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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沪剧该往哪儿走?

2016-05-14

上海戏剧 2016年7期
关键词:沪剧剧种乡音

沪剧被大家誉为上海的声音,在这一乡音当中印刻着上海的记忆。近年来,以《挑山女人》为代表的沪剧剧目,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跨越了剧种和地域,产生了全国性影响,整体上也在推动沪剧这个剧种的发展。作为戏曲中的年轻剧种,对于今后的发展方向,沪剧在努力寻找着属于这个剧种的优势,寻找一种共识。第二届上海沪剧艺术节期间,来自京沪两地的专家学者,在“与城市同行,与时代同步——沪剧艺术的传承与发展”专题研讨会上,对沪剧今后的发展方向进行了讨论,提出了许多有建设性却又针锋相对的意见。

我到全国各地参加戏剧活动,似乎各地的专家,特别是北方的戏曲专家一提起沪剧总略有微词,其中一个“微词”就是说沪剧的戏曲化不够,我恰恰在这一点上也和北方的专家做一个交流,为沪剧做一个解释。我认为首先什么样的戏曲化是值得探讨的,因为京剧成为戏曲的集大成者,把各种地方戏集中以后形成了它的程式,然后京剧反馈给各类地方戏,某种意义上说戏曲化就等同于京剧化。我个人认为这条道路还是可以探讨的,是不是京剧化就等于戏曲化。因为一些中小剧种、地方剧种的存在,才使中国的戏曲化具有多元可能性,所以我是主张京剧化、戏曲化之外,沪剧应该保持大家批评的“话剧加唱”,“上海话加沪剧的唱腔”。我觉得这样一来就对沪剧的表现提供了更大的自由。

我觉得沪剧如果真正要发展的话,还是要补自身的短板,就是“话剧加唱”,也就是说我们演员的身上的技艺比起其他的地方戏剧种来讲要低那么一头。当然长期以来沪剧的表演更接近生活,我觉得这是跟沪剧多年以来选择的题材有关。其实沪剧历史并不短,有两百多年,越剧只有一百多年,但为什么越剧它在走向全国这方面比沪剧会早一点,步子会快一点呢?我觉得越剧在向两个奶娘学习的时候,其中一个是昆曲的身段舞蹈化,也就是戏曲化这个方面比沪剧足,所以它的可看性相对来讲比较强。

我感觉沪剧现在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在这次研讨当中能不能在理论上再来梳理一下,其实沪剧具有两个文明传统,一个传统是附着在沪方言基础上的以乡村题材或者过去的市井题材为特征风格。第二种我个人理解就是沪剧也是文明戏登录上海以后所派生出来的新生剧种。

今天沪剧的市民趣味的确在不知不觉当中发生着变化,这个变化是——沪剧原来最具有城市观众的那些剧目现在在城市的核心地带知音越来越少了。我想就是城市审美在变化,需要沪剧进一步跟城市同行、跟时代同步。我期待也希望,下一轮的沪剧创作在沪剧的这个剧种的品质上更多地具有当下城市剧场艺术的审美特征和价值取向,不仅是沪剧,还有滑稽戏。最近我感到,本土方言剧种,包括评弹艺术,如果都能自觉地完成向当下城市审美转化的创作和演出,那么这些剧种有可能像当代昆曲艺术一样,比较早地在中国戏曲当中摆脱时代危机,重新走向复兴,重新繁荣是有可能。

沪剧是与昆曲为代表的古典戏曲形态最远,靠话剧形态最近的一种新型都市戏曲,我过去称它为边缘性戏曲,这是从以京昆为中心来说的。但是它在发展过程中仍然注意到了自己还是戏曲家庭中的一员,所以它有各种唱腔,另外在念白、表情、时空处理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注意到音乐性。这样一种追求没有伤害沪剧的基本形态,却赋予它一定的戏曲神韵,这是应当继续发扬光大的。

沪剧是上海本土特有的戏曲剧种,被誉为上海的声音,就是因为沪剧是上海的乡音,而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但是能发出上海声音的不仅仅是沪剧,所以沪剧要坚持保持乡音,传承乡音,而且还要进一步美化乡音,反过来要成为能作用于生活当中的乡音。我觉得舞台上的沪语就是上海话,影响观众,起示范作用。我听到沪剧名家陈瑜说过,用方言也有角色之别,知名女性、时髦女性同老妈子是不同的,可以选择对上海话进行加工,再经过唱腔的处理,使方言更优美、更抒情。按茅善玉的唱来讲,她是流行歌曲的美声唱法,在曲调上也做了一些柔和,这些处理渐渐地形成了茅氏风格,既有情歌浓度,也有歌曲的声音,有时尚度和时代感。

