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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太黑了

2016-12-01王淑影

满族文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老胡楼道工友

王淑影

姐姐给我打电话,说她心情不好,只因为刚刚来到工地才半天的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确切地说,只来到工地三个小时。早晨,班长领着一个穿着工服有点腼腆的男孩子,对姐姐说,给他准备一副碗筷,新来的。男孩子朝姐笑笑,露出一对虎牙。姐姐很喜欢,因为,姐姐也长了一对虎牙。姐姐上街买了一套不锈钢餐具,一双竹筷子,放在边上。好地方早被工友们占据了。

那是一栋刚刚峻工的裸楼,我理解为,外墙用砖或者水泥大块什么的砌起了,里面某些地方还没有砌好。工地上班比较早,天还没大亮,大家就踢踢踏踏三五成群,往工地走。一个格一个格的裸楼里黑咕隆咚,男孩子跟着工友们往楼上走。他不熟悉地形,必须跟着工友的脚步。但是,跟得太紧了,要踩着前者的鞋。他怕怪罪,就稍稍拉开点距离。楼道太黑了,走着,一时没有看清,工友左拐了,他没发现,继续前行。此为推测。到了目的地,准备干活了,工友发现,刚来的那个还叫不上名字的男孩子,没有跟来。明明大家一起走上楼的。就回头对着黑黑的楼道喊:喂……喂……喂!没有人能够想起刚刚来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楼道有些回应,是声音撞击墙壁的回声。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刚来就独自行动了?干活!于是,大家就和灰、递勺、抹墙、推车、扫土,各就各位了。

姐姐在工地做饭,天近中午了,大家都一股风似地拥到饭厅。拿着餐具边敲着边说笑边往打饭的档口走来。这是姐姐最忙乱的时候,一个个餐具递上来,一份份饭菜扣上去。都着急,干了一上午活儿,都饿极了。然后,工友们像姐姐洒向四处的沙,这里那里的,蹲着站着坐在石头上的,各种吃饭的姿势和形态。其实是有饭厅的,可以在屋里吃。但这大夏天,人们都不愿意在屋里,散惯了。有时候会有一只小蚊虫悄悄落到工友的菜上,工友们的眼睛都不怎么看饭菜,一古脑的都吃进肚里了。然后,稍躺一会儿,趄歪着,相互倚着后背打盹儿。刚刚迷瞪十分钟,就有人喊,到点了!心里一惊,就醒了,爬起来懵懵懂懂的,跟上队伍上工地。

崭新的餐具摆在那儿一直没有人动。姐姐奇怪,怎么没人来找这孩子呢。他哪去了?然而工地上甚至都没人有这个疑问。谁来了,谁走了,这么一两个小时,谁认识谁啊!

大家继续干活儿,其实工地上少个人多个人真的无所谓的。十个人的活九个人干也是行的。此活儿要赶在节日前干完,就开始起早贪黑加班加点了。工友们是希望延长工作时间的,加班加点工钱高不少呢。出外干活不是为了舒适,是为了多挣钱。于是,这一忙,真就把那个男孩子彻底忘记了。就连领他来工地的班长也忘记了。班长是从老胡手里领过来的。老胡跟男孩子是什么关系,男孩子家里都什么人,住在哪里,班长都不知道。也不需知道,班长就是领人干活儿。因为来的时间太短,因为这几天真忙,班长也把男孩子忘了。本来领着男孩子来工地时,班长就一千个不愿意。一是工地不缺人,二是,班长上下打量男孩子,立马就反感,不像个能干活儿的料。小脸白净净的,身体像个刚生好的豆芽,一副学生样。把他安排哪里都不招人待见。其实,最后那几嗓子,就是班长喊的。喊过了就干活去了。经常有人这样打个照面就悄没声消失的。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始有终。工地这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有一天,干活儿前,班长破例给大家开了个会。说是会,其实就是到了工地,没有立马各就各位干活儿,而是被班长集中在一起,班长说了几句话。班长说,大伙儿这几天干活儿挺累的,但再怎么累也不能在楼道拉屎撒尿,太臭了。这臭严重影响了大家的情绪,特别是没风的温热的天。谁弄的这么臭啊,像是死猫烂狗。把活儿安排下去,班长一个人背着双手,嗅着鼻子,警犬一样,循着气味,一路下得楼来。突然,不远处的楼道里传来一声“啊”。班长收住鼻子,三步二步跑下楼梯,奔向黑黑的楼底。

