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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囚笼 门外天堂——电影《房间》结构艺术的力量和隐喻

2016-11-20赵亮

剧影月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囚笼乔伊母子

■赵亮

门内囚笼 门外天堂——电影《房间》结构艺术的力量和隐喻

■赵亮

自去年九月十五日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首映以来,英国导演伦尼·亚伯拉罕森导演的影片《房间》(Room)以其强烈的情感撞击、深入人性的探索与关怀,一年内斩获了包括第88届奥斯卡、第73届金球奖、第69届英国电影学院奖以及英国独立电影奖、美国电影学会奖、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奖等数十项国际大奖,赢得了评论界与观众的广泛赞誉。

《房间》讲述了十七岁的女孩乔伊(布丽·拉尔森饰)七年前被骗为性奴囚禁于一间棚屋,并且生下了儿子杰克(雅各布·特伦布莱饰),在杰克五岁的时候,母子历经艰险逃脱囚笼,最终修复心灵创伤融入外面世界的故事。

故事并不复杂,却蕴含着强有力的戏剧元素,尤其是有诱拐、监禁、性奴、出逃、解救这样的卖点,一般电影作者自然而然会按照事件发展的时间顺序和好莱坞常见的三幕剧的结构来处理:天真美丽的少女落入性与暴力的陷阱,在屈辱与恐惧中诞下婴儿,最终冒险出逃获得解救与家人团圆,这样的处理完全可以做成惊悚紧张,一波三折的类型大片,如马丁·西克塞斯的《为奴十二年》的处理方式,甚至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

但是《房间》却放弃了这一稳妥的三幕剧的处理方式,而是采用了极为罕见的两段式正叙述结构,放弃了女主遭遇不幸的具体过程,专注于讲述母子俩逃脱肉体的房间和心灵的房间的故事。这种结构不像三幕剧那样,具有完整的事件的开端、发展、结局的结构的整一性,而是前后两段故事各有核心事件,从而容易丧失戏剧内在的联系与张力,而这正是影片成功的独到之处。

影片从杰克五岁生日的早晨开始,孩子在母亲的怀抱中醒来,逐一向房间中破旧的桌子、椅子、水池、马桶、盆栽、电视问候早安,在地上床上雀跃蹦跳,欢呼他要长成为电视里的屠龙者,要冲到太空去。在他的独白里,我们知道房间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天窗外的天空是外太空,电视里的树是不真实的,大海也是不真实的,人物是色彩拼出来的。母亲为了让他幼小的心灵不受伤害,刻意为他描绘了一个虚假却单纯的世界,刻意掩藏自己不幸的遭遇,甚至不让他见到囚禁者老尼克,每当老尼克进入房间,她就让他进入衣橱睡觉。但是这刻意营造的母子温馨情境很快被打破了,因为杰克忍不住走出衣橱被老尼克看到,母亲激烈地阻止他接触孩子,老尼克勃然大怒而离去,并且切断了房间供电。这个前半段的激励事件使得乔伊认识到再也不能向儿子隐瞒下去了,她向杰克说出了真相,并且请求孩子协助她逃出房间。但是五岁的杰克难以接受他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他不相信外面存在着另一个世界,认为她编造的故事很无聊。在母亲的冷战下,杰克屈服了,母亲用热毛巾烫红他的脸装病,企图让老尼克带孩子出去看病而求救,但是囚禁者只是答应买药来治疗。绝望的乔伊决定让杰克装死卷在旧地毯中让老尼克抱出去掩埋,惊恐无助的孩子即使在大喊出“我恨你”之后,还是接受了这个艰难的任务,不断出现的眼睛特写展现了他在这一特殊情况下接触真实世界的无比复杂的内心。在路人的干预下,老尼克丢下已经抓住的跳了车的杰克落荒而去,获救的母子抱头痛哭,她们将面对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

影片的后半段同样开始于一个房间,杰克在医院这个公共空间内醒来,只穿着短裤小心翼翼赤脚走在地板上的画面,暗示他与世界开始了真正的接触,但是从高高的楼上俯瞰下面世界的情景还是吓着了他。离开医院这个公共空间,她们回到了外婆家、这个乔伊长大的家庭空间。即使家庭空间对于乔伊来说也已经物是人非,父母因为当年的失女打击而离异,父亲至今不能正视杰克,令乔伊很恼怒,翻看旧影集的画面显示她再也不能重回旧日的时光,新的房间成为她新的囚笼,并进而与母亲发生争吵,一怒之下她决定接受门外聚集的满怀窥视欲的媒体采访,以换取高额的酬金来离开家庭,但是媒体的发问撕开了她血淋淋的伤口,这个熬过了七年非人生活的母亲却在获救以后选择了自杀。而杰克却在外婆及其男友的帮助下迅速融入了生活,他主动让外婆剪下他视为 “力量源泉”的留了五年的长发,送给治疗中的母亲,并且再次拯救了她,一组在海边、闹市的镜头显示了她们已经不再囿于房间。最后杰克提出回到原来囚禁她们的房间看看,并且一一与椅子、水池、马桶及房间告别。

