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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二代

2016-05-06傅红耀

电影文学 2016年8期
关键词:美英

序幕

一辆宝马轿车飞驰在崇山峻岭弯弯曲曲的公路上。

突然,一个黑影从车内飞出,消失于林间柴丛,轿车笔直向前飞驰。

前方是深渊,林深树茂,深不见底。

轿车落了下去,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轿车在火光中熊熊燃烧……

推出片名:红二代

1.朝阳村卫生室日

字幕:2014年夏。

穿着白色短袖工作服的献华在忙着打针,看病。他的座位后面有两个柜子,分别放着《赤脚医生手册》《中西医结合手册》《全科医学》等工具书和《四书五经》《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习近平讲话选编》《马恩列斯著作选读》《西方经济学》等常识书……

门外,一年长妇女抱着抽筋小孩大哭:不会打针就不要打!肉啊,儿啊!

献华迎出:大嫂……

妇女:我的孙子,一针打死了呀!

助手小芳吓坏了,她走向妇女。

妇女抬手打了小芳一耳光:赔我孙子!

2.卫生室外面街上日

人们在围观。

一个手提鳄鱼皮包的时髦女郎挤进门。

3.卫生室

女郎:大嫂,有话好好说。

妇女还要打小芳:无证行医!乱打针!

女郎挡住妇女:大嫂,有话好好说……

妇女甩开女郎:110!

女郎还是拉她的手:大嫂,大嫂!

献华看着处方,读道:晨起突发高热,体温40度,扁桃体肿大4度,神清,安乃近……大嫂,可能是体温太高、打针疼痛导致惊厥……(针刺小孩人中、涌泉等穴位)输液,安曲南,地米!

小芳迅速配好药,扎头皮针。

时髦女郎搀着年长妇女的手劝慰着。

女人还在絮絮叨叨:来时会说会笑,一针下去,还没到家……

女郎劝慰:大嫂,不会有事的。

小孩动了起来,“哇”地一声哭了。

妇女破涕为笑:献华,我相信你。

献华对妇女说:小芳是执业医师,不是无证行医。

一位抱着小孩挂盐水的妇女:小芳量体温,40度。你就说,快,快,退烧针!小芳说,博医师不在。你说,快打呀!

女郎:大嫂,真的?

妇女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献华看了我家五代的病。

女郎摸着小孩的手:宝贝,你真漂亮。

献华这才抬头看看女郎: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年岁60多、风韵犹存的美英红着脸看着献华,走出门。

献华目送。

美英走了几步,回身:献华,可以过来一下吗?

献华出门。

4.街上小河边日

一排大柳树,在风中摇曳,枝条拂面,美英拉住青翠的枝条,又顺手折了一丫竹枝。

献华看在眼里,心中一颤。

美英轻轻地背诵刘禹锡的《竹枝词》,抑扬顿挫。

[HTK]杨柳青青江水平,

闻郎江中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还有晴。[HTSS]

献华嘴唇紧闭,手扶竹枝……

美英眼中泪水汪汪:63了!可不可以不干了?又不是过不去。我不要你做医生!

献华莞尔一笑:谢谢,这是我的事业。

美英:你受气,我心疼。

献华还是莞尔一笑,迈开大步,回卫生室了。

美英走了,一步三回头。

沿河的杨柳,竹枝,在风中飘拂。

5.街上日

美英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我是献华。建建的车摔下山岭,车内没人!(脸色陡变,失魂落魄地往回跑)

6.山岭下日

一辆从上面公路上摔下的宝马轿车熊熊燃烧,警察在查看。

男女开车者停车,围观。

7.卫生室日

献华在打电话:省委办公室,要陈副省长!陈鲁,县公安局要我通知亲属,建建的车摔下山岭……

8.副省长办公室日

大惊失色的陈鲁:哦。献华!

(闪回)

长长的汽车尘尾中,17岁的陈鲁神情沮丧,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军装,背着旧挎包、旧军被下了汽车,献华、美英、博强、博燕四个同龄人在迎接。

献华:你是陈鲁同学?

