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守在你曾错过的风景

2016-07-13韩十三

花火A 2016年7期

韩十三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总有人说年少如花，其实年华又不胜花朵，毕竟花谢花开、年复一年，而那些远去的年华却只能被封存在趋渐泛黄的相框里。那些年，其实我们都是彼此的风景，互相愉悦取暖，只是时过境迁，有些早已老去的少年，还徘徊在当初的风景里迟迟不还。每个念旧的孩子都有一颗多愁善感而脆弱的心，可惜，谁都无法返老还童。如果，仅回到失去你的那一刻，从背后紧紧拥住你呢？那样，后来的故事，会不会就没有那么伤感？

一、世上一百万次擦肩而过，都不一定换来一次回眸

当云安城大街小巷的广告灯箱被四海旅行社那张画着一只破旧鞋子的广告统统占领时，我一个人过了21岁生日。

我停在公交站牌前，仔细打量着画面中那只破了洞开了胶的棕色牛皮鞋，鞋带松散，耷拉在地上，鞋帮里灌满了黑褐色的泥土，一枚种子落在中间，伸展出了绿色枝叶，迎风绽放出了黄色的细小花朵。

是了。

那是一个绝妙的设计，广告语是“让行走开出花儿来”，这个广告得了当年的广告大奖，并且中了四海旅行社的标，据说，设计者顾长宁得到了一大笔奖金和广告费。

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创意其实是我提出来的，你会相信吗？

那时候，顾长宁还是我的男朋友。

马上就要毕业的他陪低他一届的我在三号教学楼上自习，他总是坐在我身旁用铅笔写写画画，然后，将一张张设计稿揉成一团，透过一旁的窗户远远地扔出去。

后来，我便给他出了那个主意。

一举成名的他，成为那一年美术系的优秀毕业生，直接被云安最牛的广告公司录取成为创意总监。

而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秘书。

那一天，他请我吃了考究的西餐，并且把我省吃俭用送他的笔记本电脑还给了我，笑着告诉我说，公司为他配了更好的。

于是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笑着走到他面前，跟他的新西装干了一杯拉菲，最后一次贴在他耳边道：“是啊顾长宁，你们公司为你配的电脑和姑娘都不错。”

然后，我抱起笔记本电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那一天，距离我21岁生日仅剩一个星期。

我把顾长宁的二手电脑卖了750块钱，买了一个六寸的小蛋糕，在学校旁边的肉夹馍店里，吃着麻辣凉皮庆祝自己的21岁生日。我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唯一一根小蜡烛燃尽，在甜腻的奶油上渐渐熄灭。出门，我按照表姐周琦发来的导航地图，坐137路公车，赶往云安市刚开的免税商场。据说，那里卖的韩国化妆品能让表姐口中“油尽灯枯”的我容光焕发。

想来，我就是在免税店里遇见正在买狗粮的陈锋的。表姐为了跟一名少妇抢最后一瓶洗面乳，推车横撞，直直撞到了陈锋的屁股上，将正在挑狗粮的他连人带车轰了出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找凶手的前一秒，表姐二话不说把我推到了前面挡枪。

对面的男孩个子高挑，穿着一件连帽运动服，黑框眼镜下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他的样子看起来倒有些像两年前的顾长宁，我记得当时在英语角遇见顾长宁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充满学生气的样子。

男孩站定后，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抱歉的笑容，仿佛是在为他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按说，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了。

世上一百万次擦肩而过，都不一定换来一次回眸。我该知足。

可是，事儿精周琦做了什么呀！

几分钟后，本来兴致盎然地挑着化妆品的她，突然拍了拍我肩膀，然后伸出刚刚做过指甲的细长食指指向了前方。

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就再次看见那个男孩的屁股了。

确切地说，是看见了裤子上的一个三角形破洞，而且还隐隐露着肉色。不用去想，那个窟窿肯定来自方才的撞击。

“怎么办呀？要不要告诉他？好尴尬的！”周琦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急得跺脚，仿佛露了肉的是她的屁股一样。

