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

11月14日，超级月亮之夜。国家大剧院的小剧场里，法国作曲家德彪西的《月光曲》在钢琴键上流淌，缥缈如梦，中国古代女子杜丽娘为情而狂为情而亡又因情死而复生。这是钢琴家顾劼亭自编自导的音乐事件《当德彪西遇上杜丽娘》。她将德彪西的钢琴曲与昆曲《牡丹亭》改编重组，在钢琴和昆曲身处平行空间的两座孤岛间架起连接的桥梁，有冲突，有对话。

顾劼亭是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首位华人钢琴硕士。她出身苏州世家，曾叔公是民国著名外交家顾维钧，爷爷顾树森是中国近现代教育家，而她的父亲顾克仁是研究昆曲的学者，主持创办了中国昆曲博物馆。

成长于这样的书香门第，两岁半就坐在钢琴前的顾劼亭从小就对德彪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2009年她在法国开始做硕士论文《德彪西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异曲同工之妙》：“那时候还没有进入上海音乐学院附小，单纯地觉得德彪西非常容易理解。后来经过系统的学习后去探究这个问题，首先他用了很多五声调式，中国所有的传统音乐都是用这个调式。第二个是他们的表达都喜欢大段大段地留白，如果将德彪西的钢琴谱打印出来，贴在墙上像画一样欣赏，就会发现很稀疏，像中国的山水画一样。”

作为钢琴家，顾劼亭是属于舞台的。所以经过几年的研究，她还是希望把文字的结论搬上舞台。“昆曲是在中国艺术门类里面舞台表现形式最为成熟的，它最容易和钢琴一起登上舞台，在改编时，我既保留它们之间的融合，也保留冲突。”

而在诸多昆曲中，她选择了汤显祖的《牡丹亭》。“昆曲的角色中，我又最喜欢杜丽娘。这个人身上有女性强烈的想要挣脱束缚的愿望，她向往自由，向往爱情。德彪西和杜丽娘相隔三百年，整个西方对于自由的宽容度已经非常高了，我认为杜丽娘的角色是希望往这条路走的。”

在《当德彪西遇上杜丽娘》中并没有出现柳梦梅，剧情介绍上也只是以某个青年男子代称。顾劼亭说这是她刻意而为之的。“柳梦梅是谁并不重要，对爱情的向往并不是因为某个人而存在的。”

顾劼亭自始至终在纱幕后演奏德彪西的作品，而苏州昆剧院青年旦角吕佳在这一版中扮演杜丽娘。她最初也是带着问号进入这个剧组中来的，但很快被德彪西的音乐所打动：“他的音乐属性跟我们《牡丹亭》中这些耳熟能详的曲段是非常契合的，特别是在‘寻梦中有一段，她的钢琴的速度特别激荡，把我的情绪衬托得飘起来，我就是在诉说中找不到我的爱人，我的情，我非常着急，可能古代女性的确是这样，心里似火烧，却没办法找到倾诉的对象，这时钢琴刚好就变成了一个我倾诉的对象，它也是在宣泄，替我在宣泄。”

不过，也有评论认为演出中运用双人现代舞来表现杜丽娘的热恋过于直白。顾劼亭也很清楚这样的批评：“大家闺秀的内心是非常压抑的，不可以那样拥抱她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们想通过影像比较夸张地表达她对于欲望的冲动和向往。”

顾劼亭之所以称这个演出为“音乐事件”，也是希望能引发关注和评论。“我们是开放式的态度，我做的不是一件肯定是对的事情，我们做的事情是首先让人愿意来观看。就像青春版《牡丹亭》到今天在业内也是具有巨大争议的项目，但是我依然认为它非常成功，因为它让很多完全不懂昆曲的人走进了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