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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之殇

2016-07-16周菊

昭通文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仔仔阿华大婶

我扛着锄头正准备去翻地。三月了,正是播种的好时节,我得抓紧时间翻地播种了。在路边,我遇见邻居王大婶,她用大嗓门和我嚷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忙问她:“怎么了,大婶?啥子不得了了呀?”王大婶说:“听说代老二家孙子仔仔,被外孙女妞妞用锄头挖死了,你快去看看呀!”她一边说一边跑开了。怎么可能呀?代老二的外孙女妞妞不是五六岁了吗?怎么会挖死她的表弟仔仔?我半信半疑,丢下锄头,跟着王大婶朝代老二家方向跑去。

代老二今年56了,儿子阿华和女儿秀秀都各自成家在外打工。为了多挣点钱,就把小孩子寄养在年迈的代老二老两口这里。

当年,代老二在“女儿长大以后不是自己家的”那种重男轻女思想的支配下,为了让阿华多读点书,硬是将正在上初一的女儿秀秀喊回了家。“秀秀成绩可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呢,还是不要喊回来了!”代老二的老婆这样说。代老二说:“读那么多书做啥子嘛,只要能够写得起自己的名字,能够算账就可以了。反正长大都是要嫁人成为别家人的。”所以不顾老婆的反对意见,执意将秀秀喊了回来。辍学的秀秀绝望之下,一气外出打工去了,好多年不和家里人联系,代老二联系不上秀秀的那段日子,怀着对女儿愧疚之心的他还一度以为:女儿秀秀恐怕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又或者是永远不认他这个偏心的父亲了。在请人多方联系之后,再次联系上秀秀时,秀秀都已经找了个湖南人结婚了并且有了女儿妞妞。在回家看望父母之后,提出将只有一岁的妞妞交给外公外婆照顾,就再次踏上了打工的路。

代老二的儿子阿华上初中后,并没有按照代老二的意愿好好读书,将来光宗耀祖,而是伙同一帮二流子,成天吃喝玩乐的,根本没有心思读书,在花光家里的积蓄之后,总算混到了初中毕业的阿华回到了家里,死活再也不去读书求学了。阿华在家里好吃懒做,成天伸手向父母要钱花,一旦不给还要发脾气,辱骂甚至殴打父母。为此,代老二老两口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阿华这么不长进,也不该让成绩那么好的秀秀辍学,而去供养这个败家子!可是后悔也没有用呀!阿华在家里呆了两年之后,也外出务工去了。听说后来找了个外地女子,生了个孩子取名仔仔,因为阿华好吃懒做不好好上班,所以很多时候他们的生活很拮据,两年前那外地女子没有办法,只好将半岁不到的仔仔送回来给爷爷奶奶照顾,然后回到城里找地方上班去了。

代老二家里闹哄哄的。乡邻们都到了,他家不大的院子显得更挤了。我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里,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院坝中间,躺着那个叫仔仔的孩子,后脑勺那里血糊糊的,旁边流着一滩血。代老二神情萎靡地坐在孩子旁边,痛苦地揪着头发。代老二老婆哭得呼天抢地:“天啊!这可怎么办呀?我的仔仔,刚才还跑来问我要糖吃的,你咋就不在了呀?我可怎么给你爸爸妈妈交代呀?天杀的代老二,喊你把仔仔带去放牛的,你咋个不带起去嘛?现在怎么办呀!老天爷呀……”代老二后悔地说:“我想到那边路不好走,就没有带他一起去,喊妞妞看着他,哪个晓得一小会儿就出这样的事情了嘛?”……那个叫妞妞的小女孩,蜷缩在院坝的墙角,抖抖索索的只晓得哭。