毕竟，男孩出丑是因为我们的冒失，从人道主义的立场出发，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是，总不能直接牛奔上去告诉人家他屁股露肉了吧？那样，似乎更尴尬。

想来想去，冒失鬼周琦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将我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后，顺手拿下货架上的一张进口减肥贴，一下子撕开递到了我面前，然后用命令般的口吻对我说：“拍上去！”

我当然不会拍，我又不是二货。

可是我表姐周琦是，当她在拥挤的人群中瞄准位置，稳准狠下手后，神经大条的陈锋居然毫无察觉。

洞是补了，可目标更大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所作所为，全被躲在保安室里的保安借助摄像头尽收眼底。

五分钟后，我们两个便被比警察还专业的便衣防损员带到了保安室，再然后，茫然无辜的陈锋被拉来作证。当小保安从他裤子上唰地撕下那张该死的减肥贴，并且成功地发现一个破洞后——

我们，开始了一段孽缘。

二、谁让他那么不巧，偏偏出现在我最不爽的21岁里

周琦从小坑死我，并且注定坑我一辈子。

这是我用21年的血泪史总结出来的教训。

我想，我将永远记得保卫室里，当她一脸无辜地告诉陈锋主意是我出的时，对方脸上那种表情。

商场门外，陈锋将大包小包的狗粮丢到我们面前，扫了我微信二维码后，将一家宠物医院的地址发到了我手机上，让我们帮忙把狗粮送回去，然后自己径直奔向了一旁的服装店。

当我们二人像两只老牛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狗粮搬进宠物医院时，已经换上一条新裤子的陈锋，早已在店里为一只二哈剪指甲了。

直到那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本，他可以让我们帮忙看着狗粮，自己买了新裤子再一起搬回来的。

而他脸上露出的坏笑，似乎在向我们表明，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们。

而且，拍着狗脑袋的他，还一脸认真地问我说，有没有兴趣在周末的时候，跟他一样，当这家宠物医院的义工。

义工哎，不拿钱的，而且还要有爱心，有耐心，要做到仿佛街上的每一条流浪狗都是我亲爹。

“好啊，好啊，我和邵安安一起来，从小我们就非常有爱心的。”

望着陈锋探询的目光，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暗暗在肚子里腹诽：被表姐周琦陆续养死的那七只乌龟如果泉下有知的话，估计能起死回生，一下子从坟墓里蹦出来。

……

“陈锋，我的了！”

回来的出租车上，周琦是这样对我说的，那样子就像是刚刚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迫不及待地在上面插上自己国家的国旗。

我将脑袋转向窗外，懒得理她，在我印象中，周琦的前男友们跟她养的乌龟似的全都不得好死。我记得最清楚的是计算机系的那个男生，有一次晚上十二点，周琦突然想吃爆炒栗子，便给早已睡下的他打电话，让他去夜市买，而且不多不少就要九十九个。

据说，清楚而绝望地了解周琦性格的前男友那天晚上是揭了两条被单从三楼爬下来的，也正是从三楼爬下来去买栗子的时候，跌断了自己的大脚趾，从此丧失了叱咤球场的能力。周琦喜欢他，本就喜欢校足球赛场上他那凌空一脚，如此一来，周琦渐渐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爱上了历史系篮球队的大中锋。

当然，这一切都是久远的过去式了。

想起陈锋眉间那单纯的笑意，我突然有种保护他的冲动。

虽然，我知道，面对强大的周琦，这种想法仅仅只能在心头一闪而过。

我叫邵安安，我有一个不靠谱的表姐、一个飞黄腾达了的前男友，以及许多许多条即将出现在我生命里嗷嗷待哺的流浪狗。

而那个名叫陈锋的家伙，就让他变成周琦的下一撮炮灰随风去吧，谁让他那么不巧，偏偏出现在我最不爽的21岁里！

三、我现在怀念的正是某个人弃如敝屣、贫穷窘迫的从前

周琦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她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了陈锋，是在两个月以后。

