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太奇



《荒野猎人》：重返荒野 浴血重生

文/蒙太奇

第一次听到这个电影名字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一部《荒岛余生》不够，还要再拍一部《荒野猎人》？这又是一部“鲁滨逊漂流记”版的传奇故事？事实上，《荒野猎人》的确是传奇，它英文名《The Revenant》的意思正是“归来的人”。

这不能说是巧合，只能说类似的情节，会让人浮想联翩，充满好奇，这也是此类电影常拍不衰的原因之一。伊芙特•皮洛曾在他的《世俗神话—电影的野性思维》（下同）中写道：“由电影转写的全部动作世界已经作为一个符号世界而存在。”实际上，电影就是一种创造世俗神话的艺术，而神话的表现形式则可以不断更新。

一部关于“求生与复仇”的男人电影

该片讲述了19世纪皮草猎人休•格拉斯深入印第安人部族领地遇袭，撤退过程中为一头熊所伤，而后接连遭遇财物被抢、妻儿被杀、自己被弃于荒野，但凭借顽强的意志和惊人的毅力，休•格拉斯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一路上不断与死神抗争，并最终回归部族、报仇雪恨。

“求生”与“复仇”是观看这部电影的两个关键词，而编制“求生”与“复仇”这幅织锦的梭子，用的仍是好莱坞电影的惯常主题“爱”—主人公对家人的爱，对温馨宁静生活的追求。

“求生”与“复仇”是电影作品的常用主题，尤其以武侠片和黑帮片为典型。而在美国的电影世界中，更多强调的是个人英雄主义，即一个英雄拯救了全世界。

与无需开脑洞就猜到结局的大多数英雄主义电影不同，作为一部获得最佳剧情奖的电影作品，《荒野猎人》这次的英雄拯救的是自我，是灵魂世界。“Revenant”其实还有一种含义：“一个被视作已经过世的人。”而恰恰这个词，给主人公的命运以极好写照：本已被认为一定会死的人，却意外归来。

从电影表现的情节看，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是他的妻子—一位波尼族的美丽女子，在白人屠杀印第安人部落浩劫中不幸丧生；还有为亲生儿子复仇的坚定信念。

实际上，所谓“为妻儿复仇”只是支撑电影故事继续发展的一种元素，为充满神奇色彩的主人公增添更多内涵。导演赋予主人公活下去真正的精神支柱，是他经常说那句话：“只要一息尚存，就不得不战！”而这种精神力量，源自主人公在荒蛮世界的切身体验，来自作为一个拓荒者在白人资本主义世界和印第安人土著世界徘徊、迷惘之后信念再造的诉求。

在休•格拉斯身上，少了以鲁滨逊为代表的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对外抱有的强烈征服欲，但同样具有热情的渴望和梦想，英雄气概十足，比如敢于担当、自立于世、勇于行动等。

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男人电影。从头至尾，甚至激吻归来英雄的“美女”元素都略去，只在主人公重病缠身或绝望求生时，偶尔出现在其脑海中，给予象征性的安慰和继续前行的动力。

“一个镜头加一个镜头等于创造”

电影是蒙太奇的艺术，是组合的艺术。一部完整的电影，是统一在同一主题下的所有镜头的组合，因“各种不同视觉形象的组合”而获得生命力。

现在来看一看这部电影的结构。很显然，这是一部采取顺序方式讲述故事的电影，即包含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四个环节。电影的高潮，熟悉好莱坞英雄电影结构的人都能猜到，那就主人公手刃仇人，就是个快意恩仇的结局。为了支撑这样一个高潮（必然性事件）出现时的痛快淋漓，电影要用开端和发展的很大篇幅进行铺垫，即选择一个支撑电影持续发展（由偶然走向必然）的开端事件（偶然性事件）。

该片的开端即：菲茨杰拉德杀死了休•格拉斯的儿子。至于菲茨杰拉德置奄奄一息的休•格拉斯于不顾，在电影的始末都是轻描淡写的情节，这就是为什么最后休•格拉斯简单的一句话就免了吉姆•布里杰（因被蒙骗而成为帮凶）死罪的原因。厘清了这个情节发展主线，观影中，对主人公历经的各种磨难就可以尽情去移情“享受”了—电影往往是从观看他人的苦难而获得精神胜利的愉悦移情中获得快感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部电影确立的主人公的意志力量，跟环境始终处于交流的氛围中。“电影的真正特性，它从现代文明的习俗中，从社会和群体的日常事件中创造出毫无虚饰的仪式，呈现出它们的本质……”开端事件确立的主人公必然的复仇信念，为他后来种种不可思议的求生事件的发生确立了“势”，发展与高潮都是这种“势”导致的仪式化的事件而已，如箭在弦，不得不法；仇在心，不报不快。主人公所游历的各种离奇的环境和遇见的人和事，只是促进他意志逐步坚强并最终达到意志目的的支撑环境。比如主人公的梦境、自然环境、人物环境等。可以说，这部电影超越了一般复仇电影的简单内涵，带有导演对那个时代、对现实中人的生存回到荒野世界中思考的味道。

一个时代与精神的象征

和导演伊纳里多前作《鸟人》一样，《荒野猎人》也是一部影像风格很强烈的作品。

与一般叙事电影不同，这部电影除了突出主人公经历的艰险之外，还通过梦境、空镜等视觉元素，以及象征物等来营造一个象征的世界。如：

（1）水壶上的螺旋状纹路，既象征命运回归线，也象征泛神思想；这个水壶在一次遇险中还救了主人公一命。

（2）熊爪。复仇与顽强生命力的象征。

（3）死去的妻子，多次在梦境出现，在复仇之后却安然离去，象征灵魂从躁动不安到安宁；妻子被枪杀后胸口飞出一只小鸟，可以理解为象征纯洁爱带来的精神力量。

（4）狼群围攻一头野牛的情境，象征弱肉强食的时代环境。

（5）印第安人救休•格拉斯的命。这一段插曲很具有戏剧性，但它绝非只是插曲，它蕴藏着导演对印第安人朴素美好精神的礼赞，但世界的美好往往与血腥相伴随，一个为部族复仇的人，意外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地死在路遇的其他部族人手里。令人唏嘘的是，导演在这段插曲了安排了一个温馨的镜头，休•格拉斯和救他的印第安人一起吃雪花，在眼神交流的一霎，一起会心地大笑；两个孤独悲伤到极致的人，在荒蛮的雪地里短暂地享受了那么一点点快乐。当然，这部电影本身就是个大象征体，象征着一个时代、一种顽强的精神。

最后，不得不提一下作为电影重要元素之一的大自然背景。引用导演的一句话：“《鸟人》的演员和布景都是可控的。但这次的舞台是大自然。”原生态自然的世界，既充满野性，又充满神秘与宁静，犹如隔世的仙境。在自然面前，精心构图的画面，往往超出画面本身表达的寓意，具有穿透镜头表现的寓意。

反过来看，人是在破坏自然中前进，人类文明摧残了印第安人的部落，使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导演最终将复仇—手刃仇敌这个动作交还给了印第安人某部落的首领，这是表达一种深层的历史意味。而主人公的英雄气概、侠骨柔情，又给这部电影带来超越历史的意味，创造出一部世俗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