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那年的行走

2016-05-26贾文清

雪莲 2016年5期
关键词:雍和宫藏传佛教大观园

贾文清

2012年的9月,我来到了北京,来到了中国文学的最高学府——鲁迅文学院,开始了一段和文学息息相关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到“北京”去读鲁院,这里面包含着双重的向往。因此,尽可能地去领略北京,感受祖国的首都,这是鲁院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是馈赠给我们外地学员一个不可多得的文化资源。在鲁院学习的四个月时间里,我几乎跑遍了北京城的每一处文化古迹。

大 观 园

听说北京有个大观园,我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来北京后时间不长,在我排列出的长长的旅游景点名单中,我把大观园列在了第一位。

我顶着北京盛夏的酷暑,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找到了大观园。

然而,在我看见大观园大门的那一刻,失望一下子袭上了心头,我猛然意识到,我不应该来,我来错了。

不是大观园修得不好,它是完全按照《红楼梦》中描写的场景,并参照了清朝画师陆子常绘制的大观园图,按原样精心修筑起来的。里面有山有水有房有舍,集苏州园林和皇家气派于一体,把南方花园的小巧精致,玲珑秀美与北方建筑的雄浑大气、雍容华贵完美地结合起来。里面的庭院、庵堂、绣楼、花亭全部都是仿照原著中描写的样子,按1:1的图例建造起来的。和《红楼梦》中描写的样子几无差距。据说,八七版的《红楼梦》就是以这里为场景,拍摄了大量的外景画面。

问题是,建筑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边,被钢筋水泥的楼丛包围着的大观园,岂能是真正的大观园?

在大观园里,我也看见了怡红院、潇湘馆、稻香村、蘅芜苑、秋爽斋、栊翠庵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红楼建筑。怡红院的门楣上,照样写着“怡红快绿”四个大字。只是,里面的贾宝玉袭人晴雯全部是蜡像。蜡塑的人儿穿着华丽的衣服木呆呆地站在那里,贾宝玉不会在一气之下提笔写出“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这样的禅语。袭人不会娇俏软语、温柔可人。而晴雯也不会跳起来,拔下簪子扎向坠儿的手,更不会撕扇子,不会补雀金裘。

潇湘馆,几杆翠竹依然,窗下绢纱淡雅。堂上悬挂鹦鹉,架上仍摆古琴。可是,黛玉在哪里?紫鹃在哪里?还有那位小丫头,年幼无知的雪雁,又躲到哪里玩耍去了呢?没有了她们,翠竹不会洒上滴滴清泪,纱窗不会映出午后的倦怠,那绿色鹦鹉也不会喊出“姑娘来了,倒茶去!”更不会上演林黛玉焚诗稿断痴情的凄美故事。

还有秋爽斋,还有稻香村,还有栊翠庵……我顺着小路一处一处地观看。我看见了芭蕉,看见了菜畦,也看见了梅树。只是,我没看见精明爽利泼辣的探春,没看见枯坐窗前的李纨,也没看见孤洁高傲的妙玉。大观园里草木葱茏,繁花似锦,亭台楼榭高大气派。然而,没有了那些个鲜活灵动的人物,这座大花园该显得多么寂寞空旷而荒凉啊。

当然,大观园极力打造红楼文化,也不完全没有红楼人物。我就看见一队队的青年男女,穿着红楼服装,每人手里拿一个小喇叭,以贾宝玉为首,带着客人游览大观园,讲解每一个景点的内容。这些红楼人物穿着花里胡哨的剧中衣服,脚上却套着皮鞋旅游鞋,两只手高举着,一手拿着扩音器一手举着小旗,头上的花冠歪在一边,忙得不亦乐乎。

这应当不算红楼梦中的人物吧?他们仅仅是导游。

在充满现代气息的大观园里,即使出现多么机灵俊美可人的红楼人物,她也演不出书中人物固有的神韵。“意态由来画不成”,王安石说得没错。

在大观园里,没有居住在其间的红楼人物,它只成了游人的世界。数不尽的游客在这座名园里东游西逛,穿梭往来。人们在省亲别墅前照相,在藕香榭前休息,在荷花池旁驻足,在蜂腰桥里乘凉,用手中的食品逗弄着水中的金鱼,发出毫不掩饰的快乐的笑声。我还听见一位游客把贾元春愣说成是薛宝钗,把“怡红快绿”念成“怡红使绿”。