保护好沪剧的乡音,有助于树立上海的文化旗帜。但是上海乡音不等于上海声音,拿上海戏曲来说,不用上海乡音同样可以发出上海的声音。举几个例子,越剧《红楼梦》等等都是强烈地持久地发出了上海的声音。我把上海的声音解释为上海的原创力和上海的文化影响力,这才是上海的声音。

如果拿我们今天来讲的话,当年的沪剧主要针对的是中产阶级,它不是精英文化,它也不是纯粹的草根文化。比如最成功的《红灯记》跟《芦荡火种》。《红灯记》是一个新的家庭伦理,三个不同的人组成了一个新的革命家庭,它的核心跟它的家庭伦理联系在一起,他们不是一般战场上的抗日英雄。《芦荡火种》跟京剧《沙家浜》有很大不同,《芦荡火种》里面的地下党阿庆嫂的伪装身份是江南常见的茶馆老板娘,这就是沪剧的特色,才使得这个戏成为沪剧的精品。

我们是不是对这一点,至少能把它作为一个比较主要的传统、主要的美学特征来把握。沪剧一定是需要向其他剧种学习,需要丰富自己的表现手段,但是学习这些表现手段不大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沪剧擅长写实、抒情的艺术魅力。任何一个戏曲剧种有个性才有长久的生命力。

沪剧的家底薄——我的感觉沪剧界不大肯承认这个,这个其实是不争的事实。沪剧的传统东西受到了时代的局限。家底薄反过来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传统的包袱和束缚。我觉得沪剧不要把什么样的戏都演当作自豪。我觉得作为一个地方剧种有它自己的专攻,如果什么题材都行,那恰恰在这个方面丢掉了自己的专攻和艺术特性。这个定位非常重要,定位我们不要把手段作为目标。沪剧要解决现实生活的博大性和戏剧情节的复杂性的矛盾。

每年沪剧都会出好几部新作,但是面临什么问题呢?就是太照搬现实生活,没有达到一个对现实生活的提炼和概括。对沪剧界来讲,我觉得深入生活当然是无可非议的事情,但是反过来看,深入生活如果没有能获得对生活深切体验,没有对现象进行认识和思考的能力,实际上就是没有达到深入生活的目的。有时我们对某些作品提出了一些建议和意见,这些剧的编剧会这样回答我们:他说不是这样的,如果照你那样说的话,我们写出来的东西就不真实了。我觉得这是有误区的。

我个人觉得沪剧的发展有几个方面:一个是沪剧的方言性和它的音乐性,这是这个艺术里面最最灵魂性的指标,沪剧要立足于自身的方言音乐,并且让它的音乐创作更加丰富起来。第二个,让沪剧传统的优秀充分发挥起来,比方说我们的西装旗袍戏,完全可以作为一种现代的品牌继续去发扬。第三个沪剧传统中的创作题材是很丰富多样的,我们之前研讨沪剧《邓世昌》的时候,我特别感慨,没想到用上海话也能演得这样有阳刚气,我觉得应该不断地扩大题材领域,那么沪剧对于生活和社会的展示将会更加多元。

当前沪剧的政治文化意识很强,但是对世俗文化艺术、都市文化艺术、对这个社会大变革当中人的情感面貌的变化,缺乏关心,这是第一个短板。第二个短板,沪剧这几年对文学名著的改编的汲取好像不如以前多。我们沪剧有这样的传统,比如《雷雨》。文学作品中反映上海都市文化的题材有很多,我们这块宝藏开掘可能是不够的,这是从题材角度的一个想法。第二个想法,今天我们的沪剧,包括刚才说几个成功的戏,我总觉得文化含量的深度和厚度还是不够的。大家想一想,这几个戏如果出现在(上世纪)60年代,那也可能还是这样的面貌,它的舞台呈现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或者超前。所以沪剧当前的面貌相比过去是不是有超越呢?再一个,创作打造当中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剧本,它的思想理念是不是已经吸取了我们这个社会精神风貌的内涵、人文社科研究领域认识的新高度呢?这里面就很值得我们思考了。

文化的问题也是我们一直在思考的,如何让自己的剧种的品位更高,格局更大,能够承载的这个重负更强。我们曾经说我们老先生们所创造的沪剧的路子是戏曲又不是戏曲,我们还曾经尝试过排琼瑶的《月朦胧鸟朦胧》这样的戏,还尝试过把所有的台词说成“中州韵”,还尝试过加锣鼓点,但是好象不太成功。因为我们的表演是很生活化的。丁老师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追求沪剧的音乐性,那时候就提倡今后发展的目标是成为“上海的歌剧”,其实前行中我们一代一代的艺术家们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怎么拓展自己的地域,怎么把自己的文化打出去,其实这一切还是在探索的过程当中,今天仍然在探索的路上,没有一个定性。我觉得没有一个定性也是对的,说明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智慧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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