邻居们在窃窃私语,我也总算知道了个大概。代老二要出去拴牛,准备拴好牛之后回来一起上坡挖地的。他老婆喊他把仔仔一起带去,他怕路不好走,带起仔仔费劲,就让妞妞看着仔仔。平时里都是两个孩子在一起玩的,大的妞妞带着两岁多的仔仔,经常在村里的大树下一起玩耍,乡亲们还说成了村子的一道风景线呢,有的还多羡慕代老二儿孙满堂。代老二老婆在喂猪,刚才提猪食出来的时候喊到:“妞妞,你帮外婆找两把锄头,就是昨天用的那两把,我们等下一起去挖地去。”妞妞答应了,乐颠颠的就跑去找锄头了。还在猪圈里的代老二老婆,听见妞妞突然哭喊着:“仔仔快起来!仔仔快起来!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咋不起来嘛?仔仔……”代老二老婆猪圈门都没有关就跑出来,见仔仔躺在地下,后脑上一个洞,鲜红的血正咕咕的往外冒,她一把把仔仔拉在怀里,不知所措。仔仔脸色刷白,她赶忙对妞妞说:“快去喊你外公回来!”妞妞哭着去喊外公了,代老二老婆抱着仔仔,吓得手脚冰凉,人都愣着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哭一边喊着仔仔的名字。代老二回来看见这情景,冲他老婆发了火:“你傻了吗?快点抱起仔仔去医院呀!”回过神来的代老二老婆赶紧抱着仔仔起来准备去医院,可是仔仔好像手脚都耷拉了下去,代老二将手往仔仔鼻腔一摸,孩子都没有了呼吸。望着仔仔慢慢变得僵硬的身躯,老两口就坐在那里,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仔仔就真的死了。吓坏了的妞妞跑去隔壁喊来了外公……不到半个小时,小小的山村都传开了:代老二家发生“血案”了!快去看看呀!大家都想前往看个究竟,他家门里门外都站满了人。

在代老二老婆还在埋怨代老二的时候,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你两个不要闹了,现在事情都这样了?现在吵破天仔仔也回不来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办吧!”“那你说怎么办才好呢?怎么给阿华说得出口,说仔仔不在了呀!”代老二带着哭腔说,“可是你也不能不说呀?”邻居王二叔说道。

大家正在议论怎么说的时候,张队长赶到了,拨开人群进来的张队长喘着气说:“我正要放羊去,走到一半听说出事了,我就赶了回来!”等看清楚现场的情况后,张队长说:“赶紧通知阿华和秀秀回来,还要报告乡上派出所。”这话一出,人群炸了锅:“这是自己家里出了事,为啥子要报派出所呀?”“可是这是一条人命呢,不报派出所怕是不行吧?”没有读过几天书的张队长说。过了一会儿,德高望重的六爷爷咳了两声,顿了顿说:“不要报派出所了,这是自己家人伤了自家人,代老二,你通知你的儿女回来商量,把仔仔的后事办了,别的人都去帮忙去吧!”

代老二头都大了,昏沉沉的就在旁边喃喃:“仔仔不在了,我咋向你的爸爸妈妈交代嘛,仔仔,你咋就不在了嘛?你叫爷爷怎么过呀?”于是女人们都去安慰代老二老两口,有的女人想着那么可爱的仔仔说不在就不在了,不免跟着难过还陪着代老二老婆一起抹起了眼泪。

打给阿华的电话接通了,是阿华老婆接的。代老二哽咽着说:“你们请假回家一趟吧,家里出事了!”阿华老婆听说家里出事了,就把电话递给阿华接。“爸爸,家里出什么事了呀?还得我们请假回来?”“仔仔不在了,你们回来吧!”“爸爸你不要开玩笑了,仔仔好好的,可不要拿仔仔开玩笑!”“这是真的阿华,出了点意外,仔仔真的不在了,你们回来吧!”阿华的语气马上就变了,带着哭腔说:“我好好的仔仔交给你们带,你们咋个带的?你给我等到,等我回来收拾你!”盛怒中的阿华挂断了电话,根本不听代老二的任何解释。

再打秀秀的电话,电话是空号,心乱如麻的代老二只是抹眼泪,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突然想起王大婶家的小兰,那次和我说起过她打工的地方离秀秀他们打工的地方不远,有时候他们还会见面的。我告诉了代老二这个消息,于是有人就去找王大婶要了小兰的电话号码打去找秀秀。可是,小兰在电话里说的话却让大家失望极了,原来秀秀老公酒后和人起了冲突,导致一个工友死亡,几年前就被抓进了监狱服刑了,而秀秀一个人无依无靠,在丈夫服刑后也就返回了丈夫的老家,后来就再也没有和小兰有过联系了。