退一步说,如果没有这些游人,大观园也真的营造出了几许“绕堤柳借三筒翠,隔岸花分一脉香”的意境,那是需要在清晨的薄雾中静静地体会才能看到的好景。在游人如织的午后,大观园的柳翠和花香已荡然无存。话又说回来,大观园里怎么可能没有游人呢?它就是一处旅游景点,它的目的就是为了招徕游客。

所以,我不想在变成旅游景点的大观园里寻找红楼文化了,找也白找,只能徒增烦恼。所有发生在大观园里的故事:林黛玉荷着花锄提着花篮葬花;薛宝琴披着斗篷抱着红梅站在雪地里;史湘云酒醉后枕着花瓣沉睡在花园的石凳上;薛宝钗从袖中掏出团扇,娇喘嘘嘘地扑打蝴蝶;龄官蹲在雨地里,边哭边写下无数个“蔷”字。还有,史湘云和林黛玉在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明月下吟出“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诗句……都不可能在这座仿制的花园里上演了,它只能永远地停留在《红楼梦》的大观园中。

突然有点明白了,我为什么后悔来大观园。它突兀地立在我的眼前,它破坏了我的想象。没看见大观园的时候,大观园在我的心中有千变万化无数个样子。每读一遍《红楼梦》,我就用想象营造出一座崭新的大观园,它是随着我对人物的理解而不断变化的。现在,我的想象中断了。

就像我们从书中看到的林黛玉,我们把她想象成一个大眼睛美女,她就是个大眼睛美女。我们把她想象成一个小眼睛美女,那么,她就是一个小眼睛美女。可是,突然,有一个美女扮演了林黛玉,于是,林黛玉在我们的脑海中定格了,林黛玉的样子变成了永恒不变的记忆符号。然而,她真的是林黛玉吗?她不是,她只是扮演林黛玉的演员。

我只大概游览了一下大观园,没有看完所有的景点,就匆匆回去了。有时间,还是抱着书本读书吧,书中的大观园,才是我心目中的大观园。

雍 和 宫

在鲁院学习的第N个休息日,当然,这时候,我对北京已经有点熟悉了,于是,没有打听路线,也没有拿着地图比画。出门,坐上车就去雍和宫了。

在青藏高原生活了几十年,我多少知道一点藏传佛教,也了解一点藏传佛教的分布情况。然而,在北京,有一座皇家级别的藏传佛教寺院,我却一点也不了解。

以前也听说过雍和宫,我还以为是哪个皇帝的行宫呢,到北京后,才知道,它是和青藏高原一脉相承的藏传佛教寺院,是清政府连接草原边疆和皇家集权的感情纽带。

雍和宫很大,按中轴线修建得四方四矩。远远望去,红墙金瓦,金碧辉煌,很有皇家范儿。

追溯雍和宫的历史,它并不是为藏传佛教修建的寺院,至于它到后来成了北京最大的喇嘛教学院,恐怕连它自己也没想到。就像人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一样,一座建筑,同样无法预测自己以后的命运,雍和宫最早是明朝的太监在这里集中修建的居住地。太监们从宫里弄出来俩钱儿后,就在这一带买地盖房子,慢慢地,形成了规模,这一条街也叫太保街。

后来,努尔哈赤的子孙们策马扬鞭踏进了北京城。大明王朝结束了,明朝的太监也作鸟兽散,这一片地方就空闲下来了。到了清朝康熙年间,康熙的老四儿子胤禛,也就是那位后来的雍正皇帝,在他还没有成为皇帝以前,还是个阿哥的时候,就把他的府邸建在了这里。他当时的身份是雍亲王,他的府邸就叫雍亲王府。雍正皇帝在雍和宫里生活了很多年,他在这里读书、习武,韬光养晦,伺机而发。他的第四个儿子弘历,也就是后来的乾隆皇帝,也出生在这里。