两段式正叙述结构的选择源于影片对人性深层的探索和自身风格的需要。影片没有追求惊悚、悬疑等剧情片的类型风格,而是将镜头集中于对人物伦理、心理的细致刻画。前半段几乎全部集中于在那个房间内拍摄,纪录片般地描绘了母子在密闭空间的生存状态和变故,即使在乔伊叙述自己不幸遭遇时也果断摒弃了闪回、插入等可以出现的房间外的镜头。密闭的狭小房间对于母子有着不同的意味:对于母亲是冲不出去的囚笼,对于杰克是永远有母爱陪伴的天堂;母亲日思夜想回到外面的世界,杰克却不相信并且排斥外面的世界;母亲在这里痛苦而麻木,杰克却充满简单的幸福。但是这虚幻的世界终将打破,单纯如白纸一样的他如何面对未知的世界,就成了探索人性最有意味的标本。后半段重点在于母子融入世界的过程,影片同样把镜头集中于房间内来表现,而且是最有利于修复心灵创伤的温馨的家庭房间。母子尤其是母亲乔伊逃出后并没有就此享受自由,世界不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对世界的猜疑让世界成了她新的囚笼。在此,一个“被上帝抛弃”的人如何重新入世,也成了探索人性的最有意味的标本。

各有侧重的两段式结构确实存在不易对付的失衡危险。从整个影片来看,占时一半的前半段结束时才是影片激励事件的完成,即人物原有的平衡状态打破,如何达到新的平衡,至此整部影片的主题才初步显现,前半段成了后半段的背景。前半段关于囚禁的悲剧状态的展现以及冲破囚笼的惊险与后半段修复身心融入世界的挣扎的侧重点的不同,前半段积累的紧张势能也容易被后半段的迷茫所消解,尤其母子得救后维持前半段剧情推进的悬念的消失,所以,能否使后半段与前半段达到协调并突出主题就成为影片成功与否的关键,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结构上的分崩离析,严重影响影片的表达效果。《房间》娴熟而巧妙地运用情感主题与技术手段的双重处理,在前后两段之间结成牢固的纽带,使得前后两段浑然一体、相得益彰。贯串于前后两段的情感主题——动人的母子之爱是两者和谐平衡的最可靠的保障:前半段中母亲对儿子关于世界的善意欺骗、决心冲出囚笼、说出真相,后半段中对父亲不正视儿子的发火、采访后自责的自杀,都显示着一个悲剧母亲对儿子无私的爱。而对于杰克来说,对母亲的爱是他一切行动的出发点与归宿处,无论是前半段中即使害怕无奈也装死求救,还是后半段中毅然将长发剪下送给母亲,令人动容地展示了他对母亲的爱,尤其是母亲掉落的一颗坏牙,他在前半段中向母亲讨得,在装死求救时他将母亲这身体的一部分含在嘴里,在后半段母亲自杀住院后他握着坏牙睡觉,母子一体的爱,使得故事走向无论如何变化,都不觉突兀而自然从容。技术上的主要手段是儿童视角的贯串,影片前后部分都通过杰克的视角来讲述故事,使得故事自始至终具有一种纯净自然的色调。另外,影片也在很多地方做了技术上的前后勾连和统一,比如前半段结束母子获救时,母亲带杰克前往医院,杰克说“但是我的床,还在房间”,预示了他的身心还与房间有着无尽的联系;再比如,影片首尾对房间物件的问候与告别,首尾呼应而又升华了主题。

《房间》不仅讲述了一个温馨的故事,还充满着多层次的隐喻,关于自由和爱,关于地狱和天堂。那个囚禁母子的房间,对于乔伊是失去自由的地狱,对于杰克却是充满爱的天堂,对于孩子来说,只要有爱,哪怕黑暗也能笼罩上温暖的光辉。而来到自由世界后,乔伊因为焦躁和猜疑,即使家庭的房间也成了牢笼,而一开始害怕世界的杰克,却渐渐地融入世界并享受自由的美好。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中间的关键就在于门的打开。就像杰克的独白中说:“在这个世界里,有着无数的门,门背后有着无数的房间,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在那里发生着,人们总是在忙碌着,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天堂在哪。”影片虽然在不同的房间中拍摄,却很少出现门的画面。仅有的一些门的画面,在作者刻意的处理下都具有着特定的意味。影片前半段展示房间环境时一直没有出现门,因为那个带密码的锁闭之门与正在展现的母子的“幸福”相对立,门的两次出现总是伴随着囚禁者的出现。乔伊得救回家后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画面是她与母亲南希站在门框中说话,暗示她将再一次进入囚笼。家中再一次出现的门是关闭的洗手间的门,杰克打开门发现了自杀的母亲。影片最后,杰克和乔伊再次回到囚禁她们的房间,那个被警察打破的铁门歪斜地敞着,杰克疑惑于房间 “怎么变小了”,随即他发现了原因:门打开了,房间再也不能成为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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