白发胀的包谷粒,从磨眼里钻进去,不久就变成乳黄色的浆液,从磨腰的缝隙中汩汩而出。先是涓涓细流,薄薄地垫在磨槽里;然后逐渐加厚,在磨槽中慢慢积淀。父亲慢悠悠地摇着小石磨,倒是在一旁闲着无聊的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摸那些泡沫或浆液,自然少不了挨几句骂,再嬉笑着跑开。

锅里的水烧开了,磨槽里的清水也逐渐消失,只留下浓淡合适的玉米糊糊。母亲用汤勺将它们掏到盆里,再揉搓成不大不小的圆团,扔进开水翻滚着的锅里。当然,这个季节自家地里还有豇豆、南瓜,它们也会被一同煮到锅里,成为包谷粑粑的“美味伴侣”。

当年,马蹬坝家家户户都吃包谷粑粑,其实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因为水稻还没有收割,很多人家的米缸已经见底,正好包谷成熟可以派上用场,犒劳饥饿的肠胃。吃包谷粑粑,那时很多小孩子极不情愿。但在父母的强迫之下,又不得不强忍着包谷粑粑在穿过食道时的那股生硬,一口一口地使劲往下咽。

我读大学时,有一年暑假回到县城,才知道住进县城的爷爷不仅不讨厌包谷粑粑,还一直非常钟爱这道颇具乡土气息的农家味道。每到夏季,老家的人捎去一小口袋马蹬坝的新鲜包谷粒,爷爷奶奶会把它们储藏在冰箱里,隔几天磨成浆液煮成包谷粑粑,便成了爷爷最为珍视的消夏佳肴。

说也奇怪,随着年龄的增大,小时候极不情愿吃的很多粗粮,现在却成为都市人的口味新宠,其中就包括用新鲜玉米粒加工的包谷粑粑。只不过,每次捧着加工精细、颇有卖相的“城市产”包谷粑粑,我总是想起为儿孙含辛茹苦一辈子、现已离开我们多年的爷爷。要是还能和他老人家一起,坐在老家的石梯子上,分享马蹬坝地里出产的包谷粑粑,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责任编辑:周瑞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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