他当了皇帝后,雍亲王府的地位水涨船高,随之变成了行宫,又改名叫雍和宫。

雍正皇帝尊崇佛教,尤其信奉在草原牧区有着崇高地位的喇嘛教。他在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时,就把在佑宁寺修行,年仅六岁的三世章嘉活佛若必多吉接到北京,悉心照料。章嘉活佛经常到雍和宫去,和年岁相仿的皇四子弘历也成为了好朋友。此后,章嘉就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成为宗教地位最高的大活佛,负责清政府与青海、蒙古、西藏等地的宗教喇嘛事务,被封为“灌顶普惠十慈大国师”,当时章嘉国师的地位非常高,皇帝出行都由国师陪同,京城的人也把国师奉若神明。雍正皇帝迁居到圆明园后,雍和宫就成了藏传佛教寺院,章嘉国师成了雍和宫的第一位住持,常驻在这里,协助皇帝管理边疆与中央集权的协调事务。

这样,雍和宫就成了有着皇族血统的藏传佛教寺院,来自藏区的喇嘛及僧侣在这里学习文化,研读佛经。而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们也云集到这里,雍和宫几百年来香火旺盛。

雍和宫坐落在北京城繁华的四环以内,有地铁站直通到宫门口,前来烧香拜佛许愿还愿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任谁也想不到,它和我们青海有着极其重要的关系。雍和宫因为章嘉国师而变成了藏传佛教寺院,章嘉国师是青海人,他所承袭的章嘉活佛世系,也是青海佑宁寺的活佛之一。雍和宫内供奉的宗喀巴大师,他是黄教格鲁派的创始人,他也是青海人,他的宗教地位无比崇高,是达赖和班禅两个世系活佛的老师。而我们熟知的第十一世班禅活佛,他也是青海人。

在雍和宫九鼎牌楼的两侧,我见到了活佛居住过的佛仓,这里陈列着历代活佛进京时奉送给皇帝的礼物,也陈列着皇帝赏赐的礼物,多是佛像唐卡玉器,每一件都是精美绝伦价值连城的宝物。

站在这些年代久远的文物面前,我仿佛看见了当年它的主人,那些穿着紫红色袈裟的喇嘛们,背着经卷,牵了骆驼和马匹,从遥远的青藏高原出发,怎样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来的?为了心中的一个梦想,为了草原和内地的连接,为了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取长补短,互相融合,他们付出了怎样的艰辛,我不得而知。正是有了他们,有了世世代代在草原和内地传播佛的教义的活佛和僧侣们,我们才可以在几百年后的京城,看到一座气势恢宏,雍容华贵的藏传佛教寺院。

雍和宫里游人很多,大多是来拜佛的善男信女。在宫门外的小摊上买好线香,进到宫里,在每一个宫殿门口上香。他们点燃线香后,跪在蒲团上喃喃自语,虔诚地磕头。却并不知里面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也难怪,藏传佛教本来就高深,一般民众不可能了解它的教义,以为烧香磕头就能得到佛祖的保佑。所以,雍和宫的每一层院落里,烟雾弥漫,香气氤氲,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所有的宗教都是劝化人心的,那么,民众信仰宗教,烧香拜佛,也是为了得到精神上的安慰,让自己的心灵有个归属和倚靠。

雍和宫的外面是一条由古建筑群组成的长长的街道,就叫雍和宫大街。雍和宫大街上更是热闹非凡。人们把古色古香的老房子劈成铺面,出售宗教用品,香烛、佛珠、莲花、蒲团、佛像,也有一些少量的唐卡。但没有风马旗、转经筒、经板和六字真言。看来,藏传佛教的寺院在这里赋予了更多的汉族文化,人们按照汉族的宗教理念,顶礼膜拜雍和宫里的神像。想想,可以理解,因为到这里拜佛的多是汉族信众,他们尽管也知道这是一座藏传佛教寺院,却仍按照自己的信仰习惯求神拜佛。佛祖和神仙都是智慧的,他们应该能看出所有来拜佛的人心都是虔诚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护佑众生。

