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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讲中国话,是最大的痛苦

2016-10-25陈旖旎

福建人 2016年3期
关键词:闽南话大川友邦

本刊记者 陈旖旎

不能讲中国话,是最大的痛苦

本刊记者陈旖旎

台湾的抗战史,是由千千万万个“李友邦”谱写的。就像台籍报人李纯青说的那样:“每一个台湾人寻求祖国的历程,都像一首万行的叙事诗。”

林正亨(1915—1950),出身于台湾雾峰林家,祖籍漳州龙溪,“七七事变”后投身抗战,祖父林朝栋、父亲林祖密都是著名的抗日名将。

林正亨:家祭无忘告吾翁

如果一个“李友邦”就能写成一首万行叙事诗,那么台湾五大家族之一的雾峰林家,则可以写成一部大型叙事史诗了。2004年央视上映的历史剧《沧海百年》,正是以雾峰林家为原型拍摄的。

“三代民族英雄,百年台湾世家”——这是台湾地区前领导人马英九为林家所题写的牌匾。雾峰林家第六代子孙林朝栋是台湾清治时期的将领,《马关条约》割让台湾的消息传回台湾后,林朝栋发誓誓死保卫台湾。1904年,他病死上海,临终遗命子孙:“台湾是在我的任内丢失的,我的家人一定要收复台湾!”

借为父亲奔丧之机,林朝栋的儿子林祖密举家迁回了鼓浪屿。为归国抗战,李友邦舍弃了台湾优渥的生活,同样出身望族的林祖密,则置在台家产于不顾,几经周折退出了日本国籍,恢复中国籍,成为辛亥革命后台胞正式恢复国籍第一人,真真践行了“宁愿放一切,也不作异国子民”。此后他矢志不渝追随孙中山革命,却在孙中山逝后为北洋军阀所杀害,也是至死未见光复。

祖辈与父辈的遗愿,到了林祖密之子林正亨手上终是实现了。1945年10月30日,林正亨给母亲写了参军8年以来的第一封家书:“台湾的收复,父亲生平的遗志可算达到了,要是有知,一定大笑于九泉。”

1937年,抗战烽火燃遍祖国大地,林正亨和当年的李友邦一样,只身来到大陆,考入前身为黄埔军校的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从此走上了抗日救国之路。1944年他参加远征军赴缅甸抗日,在一次战役中,他子弹耗尽后与敌人肉搏,身中16处刀伤才倒下。后来他被战友们从死尸堆里背出,做了两次大手术才活命。但他两手都伤了筋,无法握拳,留下了终生残疾。

那封家书,便是林正亨用几近残废的手写下的。

但是他的言辞中却不见半点不甘与自怨自艾,反而是竭力开解母亲,且毫不掩饰地表达他的骄傲:“我的残废不算什么,国家能获得胜利强盛,故乡同胞能获得光明和自由,我个人粉身碎骨也值得。请母亲不要为我残废而悲伤,应该为家族的光荣来欢笑,你并没为林家白白地教养了我,我现在成了林家第一勇敢和光荣的人物。”

他笑叹:“在这神圣的战争中,我可算尽了责任……”

林献堂(1881—1956),出身于台湾雾峰林家,祖籍漳州龙溪,台湾地区民族运动领袖,两岸史学界公认的“台湾议会之父”。

林献堂、蒋渭水:台湾有病,得治!

与林朝栋同辈的林献堂,也是雾峰林家抗日的杰出代表。不同的是,林朝栋扛得起刀枪,就进行武装抗战;林献堂使得了笔杆,则走上了文化斗争之路。

林献堂认为,一个国家领地被占领了不可怕,文化一旦遭侵略,那这个民族就面临灭顶之灾了。他一生不说日语、不穿木屐,坚持汉民族的传统生活方式。

眼看着同胞的武装抗日屡屡失败,台湾找不到出路,苦闷彷徨之下,年轻的林献堂便想到了“打入敌人内部”——到日本游历,以期知己知彼、师夷长技。1907年,他在奈良拜访了仰慕已久的梁启超,向他请教如何抗日。

林正亨只会说闽南话,由于语言不通,二人全程在纸上笔谈。梁启超提出了“非暴力抗日”的建议,大大启发了林献堂。后来他便依循梁启超的建议,领导台湾民众轰轰烈烈开展各种非武装抗日运动。

1921年,他发起了“台湾议会设置请愿运动”,历时十数载不辍,要求建立台湾议会,允许台湾人参政。因此,他被两岸史学界公认为“台湾议会之父”,成为台湾近百年来深具影响力的人物,还曾被全台网络票选为“一百年来台湾第一人”。

1921年,40岁的林献堂认识了31岁的蒋渭水,他们在台湾民族解放的主张上一拍即合,与另外几位同志发起成立了“台湾文化协会”。他们深入民众中间,举办读报社、讲习班及各种形式的演讲,开展文化启蒙运动。据日方资料记载,1923年至1926年间,台湾文化协会共举行演讲会798场,出席听众有近30万人之多。

蒋渭水(1890—1931),出生于台湾宜兰,祖籍漳州龙溪,学医出身,台湾日据时期民族运动领袖之一,台湾文化协会和台湾民众党的创立者。

翁泽生(1903—1939),出生于台北市太平町,祖籍福建同安,台湾共产党主要创建人和领导人之一。

“台湾文化协会”成立一个月后,行医出身的蒋渭水即在《会报》上,发表了《临床讲义》一文,视台湾为病患进行诊断,称“病人”所患的是“智识的营养不良症”,必须进行“原因疗法,及根本治疗”,并开出了处方:正规学校教育,最大量;辅助教育,最大量;幼稚园,最大量;书馆,最大量;读报社,最大量。

翁泽生:敌人都为他点赞!