代老二那个后悔呀,无法用言语描述。当初秀秀回来看他们那次,对他当初不准秀秀读书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回来都不和代老二说话,和她妈妈说,要是当初她爸爸不狠心把她从学校里叫回来不让读书,那么她也不会背井离乡的嫁了个外地人,代老二也觉得对不住秀秀,所以尽管走的时候秀秀留了个电话号码在家里,可是内疚的代老二一次也没有给秀秀打过电话。他心里想,只要帮秀秀带好妞妞就是了,这样也能减轻他心里对秀秀的愧疚。而秀秀呢,五年多过去了,也是一次也没有打过电话回来。没有想到等到有事了,却又联系不上秀秀了。

正在大伙儿给小仔仔砍着棺木的时候,王大叔跑了过来喊:“大家快回去看看吧!阿华回来了,提着斧子找他爸爸拼命呢。”大家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跑回代老二家,只见家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阿华老婆和代老二老婆抱在一起痛哭,哭得那种凄惨,让人忍不住掉眼泪。气急败坏的阿华提起斧子,青筋暴绽地要他爸爸为仔仔偿命,嘴里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要代老二把妞妞交出来。代老二也在哭,家里几个老人在家,有两个拉住阿华,有两个在安慰着代老二。阿华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好好的仔仔交给你,你咋个给我带的?现在孩子都给你带没了,你还我仔仔来啊……”被人拉开之后,阿华又满房间地找妞妞,可是房间都找遍了,哪里有妞妞的影子?阿华又回过头来找代老二,要她交出“凶手”妞妞。代老二哭着说:“妞妞也是孩子呀,她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把妞妞咋个整嘛?是我没有看好仔仔,才让妞妞误伤了仔仔,现在你要我偿命,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仔仔不在了我也活受罪,我的命给你吧,我活着也没有意思!”说着代老二就往外跑。阿华说:“好啊!你去死吧!我的仔仔呀!你好命苦呀……”

代老二出门就往江边跑。平时瘦猴样的代老二,今天跑起来飞快,五六个人在靠近江边的一处缓坡上才总算追上了他,硬把他架回了家。

回家才知道,阿华气晕过去了,请村医生来打了一针镇静剂,已经睡着了。阿华的老婆已经缓过神来,面无表情,坐在墙角喃喃自语:阿华虽然不求上进,外出也没有挣到啥钱,可是仔仔一直是他的心肝宝贝,只要干活累了,想仔仔了,就会给仔仔通个电话。上周日那天,都还在给仔仔通话的,仔仔还叫爸爸买玩具回来的,昨天一接到电话说仔仔不在了,他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就呆坐在那里,口中喊着:“仔仔,仔仔,我的宝贝,你咋就不在了……”说着说着,阿华的老婆又泣不成声了。

憔悴的秀秀在回家的火车上,想起当初负气出走外出打工,到现在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开始几年曾发誓再也不会回家了的,因为爸爸当初重男轻女的做法让她很寒心,她当时想就算死在外边了也不回去,决不!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别人打工之后都能回家,特别是在她和湖南人结婚后,更想念她的妈妈,于是才有了几年前的那次回家。虽然在家的那些日子,她不怎么搭理父亲,偶尔也只是和妈妈说说话。秀秀的爸爸代老二虽然希望秀秀能够原谅自己,可是秀秀心里总是有疙瘩,所以临到走都没有主动和爸爸说话,就连托付他们照顾妞妞都是和妈说的。当时秀秀想到湖南那边家里也是家徒四壁的,把妞妞寄养在父母家里,他们好出去打工好好挣钱,准备将湖南老家的房子修好后接妞妞回去,哪里知道天有不测风云,送妞妞回来之后的第二年,从工地上下班的老公,和几个工友一起喝酒吃饭起了冲突,失手将工友打死了,因此进了监狱坐牢。无奈中的秀秀只好一个人返回了湖南老家,在家里种地照顾丈夫的父母,就连回来接妞妞的路费也没有的秀秀,也没有脸面和父母联系了。哪知道,前两天丈夫的有个老乡刚好和小兰认识,听小兰说起老家在打电话找秀秀,说家里“出事”了,于是秀秀借了点路费,便忙不迭地就往自己的老家赶。也不知道家里究竟出了啥事呢,这样想着,疲惫的秀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妞妞正在哭兮兮地叫着妈妈呢,秀秀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代老二家里,小仔仔的棺木总算做好了。代老二老婆和仔仔妈妈守着仔仔的尸体哭,不让老人们将仔仔装进棺木里。