而十四个月以前，她也曾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她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机电男，原因是，他帮忙修好了女生宿舍408的破电扇。

我了解，周琦之所以这样对我说，是因为他发现宠物医院里的气氛不太对。

每次，去超市采购狗粮时，陈锋都会单独叫上我。

每次，他跟我打电话约我时，都会提前问一句：“你表姐没跟你在一起吧？”

每次，我若说表姐在，他就会立马挂电话。

每次，表姐不在，他就会重重地呼一口气。

我有些天然呆，但我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给顾长宁出那么绝妙的创意。

我想，要么他是非常非常讨厌我表姐，要么，他是已经有那么一点点中意我。

其实仔细想一想，陈锋不赖，何况还那么有爱心。我曾亲眼看见一条流浪狗把他的食指咬得汩汩流血，他都不带生气的。狗声鼎沸的宠物医院里，清洗完伤口的他指使我拿来橱子里的狂犬疫苗，然后自己往自己肱二头肌上扎，他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扎的那肉不是自己的。

半个小时后，午饭时间，我偷偷把那条狗一半的狗粮分给了懂事的德牧。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我自己很惊讶，原本，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潜移默化地，居然为了他跟一条狗动了气。

想来，顾长宁和他的小秘书就是那个时候抱着一条被鸡骨头卡住喉咙的贵宾犬出现的。

再次看到顾长宁，我依然没来由地紧张，虽然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账都结清了，但我骨子里分明认为他欠我的就算是刨了祖坟也还不清。

看着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顾长宁，我把消过毒的镊子递到陈锋的手中，原本早就已经与他配合默契的我却不小心一下子将镊子掉到了地上。

好不容易才熬到手术结束。

在高傲地将手术费递到我手中后，顾长宁那目中无人的小秘书居然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使劲擦刚刚与我碰触过的指头，而且还怪声怪气地对身旁的顾长宁说：“快走吧，真晦气，来趟宠物医院都能碰到前女友。你们该不会是有预谋的吧？”说完话，她便拉着顾长宁的手，钻进了门外那辆白色的尚酷小汽车。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心中奔腾，却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身后的陈锋突然站起来，拉着我冲出了宠物医院，骑上自己那辆总是出问题的雅马哈，直奔顾长宁的小车而去。

那一天，我们终于在一座青年公寓的楼下成功跟踪到了白色尚酷。四下张望无人后，陈锋拔出摩托车钥匙，塞到我的手中，用下巴点了点顾长宁的汽车。

“喏，划两下！”

事到如今，我依然记得，尖利的汽车报警声中，陈锋的小摩托车突突冒着黑烟，载我从戒备森严的小区里杀出重围的情形。

为了不让自己被甩下车来，我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腰。

耳边呼啸而过的大风突然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想起了大一下半学期陪着顾长宁到山里写生时的情形。那时候，他就开着这样一辆破败的二手摩托车，沿着铺满火红色枫叶的环山水泥路一路开下来。那时候，他的梦想是毕业后靠卖画为生，在山里建一座小小的石头房子，围上竹篱笆，用山涧的溪水洗自己种的青菜，喂养三只鸡、四只鸭、五只鹅。后来，我们决定不养鹅了，因为我们在山下一个村子里讨水喝时，被一只气势汹汹的大白鹅追得鸡飞狗跳。就跟现在，我坐在陈锋摩托车上狼狈逃窜一样。而如今，他却坐在CBD三十八层办公室里，穿定制的西装，吃考究的西餐，喝经过十几次过滤的所谓纯净水。

他，是我的，前！男友！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失落，居然把脑袋贴在陈锋的后背上，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里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衫。

我感到他的后背微微绷直，许久后，他才瓮声瓮气地对我说：“有什么大不了啊邵安安？他开汽车能到的地方，我骑着小摩托，一样载你到达。”