我姐站在那儿发呆,惊叫了之后,我姐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了。

那个男孩子是谁家的娃?班长给老胡打电话,老胡没开机。这个老胡,班长也不太熟悉,就是经常在另一个工地出没的这么一个人,经常见面,笑一下就算认识了。后来他一指另一个工地说,我在那个工地,跟你差不多的活儿,他们都叫我老胡。老胡摸一下嘴巴,说这个“胡”。老胡说他是另一个工地的队长。那个男孩子怎么不安排在自己工地呢?班长没认真想也没问,班长这人平时口讷,一般迫不得已,不开口。这事,没等班长开口,老胡就说了。当时老胡说,远方亲属,在自己手下干活儿不方便。先在你这儿锤炼几个月我再弄回来。

电话联系不上,班长就急了,骑了摩托车去老胡工地。工地也是一片狼藉,到处坑坑洼洼,尘土飞扬,钢筋水泥沙子成堆。都吊在半空上泥浆,地面上没个人影。班长朝半空喊,找老胡。半空的人答,老胡在另一个工地。另一个工地离这里有二十里路,班长胯下摩托车轰轰原地转了一个大圈,向另一个工地急驶。

见到老胡了,却不是班长要找的老胡。这个老胡脸上没有胡子。一时间班长有些发懵,电话打了无数个,均关机。是没电了还是真关机啊!要是停机还好办,班长去交点话费就通了。可是,老胡关机。这人一关机,满世界都懵了。

班长对我姐说,先别向外声张,一个人也不要说,别说出事来。这没根没梢的事,找不到老胡,我就说不清楚了。你看见了,你能说清楚吗?我就不信,一个满脸胡子的老胡,我就找不到他了?但是,我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了。别人要问,你找老胡干什么?我不能说,所以,我得悄悄地找。

我姐真的谁也没说。本来这不关她的事。我姐也不愿意向别人诉说经过。经过就是我姐每天买菜都从那栋没完工的楼前走过。那地方平时没人去,那一天我姐就寻着气味进去了。黑咕隆咚,差一点儿踩上……好奇心并不都是好事。我姐相信班长说的都是真的。这孩子第一天来,连花名册还没上去呢。本来想等晚上歇工,记工的时候,再详细询问一下地址家属情况家庭电话什么的。

我姐跟班长就有了秘密,这个不知对谁说的秘密折磨着我姐。怎么会找不到老胡了呢?这孩子似乎是老胡放飞的风筝,“嘣”地一声,风筝线断了,风筝落在某家的地里。这让某家人怎么找线轴,线轴在谁手里啊!关键这孩子不是风筝。

我姐看到班长还是每顿饭都及时来吃,不见他去找的迹象。我姐把饭菜往班长的饭盒里使劲一扣,弄得声音很大。然后,我姐就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班长灰蓬蓬的脸。我姐用她的不满来警告班长。可是,还是,班长每顿饭都这样及时来。只是,班长总是低着头,不直视我姐时常询问的眼睛。班长在这里,一天能挣二百,一个月六千元。他没有目标地找老胡,谁给他开资呢?关键是,没有人来找过这个孩子。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失踪了。这个事情,就是两个人的秘密。这么捂着,班长那里可能没什么事情。可是,一到吃饭时间,我姐就会看见那一套碗筷在找主人的样子。那套新碗筷,在我姐眼里,是打了标签的。工友们一走,饭厅或者这里那里的,就都静下来了,静下来时我姐就想起那个孩子。以及那个恐怖的没有完工的黑漆漆的楼道。

这样过了几天,我姐见班长跟以前一样有说有笑的,忘了那个可怕的楼道发生过的事情。每天除了打饭这一瞬,我姐也没空没理由没机会见到工地里的班长。那一天,打饭时,我姐就延长了班长的打饭时间。