街上还有很多铺面是研究周易八卦的,许多宗教用品店的店主同时也是神仙弟子。他们自称“大师”,主要是给人看面相,测名字,看风水,还有一些别的业务。他们都有制作精美的名片和介绍自己的小册子,其中有一位大师居然写着“算卦超准,如发现不灵可拨打110”。我走过时,沿途就有无数个人拉住我:“女士,我送你几句话。”“大姐,你和佛有缘。”“大姐,你面相富贵……”都说奉承的话,以期博得我的欢心,而停下来继续听他吹捧。如果这样的话,我和他的攀谈,很可能是按时间收费的,所以我没有停下脚步。然而,有一个人却说:“女士,你目前有灾,我给你破解。”我真想回头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夹杂在店主和游人之间的,是一些乞丐。残疾的,年老的,还有拿着乐器演奏的。对于乞丐,我的态度一向是悲悯的,不管他们是不是行骗,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被黑社会操纵着,有着巨额的收入。单是他们白天在大太阳底下装可怜的样子,就足以说明他们工作辛苦。所以,每次遇见乞丐,我或多或少都要给一点钱的。雍和宫大街上的人和我一样,差不多每个走过乞丐身边的人,都会施舍一点零钱,乞丐端着的碗或缸子里,钱币总是满满的。看样子,他们的收入或许真的不错。

因为生在高原,我曾经去过很多藏传佛教寺院。几乎每一座寺院,都是修行养性的场所,或是年轻僧侣们学习文化,掌握佛学知识的场所,和俗人俗事无关,和街市热闹无关,更不会有乞丐或法师存在。而在北京的雍和宫,这里有善男信女们烧香拜佛寻求神的庇护,有商家小贩出售佛事用品以养家糊口,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在这里以宗教的名义寻找一点发财之道。雍和宫大街,每个人都得到了佛的保佑,得到了神的恩惠。

想想,宗教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这样吗?佛不是用来拜的,而是用来信的。佛的教义,最终就是让每个人都脱离苦海,没有烦恼没有忧伤,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雍和宫,神佛和民众同喜同乐的地方。

北 京 人

该说说北京的人了。这样说的意思,不止是北京人,也包括北京的外地人。

从来到北京的第一天起,我就注定要和这个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了。

曾经无数次地听别人说过,北京人不好打交道,傲,优越感强。自以为是皇城根儿的人,瞧不起外地人。外地人问路,要么不说,要么收费以后才说。

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两眼一抹黑,出去看景点,我常常站在过街天桥上,对着底下密密麻麻如过江之卿的车流发呆,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包里装着地图,手里攥着小纸条,但由于我没有方向感,从来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是经常迷路。

不得不向北京人问路,

问过之后,我才发现,北京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傲慢。凡是我问过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非常仔细地给我指点路径,即便有不知道的,也是满怀歉意地说明情况,从来没有生硬地拒绝过我。当然,我的态度也足够好,加上敬语,非常礼貌地去请教人家。

其实,在西宁街头,我也经常遇到别人问我路径。要是遇到一个态度蛮横白搭话的人,我才懒得给他指路呢。有一次,一个人大刺刺地问我某某路怎么走。我装着没听见,转身走开。不料他还追着问,好像我欠他似的。我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你到铁嘴巷问去。

陌生人之间,本没有傲慢与谦卑,优越与低下之分,每个人都有一颗向善的心,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别人。只要我们真诚地和呵护别人的善心,真诚地维护别人的尊严,别人也以同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们。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在北京城里如鱼得水。