几个亲戚在开导着阿华。六爷爷说:“阿华啊,孩子都已经不在了,你就让大家给仔仔入棺吧,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总得让孩子入土为安吧。”“不行,那个老不死的总要给我个说法,不能让我的仔仔就这么死了,他得偿命。”阿华吼道。“可是就算你的爸爸死了,仔仔也活不过来了呀。”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大叔也开口了。“我不管,那就喊老不死的把妞妞交出来,让妞妞给仔仔披麻戴孝!”阿华的语气没有一丁点商量的语气。

“妞妞给仔仔披麻戴孝?这怎么可以呀?妞妞是仔仔的姐姐呀!怎么能够让妞妞给仔仔戴孝,只有晚辈给长辈戴孝的,没有见过这么荒唐的说法!”六爷爷有些生气了。

六爷爷把代老二拉在旁边问:“你看是不是把妞妞先喊出来,让阿华骂上几句消消气呢?一个孩子,看他能怎样?不然他总是不让仔仔入土也不是个事呀!”代老二说:“六叔你糊涂啊,我们家那个阿华的暴躁脾气你是不知道,要是这种情况下把妞妞带回来,万一妞妞再出个三长两短的,这怎么对得起秀秀……”

六爷爷无可奈何了:“那你说咋办吧?”代老二铁青着脸:“我不晓得,就算我死都不能让妞妞受到伤害。”

这时候,王大婶走进院子,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她。她说:“你们不要吵了,秀秀联系上了!”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但听完王大婶说的话,大家心里都没有底了。原来,王大婶的女儿小兰来电话说,只是和秀秀丈夫的老乡说了家里在找她的事,那个老乡答应联系秀秀,至于联系上秀秀没有,秀秀来不来都还是未知数。

这下,阿华似乎更有道理了,“那就等秀秀回来再说吧,看她的妞妞做的好事,让她来了再处理!”撂下这句话之后,阿华的思想工作就陷入了僵局,任凭大家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坚持等秀秀到了再说。

秀秀下了火车又坐客车,然后又坐了四个小时的农村客运,在颠簸了四十多个小时候后,总算快到家了。看着熟悉的山坡,疲惫的秀秀来不及细细欣赏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故乡,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也不知道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秀秀回家的路上要经过小姨家,秀秀准备先去小姨家问问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看得见小姨家的白房子了,秀秀紧了紧背包的肩带,加快步子小跑起来。

秀秀迫不急待推开小姨家的门喊着:“小姨,小姨,我是秀秀啊,我回来了!”小姨闻声迎出门来,手里端了个碗,说:“秀秀你可回来了,快进屋,我正在洗碗呢,马上就好。”

秀秀进客厅来,放下背包坐下后,客厅里一个小女孩在那里怯生生地看着她,秀秀挥手叫她过来也不肯。

正说着,小姨从厨房过来了,小姨在围裙上擦着手,说:“秀秀,你先休息会儿,我再弄饭给你吃,你可回来了,还担心联系不上你呢!”

“家里究竟怎么了呀?那么着急地叫我回来做什么呀?”不解的秀秀问小姨,“对了,这是谁家女儿啊?怯生生的,叫她也不理。”秀秀看着那女孩儿问小姨。

“哎呦!看把你造孽的,这不就是你的女儿妞妞吗?妞妞快过来,这是你妈妈。”小姨招手叫妞妞过来,可是妞妞还是不过来,怯生生地看着秀秀。

秀秀好不容易才把妞妞哄了抱在怀里,含着眼泪,继续和小姨说话。“家里究竟怎么了呀!小姨?”