我在他背上蹭了蹭鼻涕和眼泪，忘情地环紧了胳膊。我不忍反驳他，其实，我现在怀念的正是某个人弃如敝屣、贫穷窘迫的从前。

四、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许眼前的男孩真的是比顾长宁好上千万倍

要是我说，那天我是被表姐周琦从陈锋的摩托车上踹下来的，你会相信吗？

站在宠物医院门口等人的周琦，在看见我居然环着周琦的腰后，一下子火冒三丈，冲上前来，抬起一脚踢在了摩托车的屁股上。车子失去平衡，我也飞了出去。

然后，她又装模作样地一边前来扶我，一边贴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你想截胡吗邵安安？！”

瞧她那话说得，我怎么觉得要截胡那人分明是她呢？

“有病啊周琦！”

扶起摩托车，随后赶上来的陈锋一下子推开周琦，细心地察看我有没有受伤。

“我还觉得你们有病呢！不是说今天一起去烧烤吗？”

说话间，气鼓鼓的周琦顺手指了指放在宠物医院门口的烤箱、木炭，还有各种腌制肉串：“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们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太阳都落山了！你再看看你手机上有多少个未接来电！”

她这么一说，我就感到不好意思了，连忙推开陈锋的手，想要上前安慰她几句。

“好啦好啦老姐，今天是我们不好，现在也不晚，我们可以吃晚餐啊。”

周琦歪着脑袋看着我，接着，一下子将木炭踢飞，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吃×吧你”，然后便骑上自己的电瓶车扬长而去了。

我微微一笑，周琦的脾性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再次嬉皮笑脸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一天，我和陈锋喂流浪狗们吃了本属于周琦的那份肉串。

那一天，是他送打着饱嗝的我回学校。

宿舍楼下，偶遇的舍友故意撞了一下我的肩膀，阴阳怪气地对我说：“不错哟邵安安，鸟枪换大炮！”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许眼前的男孩真的是比顾长宁好上千万倍！

我回到宿舍时，里面早就开起了卧谈会。

看到我进来，她们一遍遍地追问楼下的陈锋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我一一回答。我深知，她们无一例外地都希望最近因为顾长宁的事情失落的我尽早快乐起来。而我，最后说的一句话却显得有些扫兴：“人家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

在我的心目中，只要是表姐周琦看上的东西，无疑都是被戳上了钢印标签，她绝对不会失手。

“谁的？抢过来呀！”几个女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道。

我看了看枕头下露出一角、周琦送给我的防狼喷雾，压低了声音道：“周琦的！”

宿舍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几秒钟后，随着舍长一声“睡觉”，有人关了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所有人蒙上被子，进入了梦乡。

周琦经常来我们宿舍看我，她的性格做派，姑娘们都了解。

可是，无奈躺在被窝里看天花板的我有些不甘，我确定以及肯定陈锋今天明摆着是在向我示好了。我们之间仿佛只差那微不足道的一步，就能推开一扇门，看到绚烂若烟火的天地。

叮——

手机响了一下，有人在睡梦中转了个身。

微信是周琦发来的，从来都是用吼的她，这一次破天荒地打了字。

她说：让他选！

我按灭手机，嘴角露出了微笑，与周琦斗争几十年的光阴里，我第一次有了似乎可以战胜她的预感！

五、我含着眼泪，不容反驳，压低声音对他说：“走！”

我没有战胜周琦。

事实上，事情的最终结果是顾长宁的小秘书战胜了她。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在保卫室调出了监控视频的小秘书，伙同顾长宁开着那辆被我仅仅划了一小道漆的尚酷，直接轰进了陈锋所在的宠物医院。

好在我不在。

坏在周琦在。

自从上一次我和陈锋的“环腰”事件发生后，周琦明显提高了去宠物医院的频率，再也不对狗毛过敏了。

我不知道那天事情的具体经过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为了维护陈锋，脾气火暴的周琦跟高傲无比的秘书小姐掐了一场满地鸡毛的架。