我有事找你,在那个地方。我姐对低着头向她伸过碗的班长这么说,班长抬头看了一眼我姐,没说什么就去吃饭了,但明显的,班长有些心不在焉了。

今天,在这里,你知道我找你的意思。这里,有个事情,没有完。我姐对班长说,它折磨了我好久,我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是,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场面。

楼道太黑了!我姐说。

你怎么个意思呢?我不是没有找,我找不到。误了许多工了,再找我得请假了。班长有些急。

这我不管,你就是得给那个孩子一个说法,一个归宿。那个孩子,有一口虎牙,他来了才半天,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一口。说着我姐心里就泛起母爱的涟漪了。你得找,找老胡。找他妈他爸,找到他家里的人,不能这么就完事了。班长在我姐的眼睛里看见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班长低下头,说,我这就去找,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你别往外说啊!说了事更大,你愿意派出所的人老来找你了解这事儿那事儿的吗?就咱俩知道。班长好像知道我姐恐惧派出所就像恐惧那个楼道似的。我姐的手抖动了一下。

我姐想起几年前那个着了火的草垛。那一棵被她扔到了草垛上燃得正旺的火柴。我姐的婚姻很不幸。更不幸的是,姐夫出轨后与我姐离婚,我姐争到抚育权却没有婴儿在身边。我外甥还在褓襁中嗷嗷待哺,外甥的奶奶就强行把襁褓中的外甥抱走,从此不让母子相见。婴幼儿不宜离开母亲的判决书在我姐手中等同一张废纸。那一年,我姐差一点就疯掉了。那棵燃着的火柴带着狐狸尾巴一样的光飞向草垛,山村黑漆漆的夜晚立刻亮了起来,照亮了半边天空。光明有时候是以不光明的行为引发的,只是这光明太短暂。从此我姐就胆战心惊时刻准备着她那一时其实是一生积聚的冲动带来的恐瞑不安。

班长果然去找了,两天没来饭厅吃饭了。我姐逮着个工友就随便问了一下,你班长没上班啊这两天?没见他来吃饭。工友说,他这两天胃病犯了可能,自己在吃煮面条呢。这不是个长久之计,我姐说。当然,工友不懂我姐的话。你让他过来吃吧,我给他单独煮稀粥。班长没过来。又两天,班长还是没来。我姐就给班长打了个电话,这是第一次,我姐给班长打电话。

我姐打点工友们吃了夜饭,收拾完后,悄悄地,向那个让她腿软的楼道走去。天黑了,有一点月光照着班长的身影。班长近了,有些瘦,脸小了一圈。看样子真是病了。我姐心跳加速,怎么有点像第一次与我姐夫约会时的感觉?紧张害怕。那二十岁的感觉又附在了我姐身上。我姐站在黑暗处,为什么总在暗处?这种事好像见不得光。没等我姐开口,其实也不用我姐开口,班长就应该知道得向我姐说个一二三来。班长向我姐靠近,以前都是离我姐有个四五步远。这次班长越过了四五步,走近再走近,我姐后退了一点点。或者是,心里感觉自己向后挪了,其实身体根本没动。班长还走,再向前就一步之遥了。我姐有些恐惧,立刻警觉起来。吼了一声,你要干什么?班长伸手一把捂向我姐的嘴,不要出声!我姐拼了命的躲避挣扎。下一秒,我姐醒来,躺在那个黑咕隆咚的楼道。头一星一星地疼,奇怪,怎么这时这里好像是家了?恐惧哪里去了呢?我姐坐了起来,看四周,什么都没有,就是黑。我姐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后来,她看见,有一线月光自前面透进来。爬起来时,我姐的手按到了一块砖样的东西。兜里的手机还在,我姐用手机的光亮,看到了一沓钱,崭新的,一万元的厚度。

我姐继续做饭,不露一点声色。内心的波澜起伏被她遮得不很严实。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些个差池。手啊脚的,有些不灵便。再打班长电话,已停机。一直没见班长来吃饭。一天天期待,一天天地熬。没有消息,连同班长的身影。就这么都消失了?