我特别喜欢去串小胡同,但我对小胡同的历史渊源,人文典故却一无所知。我就常常停下脚步,和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聊天。我关心他们的身体,询问他们的饮食,并送上最真诚的宽慰和祝福。坐在胡同里无聊的大爷大妈们,难得有一个陌生人陪着他们说家常话。他们操着地道的京腔,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和我说话。不知不觉的,这条胡同的历史掌故,胡同里的名人故居,胡同的迁徙变化,就由这些有着丰富阅历的老人们一样一样地讲述给我。常常是,说到最后,我要走了,老人们拉着我的手,不愿意让我离去,因为他们的典故还没讲完呢。他们有着一肚子的老北京故事,难得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他们讲早已远去的芝麻小事,他们在胡同中寂寞的生活有了一丝生机,他们该有多高兴啊。

北京人傲慢吗?北京人优越吗?静下心来,到最偏僻的小胡同里和地道的老北京人聊一聊天,北京人的宽厚朴实谦恭礼让,还有他们骨子里的豪爽大气,会让我们感动落泪。

在老北京的小胡同里,我不只和老人们聊天,我和胡同中的各色人等都打过交道。我帮年轻的母亲抱过孩子,我也帮司机指点路途,让他把车顺利开出那羊肠小道一样的胡同。我还帮收破烂的捆扎过纸板箱,帮卖水果的推过水果车。我甚至还帮助过看水站的人开过水龙头。

当然,我也收获了很多。

从他们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大栅栏的来历。原来,北京外面有个八达岭长城,而大栅栏则相当于北京城内所有胡同的万里长城。我知道了鸦儿胡同原来叫沿儿胡同,是因为这条胡同紧挨着京杭大运河的河沿。

在八道湾胡同,我找到了鲁迅先生曾经的故居,在这里,他写出了照亮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名篇巨著《阿Q正传》。在剪子巷中胡同,我同样找到了冰心曾经的故居。当然,这些故居现在已经变成普通民居了,如果不是胡同里的老北京人告诉我,我就是大睁着两眼来回走上八遍,也认不出它们曾经是著名人物居住过的地方。

在翠花胡同,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叫悦宾餐馆。它却是中国第一家个体户经营的私人饭馆,是一对在食堂打工的夫妻,迫于生计而开的。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有着划时代的意义。琉璃厂东边的延寿街胡同,住着一位古稀老人。每天,来拜访老人的游客络绎不绝。原来,老人是京城著名的曲艺艺术家,说学逗唱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弹拨各种乐器。他的大名叫于小章。他开了一家小小的曲艺园子,叫“魁得社”,据他说,魁得社是“最浓的京腔京韵,最老的京城文化,最绝的说演弹唱,最小的开心剧场”。最令我惊奇的是,我从胡同里的街坊邻居那里听到,他也是铁路职工,最早是郑州铁路局洛阳房建段的。天哪,居然和我同一个单位,我想告诉于老师,我也是房建段的,不过我在西宁房建段,现在洋了,叫西宁铁路安厦建筑商贸有限责任公司。

胡同的魅力,无穷无尽,难以想象。

我有多么感激北京人告诉了我这些典故。

我还知道了烟袋斜街的来历。

斜街好理解,那么,为什么要叫烟袋斜街呢?

也是老北京人告诉我的。

在看孔庙国子监的时候,我信步走到了方家胡同。

方家胡同也曾经是一座王爷府,整条街都是他家的花园。现在的“方家胡同小学”,就是这座花园的一部分。

让人肃然起敬的是,方家胡同小学是老舍先生创办的,老舍先生是这所小学的第一任校长。现在的“方家胡同小学”校匾,是老舍夫人胡絜清题写的。

这是我在小学校对面的一个小饭馆里吃米粉时,米粉店老板告诉我的。回去一查资料,他说得一点没错。

厚重吧?