这本来没什么。

倒霉的是，她们在宠物医院里大动干戈，惊到了那条原本性格很温顺的罗威纳。它肚子里怀了四个小宝宝，把眼前的一切当成了对宝宝们的威胁。在周琦被顾长宁的小秘书推倒在它面前后，它张口咬在了周琦的下巴上。

当我再次见到表姐周琦时，躺在医院里打点滴的她的脸被绑得像是一只木乃伊，顾长宁和小秘书站在病房外，陈锋在里面陪着。

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周琦，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我觉得这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瞎了眼遇到顾长宁，要不是我非得出口气用钥匙划人家车子，周琦就不会破相了。

周琦脾气是火暴了点，但还算是一美女，要不然，在学校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男生前赴后继地被她作践了。

据说，她下巴上被缝了五针！那狗干吗不咬她屁股呀？

我的情绪渐渐失控，我捂着嘴抽泣，肩膀一抖一抖。

陈锋走过来，环住我的肩膀安慰我。

而我，却只能轻轻地推开他的手，我怕周琦下一秒就醒了，如果她醒了以后看见陈锋抱着我的这一幕，该多伤心呀！

我努力恢复平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等周琦醒来。我都想好了，她醒来后，我要告诉她，我不跟她抢了。我还要用开玩笑的语气逗她说：我有什么权利跟你争啊，你都付出了血的代价！

于我来说，陈锋本就只该是一个擦身。而且，商场里用小推车撞他屁股的那人明明又不是我。

我转过头来对同样一脸抱歉的陈锋说：“回去吧陈锋，我在医院里陪她就行了，她肯定不希望你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

陈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连忙制止了。

我含着眼泪，不容反驳，压低声音对他说：“走！”

六、免税商店里买来的韩国化妆品，被甩到了镜子上，与镜子一起碎裂

我在周琦的小房间里陪她养伤，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紫芋冰激凌。

我趁陈锋不在的时候，偷偷到宠物医院骑回了周琦的电瓶车。

我拉黑了陈锋的微信，还偷偷把周琦手机里的也拉黑了。

我眼睁睁看着周琦脸上的伤口一点点结痂脱落，下巴上留下了难看的疤痕，明明很难过，还必须佯装开心地听她跟我吹牛皮。她居然大言不惭地告诉我说，脸上留条疤就像是个勋章，能证明她从前是多么勇猛无畏。我第一次胆大妄为地对她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去死啊周琦？你又不是参加保卫祖国的战斗，又不是烈士，要什么伤疤，要什么勋章？别人问你伤疤哪来的，你好意思说是被狗咬了吗？”

她第一次温柔地，像个真正的姐姐一样，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其实周琦是在装啦，我曾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她把自己锁在浴室里，打开水龙头，伴着哗哗的水流声偷偷啜泣。

免税商店里买来的韩国化妆品，被甩到了镜子上，与镜子一起碎裂。

而关于陈锋，我们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我们也没有再去过那家宠物医院。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这期间，陈锋曾经来学校找过我。他就站在我们宿舍楼下，而我告诉宿舍里的所有姐妹，一旦被问到，都必须说不认识我。我做不到对周琦那般残忍。

我在网上找了很多家自认靠谱的代购，让她们从香港、美国甚至保加利亚带回据说很管用的疤痕灵，送给表姐周琦。

可是，伤痕依旧没有消失。

渐渐地，陈锋来我们学校的次数少了。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经过楼下的空地去水房打水了。

渐渐地，周琦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而我却不忍直视她酒窝下面的那道疤痕。

我本以为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之间会重新回到以前的平静，回到没有遇到陈锋，没有遇到小秘书，甚至没有遇到顾长宁的当初。

那时候，云安城大街小巷的广告牌上还都贴着各种治疗脚气、牛皮癣的广告。两个身高、体型差不多，一个扎着羊角辫、一个剃着小子头的女孩，手拉着手一起到一实小上学去。那时候，她是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的小表姐，我是每次都在舅妈面前撒谎掩护她的小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