再做饭时,我姐就有些魂不守舍。有时候就切了手指,鲜血滴在案板上,像梅花一样沿着水迹洇开。那些条黄瓜躺在案板上等待我姐拍打,然后,我姐立起刀背“叭叭叭”,刀刃沿着案板一收,地上的大盆一会儿就接满了黄瓜碎段。大蒜也被拍成小碎块,还有香菜段、红辣椒丝、精盐、味精、香油、白糖。净手,我姐张开十指,沿着盆边向中间操起,拢堆,再操起。白糖香油盐味精辣椒丝香菜段及大蒜泥黄瓜段接上手的体温,味道格外好。我姐向嘴里伸一根食指,用舌头裹了裹,尝了尝咸淡。然后,把大盆向案底一推,等着打饭时间的到来。工友们都说沾上我姐体温的拌黄瓜要比讲究卫生用筷子拌的好吃。

打饭的时间到了,但是,一个人一直没有来。还有,那个露着虎牙的男孩子的微笑,永远在我姐的脑海中。

后来我姐就经常出错,拍黄瓜的动作不如从前从容,次序颠倒。菜里忘了放盐,发现了后又把白糖当成盐,把菜弄得甜丝丝的。这样的情况一次可原谅,二次还可凑合,三次四次你自己就不好意思了。走人吧。所以,我姐决定回家休养。

我打前站,先去给姐家收拾一下,除灰,擦地,开窗通风。烧烧多日未烧火的火炕,去去炕道里的潮气。

我一进大门,院子里的大洗衣盆里的一条花蛇就昂起头来看我。它盘在盆里,静悄悄的。瞅了我一眼,我不敢看它,它身上的鳞片组合就像一座荒废已久的城堡,你不知里面都隐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后来,它就在我的惊恐中从容地翻过盆沿,潇洒地隐入草丛中了。院道两边,是菜地,没有种菜,都长满了草,院子看起来很荒凉。趴屋门往里望,屋地一条灰蛇长拖拖地躺在灶门口。

房子就是给人住的,人不住,别的东西就会寻来。包括轻盈盈的灰尘,潮乎腐朽的空气。姐家的邻居我都认识,可是,我来了好一会儿了,里里外外的,不见邻居出来。噢,对了,姐的邻居也出去打工了,家里就一老太太。然后,我就去邻居家想打声招呼。可是,我看见,比我先去的,是一群苍蝇,绿头的,都在窗户那儿飞飞落落的。但我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我看见老太太躺在炕上,她的脸上,身上有无数头苍蝇在起落。大娘?大娘?大娘!

大娘的手动了一下,要喝水。我的心放下来,转身到水缸,没有水。我回姐家端来一碗水,可是,再怎么叫,大娘也无应答了。我环顾四周,不见有什么纸片电话之类的东西,我不敢翻动。赶紧出去找人,走了一家,锁门,又走一家,小孩子在锅台旁吃土豆。问大人呢,答,我爷给驴割草去了。见街上有一老妇,我奔了去,说明情况,问她老太太儿子的电话,她说不知道,谁记他号码干什么?她儿子在外地,老远老远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又问了几家,都不知道她儿子的电话。整个屯子,山上山下的住户,没有找到一个灵通点的年轻人。鸡鸭猪狗的,倒是看见不少。这个曾经热闹的山村,人都到哪儿去了呢?我只好打了110。

之后我就被带到了派出所,等着叙述经过。我看见派出所的人拿的本子名头是“讯问记录”,有些害怕了。我希望这个“讯”字是个别字,希望它是“询”。姓名、住址、年龄、职业,一条条的都那么一丝不苟记录在案。然后,回答问题:为什么来你姐家?你姐在哪里干什么?你几点来到死者家?来干什么?来时死者是什么状态?说什么话了没有?水为什么不在死者家取?给死者喝水了吗?等等。回答完问题,签名按手印,我的手有些抖。站起来时,我已是一头汗水,双腿打颤,有些站立不稳。人家来扶我,我说我腿坐麻了。其实知道是自己过于紧张了。没做亏心事,也怕鬼叫门哪。