“喊你回来是家里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呀?小姨你就说吧,有什么大得很的事那么着急把我喊回来。”秀秀愈发着急起来。

“真的是大事,和你们家妞妞有关,那次你回来阿华不是外出打工了吗,你都没有见到阿华不是,后来阿华结婚后将他的儿子仔仔送回来给你父母一起带。仔仔今年两岁多了,你父母忙农活,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妞妞带着仔仔一起玩儿,哪知道前两天,两个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妞妞把仔仔挖死了。” 小姨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阿华回来了,总是不放过你父亲,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还喊你父亲把妞妞交出去,要妞妞给仔仔披麻戴孝呢,这不,怕阿华伤害到妞妞,所以出事那晚上,你爸爸连夜就把妞妞送我们家里来了。”

“啊?小姨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我们妞妞那么小,咋会挖死仔仔呢?”妞妞听大人们说起仔仔死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姨婆婆,仔仔和我一起在坝子里挖地呢,学外婆挖地,仔仔在前面挖我在后边挖,不知咋的,我的锄头就挖到仔仔的脑壳了,呜呜呜……”秀秀听见妞妞这一哭,才知道不是开玩笑的,秀秀一下慌了神,瘫软在沙发上。

妞妞看见妈妈倒了,“妈妈,妈妈,我不是故意挖仔仔的,我就挖到仔仔一下,仔仔就倒下去了,脑壳上流了好多好多血血呢……”秀秀心如刀绞,说:“妞妞乖,妈妈回来了,妞妞不怕,仔仔会好的……”

半天才回过神来的秀秀,叹了口气,茫然地看着小姨说:“小姨,我咋就这么命苦呀?小时候想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可是爸爸不让读给喊回家来,自己成家后本来想着把妞妞寄养在这边出去挣点钱,好把婆家那边房子修好的,可是钱没有挣到,妞妞爸酒后打死了人蹲监狱了,现在妞妞又出这样的事,我这日子怎么过哦?”

小姨看着眼泪汪汪的秀秀,这时对秀秀来说,什么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一把拉过秀秀,“我可怜的秀秀啊!”三辈人抱头哭成一团。

迎着初升的阳光,派出所赵所长正在整理办公桌。离乡上50公里的火烧坪社昨天发生了群众耕牛被盗事件,二十多头牛被哪个狠心的贼娃子给偷了个干干净净,所里的干警们昨天晚上就连夜赶去了火烧坪。赵所长没有去现场,是因为省里的领导今天下午三点要召开全省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视频会,要求开到所里,还必须是所长亲自参会。

赵所长看看时间,八点半了,准备整理好办公桌,再到乡驻地的社里去回访一个涉案的家庭,回来早饭后等待开会。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清脆的电话声音响了起来。“喂,你好,这里是派出所,我是赵所长,请问你有什么事呀?”

“我这里是桃源村,我们这里前两天发生了命案……”一听命案,赵所长神情凝重了起来:“老乡,你慢点说,你说你那里发生了命案吗?我这里听不大清楚,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是真的,赵所长,我们村子里代老二家里。”

“你说的代老二我认识呀,他可是本分人,他们家怎么会发生命案呢?”

“他家的孙子仔仔被外孙女妞妞给挖死了,就是前几天的事。”

“不可能吧?前几天的命案,照道理我们应该得到村上治安员的报告呀!”

“本来队长要报案的,村里老人们拦下了,本来乡亲们都准备给仔仔安埋了算了,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仔仔的爸爸阿华回来死活不放过代老二,提刀动斧的非要代老二偿命不可呢,把代老二逼了差点自杀了,我还听说现在阿华要等他姐姐秀秀回来了再找他姐姐给说法,还要叫小妞妞给仔仔披麻戴孝的,说不定还要闹出点什么大事出来呢,你们还是过来看看吧!”