“台湾文化协会”吸收了不少进步青年,李友邦便是其一,可以说,他的反日运动就是林献堂、蒋渭水等前辈给领入门的。另外还有个青年深得蒋渭水欣赏,这人叫翁泽生。

翁泽生出生于台北,父亲是个爱国茶商,早年从福建同安东渡台湾,所交往的友人也都是些爱国志士。从小耳濡目染之下,翁泽生的祖国意识早早便已觉醒。1920年到厦门集美中学求学后,翁泽生见证了祖国大陆蓬勃开展的革命运动,更是备受鼓舞,次年寒假,他加入了“台湾文化协会”。

与蒋渭水的赏识相反,翁泽生11岁起就读的太平公学校(原名大稻埕公学校)的老师、领导,对他可头疼极了。日本殖民当局强制推行奴化教育,学校禁止讲闽南话,翁泽生却屡屡带头公然挑衅,“我行我素”用闽南话回答日籍老师的提问,并拒绝按规定喊歌颂日本殖民统治的口号。

1923年7月30日,学校25周年校庆,邀请了历届毕业校友参加。在纪念会上,翁泽生突然冲上讲台,用闽南话演讲,向校友们宣传“台湾文化协会”的宗旨,指出台湾人是汉民族,要讲汉语,讲台湾话(闽南话),并向大家介绍祖国的爱国革命运动。日籍校长恼羞成怒,上台欲将翁泽生撵走,台下同学们却用雷鸣般的掌声为翁泽生助阵。

翁泽生更加理直气壮,他疾呼:“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不能讲自己的语言,世界上还有比这种不自由更痛苦、更耻辱的事吗?”

被翁泽生这样一闹,纪念会只得草草结束。事后,日本殖民当局还对这次事件进行了立案侦查,此为轰动一时的“太平公学校事件”。翁泽生因此上了日本殖民当局的“黑名单”。

1925年由厦门大学转入上海大学学习的翁泽生,经由瞿秋白的引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8年 4月,翁泽生与林木顺等人共同成立了台湾共产党。

1933年翁泽生在上海英租界安排工作,遭叛变被捕,不久后被遣回台湾,关押于台北监狱的单人牢房,作为重要犯人被监禁了起来。当时殖民当局对他恩威并施,逼他承认与台共的关系,诱其“转向”。

翁泽生却在法庭上慷慨陈词:“我父亲是福建同安人,母亲是台北人,你们可以判我刑,要我转向是绝对不可能的。刑满出狱后,我还要回祖国去,继续参加革命!”

在狱中,翁泽生饱受酷刑,以至身患重疾,1939年历经折磨后牺牲了。日本《朝日新闻》为此还特发专文报道,称“台湾最光辉的一颗红星陨落”。

康大川(1915—2004),台湾苗栗人,祖籍福建福州,1938年,从日本回国参加抗战活动。

康大川:我是福建人

“我是中国人,连中国话都不会说,祖国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台湾女青年杨美华这句话,是李友邦回大陆前的真实写照,也是当时无数生于台湾长于台湾的人的写照。尽管这样,“祖国”对杨美华来说仍不仅是个生而带有的标签这样简单。怀着“只要能踏上祖国的土地,为祖国母亲尽微薄之力,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的一腔热血,留学日本,还差半年即可大学毕业的杨美华毅然返回大陆参加抗战。

日据时期,直接从日本回国从事抗战活动的台湾青年着实不少,康大川也是一例。

康大川从小就“对日本帝国主义统治台湾恨之入骨”,“七七事变”的爆发,一下子将他心中的火给点燃了,那时候还在日本留学的他,认定了“唯一的出路只有奔回大陆”。于是1938年3月毕业那天,康大川在大陆同学的协助下,从横滨搭上开往上海的轮船,奔回祖国大陆意欲参加抗日战争。

然而由于他是台湾人,没有任何一个单位肯接受他。后来经同学提醒,康大川不再说自己是台湾人,而直接称自己的籍贯为福州(祖籍地)。这一做法果然奏效,他很快被录用并加入了国民革命军第37军第60师政治工作队,开赴赣北、湘北等地抗日前线。

我们常说“闽台一家亲”,不仅因为两地之间一衣带水,更是由于台湾民众的祖籍地大多是福建。

一些回国参战的台胞因台籍或日籍身份不被信任时,他们就以能讲闽南话、客家话等闽方言为证,表明自己是福建人。别说,这招还挺管用,“福建人”的身份确实为不少台胞志士归国抗战扫除了政治障碍。

李友邦小时候曾因对日本同学一句“清国奴”的辱骂进行反击,而招致日籍教师的掌掴。康大川幼时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让他一辈子刻骨铭心。

那是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一位台湾同学竟用日语骂一名同学“清国奴”,这是当时日本人骂台湾人最恶毒的语言。康大川的一位中国老师听到后,流着泪对学生们说,用日本人的语言骂自己的同胞,这不正合了日本“皇民化”教育的阴谋……老师的话让不少同学都哭了,包括康大川在内。

这位老师后来因为“意识”问题被关进了监狱。出狱后,他做了和李友邦一样的决定——离开台湾到大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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