行万里路要比读万卷书更重要。

老板还告诉我,在方家胡同的尽头,还有一个胡同里的798,充满着艺术情调,很值得一看。

我是我们班里的女独行侠,就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原来这里是中国机床厂的厂址,现在,车间已变成了艺术画廊、时装屋、酒吧、迪厅、餐厅。我去的时候,正赶上一对新人在结婚,整个厂区大院里挂满了粉红色的气球和紫色的绢花,场面温馨而浪漫。

这里当然没有798艺术区大,但在青砖灰瓦的胡同里,能有这样一个去处,很不错了。

后来,我对北京城有点熟悉了,就不再频繁地问路了。但对于胡同里的故事,我还是常常请教胡同里的土著居民。

我感激着他们对我的帮助。感激的方式之一,就是我也常常帮助别人。

在街头行走,我也时不时地遇到别人问我路线。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仔细地指给人家路线。不知道的,我也会告诉一个大致方位。实在不知道的,就抱歉地告诉人家我也是外地人,让他再问别人。我从来没有不耐烦地对待过任何一个问路者。

这也是我在北京几个月最大的收获,旅行者的快乐。

有一次,我正在街上游荡,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子问我四惠地铁站怎么走。我告诉她:我也要准备从四惠坐地铁回去,你跟我走吧。

那段路离四惠站不近,女孩子狐疑地望着我:怎么还不到?对不对啊?

我腰板笔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一抬头,看见了四惠站,女孩子松了一口气,相信我没有骗她。

我俩一起过了安检,一起刷卡进站,挤上了同一辆地铁。

于是,就聊了起来。

我讲我的故事,讲从遥远的青海来到京城。京城带给我的收获。讲在鲁院学习,鲁院带给我的感悟,讲我心中的喜悦。我的话语也是甜蜜的。

女孩子也讲她的故事。讲她求学的经历,在京城打拼的过程。她一脸幸福地告诉我,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她在北京就要有个家了。

我俩的话稠得就像熬了三天的江米粥,又黏又香又糯,恨不得把心掏给对方。很快,我要到站了。女孩子拉着我的手,眼里闪着泪光:大姐啊,没想到问个路,我俩聊了一路。我俩怎么就这么投缘?姐啊,我可喜欢你了。

我想说:姐其实挺喜欢说话的,就是找不到说话的对象。但是我没有说,我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下车了。

从此,这个女孩子就成了心中最温暖的记忆。

但愿她也能记得她在地铁中遇到的那位青海姐姐。

我俩素不相识,但我俩演绎了一段人世间最真诚而美好的友谊。

没想到,同样的友谊,又演绎了一回。

那一天,我去看鸟巢和水立方。

由于我都是一个人独自游走,我的照片都是请路人甲、路人乙和路人丙帮忙照的。当然,路人甲乙丙们让我帮忙给他们照相时,我也是毫不犹豫地痛快答应,还每次热心地教他们摆姿势,尽量多拍几张。

在鸟巢,我遇到了三个女孩子。是我先帮她们拍的照片,还是她们先帮我拍的照片,我忘了。总之,我们互相拍照,认识了。

这是三个从东北沈阳过来的女孩子,她们是来旅游的。

素不相识的游人,拍完照,就分开了。可是在不经意间,我们又走到了一起。

冥冥之中的缘分,好像就是这样安排的。

于是,再接着拍照,接着聊。那三个女孩子中的一个说:我可喜欢这大姐了,我怎么感觉她这么亲啊。

她拉着我和她合了一张影,然后,那两个女孩子也分别和我合了影。

照片在她们的相机上,我把我的地址留给了她们。有一个女孩子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一看,她们是做美容的,怪不得她们三个一个比一个漂亮。

这样,又成了我的朋友。后来,我们在QQ上聊天,谈得非常投机,那女孩子虽然不懂文学,但对美的感悟却是超常的。

那一天的天气非常好,鸟巢在蓝天下错落有致,水立方柔美婉转。

我把这两次经历讲给同学们听,大家都非常惊奇。

其实,在生活中,我是一个非常拘谨木讷的人,说话一贯都是直冲冲的,从来不会委婉含蓄地说。认识我的人都知道。

猜你喜欢

雍和宫藏传佛教大观园
雍和宫戏台及其献戏活动考略
再论推进藏传佛教中国化的三个维度①
正确认识和把握藏传佛教中国化的几个问题
《雍和宫》
文旅融合视角下的古寺庙旅游吸引力评价
新形势下加强和改进藏传佛教寺庙管理的思考
现代藏传佛教系统初探
雍和宫与雍正的传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