“好的,那我们这就过来,谢谢你给我们提供的情况……”赵所长放下电话,知道外出回访的事只有改天再去了,桃源村的这事可不敢耽误,要是出了大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赶忙换上警察服装,骑上所里的摩托车,一路向桃源村飞奔而去。

秀秀刚进家门,不依不饶的阿华非要秀秀给个说法,或者就要妞妞给仔仔披麻戴孝。无奈的秀秀一脸茫然:“我能给你什么说法嘛,妞妞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你把她抓去坐牢,人家也不要啊!”阿华情绪激动,提了个刀子在秀秀和代老二之间晃来晃去的,阿华要么要秀秀给个说法,或者就要代老二给他的仔仔偿命,代老二没有办法,哭丧个脸随阿华在那里吵闹,人们一会儿拉开这个,一会儿又劝说那个。热心的村民们挤在代老二家的院坝里,孩子们到处乱跑,大人们唯恐阿华手里的刀伤到自己的孩子,赶忙将自己的孩子拉开……

正在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派出所的警察来了!派出所的警察来了!”

大家抬头一看,是赵所长带着村上的治安员和张社长来了,大家赶忙让开一条路,让赵所长他们走进来。阿华可不管警察来不来,依然在那里吵闹,赵所长呵斥他放下手里的刀子他也不听,治安员伸手去拿刀阿华也不给,“你不要管闲事!这是我家里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赵所长一看再这样下去怕事态进一步扩大,于是向治安员使了个眼神,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阿华手里的刀夺了下来,和治安员合力将阿华擒住,给戴上了手铐,准备带走。

看着阿华被拷上,代老二可慌了神,赶紧飞奔过来给赵所长求情:“赵所长,你怎么把我家阿华拷上了呀?你把他放开吧!”

赵所长回答:“不只是他,还有你和你们家秀秀,都得一起和我们到乡上派出所走一趟!”

啊?代老二傻了眼。

当赵所长他们带走这家父子3人的时候,代老二老婆和阿华老婆这两个妇道人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号啕大哭。她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小仔仔没有入土为安,这里三个人又进了派出所。

正当我和我妈准备锁门去代老二家看看时,隔壁王大婶却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她凑近我妈故作神秘地说:“她婶子,你晓得不?代老二家父子3人回来了,听说让小仔仔明天就要入土了。”

“真的回来了吗?阿华那个犟驴不是不同意吗?怎么就同意让仔仔入土为安了?” 我妈不信。

“真的回来了,我早上赶场亲眼看见的。听说到派出所后就把阿华的手铐解了,派出所开会都调解好了。”

“这个阿华也是的,都是亲人,你不能小仔仔走了,再让妞妞一辈子都生活在挖死仔仔的阴影之中,差不多就得了,还不听劝,提刀弄斧!”我妈感叹着。

“可不是,”大嗓门的王大婶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阿华本来要被拘留的,是赵所长念在小仔仔还没有上山,才放阿华回来的。”

“不过这个你不要告诉别人哟,我都是听张社长悄悄告诉我的,还喊我不要告诉别人的呢!”临了王大婶又补了一句。

第二天,左邻右舍都去代老二家帮忙,村上的治安员也在那儿帮着忙前忙后。后来,我从治安员的口中,证实了那天王大婶的说法。据说当时调解很辛苦也很成功,还达成了协议,由妞妞的监护人秀秀给阿华十万元的补偿,分十年支付,由代老二做中间人……”

不幸的仔仔入土为安了。一场“血案”终于化解了。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王大婶和我妈两个老太太又一路嘀咕开了。

“你说,究竟派出所是咋个晓得代老二家这个事情的呢?”

“是啊,当时六爷爷不是不让‘报案的吗?”

“是不是张社长呢?这几天张社长可是一直都在代老二家里帮忙呢?”

“好在及时的报告了,要不然还不晓得真会出啥大事呢!”

“就是,像电视上说的,有事要找警察!”

作者简介:周菊,汉族,爱好文学创作和摄影,昭通市作家协会会员。在《散文选刊》《华夏诗刊》《昭通文学》等发表过文学作品,曾获《诗潮》杂志社2014年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散文二等奖、《散文选刊·下半月》杂志社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笔会散文二等奖等奖项。现供职于永善县交通运输局。

【责任编辑 赵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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