邻居家儿女子孙兄弟姐妹的来了不少人,披麻戴孝进进出出,队伍绵延数十米。出殡队伍很壮观。屯里老人站在街上看着吹吹打打的长队伍,啧啧称赞。看人家老什么什么,儿女齐全,子孙多,两拨接班吹。很风光啊!想起老人在世情况,个别境遇相同的老人似乎就看到了自己的境况,回头掉眼泪。

继续收拾房间,有些恐惧。突然觉得这个山村,再也不是世外桃园了。空气好环境好民风朴实都没有用了。大家住的是人气。没有那些热热闹闹的人,以及这些人制造的低俗的事,生活就没什么意思了。

房子都收拾好了。我打电话给我姐。

我姐说,你说,那个草垛,派出所那儿,没事了吧?我停了一下,应该没事了,没听邻居说什么,你家邻居都不在家了,整个一个空屯子。

我害怕,楼道太黑了,我姐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一个星期了,我姐没有回来。说有事没有处理完。什么事,不说。再打电话就不接了。后来,我抽空去了一趟我姐做饭的工地,找到保管员。他说,走了好几天了。哪去了?不是回家了吗?

没有回家。

噢,保管员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嗯,有个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揣摩着,说吧。

沉默了一会儿,保管员说,你姐跟原来那个班长走得挺近,有人看到他们俩……班长走了以后,你姐就有些不太正常,老是像心里有事,老说楼道太黑了。我说这没别的意思,你往那方面找找吧。

我愣在那里。班长姓什么家住哪里等等一些情况,保管员也不知道。保管员说,对了,你姐也问过这些问题。奇怪,你姐跟班长那种关系你别介意我这么说啊,怎么会不知道呢?

循着班长这条线找我姐。不知道我姐是怎样的路线,我是从班长的花名册上的名字和地址找寻的。当然,我的路子总比我姐要宽。我找到某地的朋友,在朋友家里给朋友的朋友某地公安管户籍的人打电话,先验证一下。回答是,经查找,花名册上的这个人,大名鼎鼎,是这个乡镇敬老院的五保户。没事总到乡派出所絮叨他的从前及现在的困难,天天来,晚上回敬老院,白天就到派出所,上班似的。打不得骂不得的主儿,派出所的人巴不得他出去干点什么活呢。分析,在外地,特别是工地的,船上的,等等,会有个别人用假身份证,捡来的别人的身份证,或者,也有熟人介绍的,甚或,某工地不好招工,没有身份证明,也可以干临时的。但凡这样的情况,都有点事。于是,就找事。事太多,躲在外地的,没有抓捕归案的……打架致人伤残的,开车肇事逃逸的,强奸犯罪的,毁坏别人财物的,纵火的,绑架讹钱未遂的,等等。这一查,惊出我一身冷汗,我姐知道这种情况吗?

还是不接电话,我只能一天打一个电话。好在,没有关机。有一天,终于接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跟这个陌生男人说话。我噎住了,许久,他说,你姐在我这里,没有危险,你不要天天打电话了,你姐让我跟你说的。

让我姐说话!

后来,我姐真说了,只说一句:我在班长这儿,挺好的,不要找我,楼道太黑了。呱达,那头挂了。

告诉我你们在哪里!

我想我这句话是给关在线外了。我姐根本没有听到。再打,又没人接了。我换了电话又打,还是不接。我知道我姐可能永远不会接我的电话了。她不想让我找到她。有些人不想有亲人关心,觉得自己挺好的,这样或那样,挺好的。

我跟派出所的人说,这情况,我就算报案吧,我姐可能被绑了。我想派出所的人路子广,找一个人,有许多方便。派出所的人说,听你录的这个音,不像绑了,是你姐自愿的。听我姐那口气,真的呢。我反复的听,班长那口气,也不像限制别人自由的样子。

生命中,会有许多结,解不开,也没法解。就这样,那天我去时,故意去看看那个楼道,的确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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