陈鲁:是的,你们是朝阳大队的……

美英:团支部副书记献华。这是博燕,这是我哥博强,我叫美英,美丽的美,英雄的英。

陈鲁礼貌地与人们打招呼,看着天真烂漫的美英,笑了。

村中晒场,堆满了用田泥、杂草糊成的“草乌龟”,一群十来岁的少年在玩泥巴,见陈鲁挑担过来,有人嘲笑奚落道:陈鲁,狗崽子,黑五类……

陈鲁低着头,一声不响放下担子,捧出一个一个草乌龟。

少年们狂笑着向陈鲁掷泥巴:走资派,叛徒,内奸,工贼——

响起威严的吼声:混帐透顶!

少年们顿时静了下来。

原来是献华挑着担子跟在后面,他说:陈鲁是毛主席派来的知识青年!共青团员!

少年一哄而散。

陈鲁一脸感激。(闪回完)

陈鲁失神的脸。

9.卫生室日

献华在拨电话。

一个年轻人飞跑进门:博强、博强腹痛,在地上打滚!

献华背起药箱,冲出门去。

10.街上日

献华飞奔,美英紧跟在后。

11.博强家日

博强痛得在地上打滚,献华蹲着检查。

美英:哥,你怎么了?

献华打开手机:博燕,开车过来,博强要立即送浙一!救护车随后到。

美英:献华,怎么回事?

献华:急病。这个部位是胰腺。

美英:急性胰腺炎?

12.博燕的轿车内日

美英捧着哥哥的头。

献华捧着博强的双脚:博强,忍一忍,一个小时就到杭州了。

博强:哎哟!痛死了!

美英:哥,忍一忍,忍一忍。

美英耳边响着献华的话:急性胰腺炎,死亡率百分之八十!

美英:有我们博明在浙一呢。

博强撕心裂肺地呻吟声:哎哟!

美英拨手机,传来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献华:博明肯定在手术室。到医院再说。

美英无奈地点点头。

轿车急驶到村外桥头,突然一个急刹。车前,几个小孩跑过。

美英伸出头,骂道:找死了!

(闪回)

村外桥头公路上,“嘀——”汽车惊鸣,冲向蹦蹦跳跳只顾说话前行的少年美英和博燕。

献华冲过,推开她们。

司机急刹,伸出头,大骂:找死了!

献华躬身道歉:司机同志,对不起。(闪回完)

轿车疾速行驶,美英看着路边的大晒场。

13.公社大院傍晚(回忆)

这里正在放映露天电影《红灯记》。

观众人山人海,人们穿着稀薄,衬衫、汗衫,也有光着膀子的。

博燕的左手搭在美英肩膀,边看边说话,美英不时地回头答话,说不尽的悄悄话。

前面,献华、陈鲁、绿水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博燕以右手按小腹,转身走出人群。

一个麻脸大汉的左手搭上美英的右肩,美英全不知晓,回头说话时,发现了麻脸大汉,高声惊叫:啊……

麻脸的右手猛地在美英的乳房抓了一下,正想逃走。

献华猛回头,看见狰狞而得意的麻脸大汉,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

美英无地自容,捂着脸。

愤怒的观众,一片吼声:麻里壳,不要脸!打,打死他!

献华放了他:还不快滚!

麻脸低身钻出人群。

美英从指缝中看着献华,五味杂陈……

14.山上日

“农业学大寨”大红旗下,献华慷慨激昂地发言:我们是新中国出生的第一代……(领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歌声嘹亮,男女青年们一起唱歌。

美英坐在前排,痴痴地看着献华。

身边的博燕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出神的美英转过头,仍一边唱,一边盯着献华。博燕的手转向另一边,美英又转向另一边。博燕捡起一枝黄花,在美英眼前摇晃。

美英这才发现是博燕在捉弄她,脸色腓红:你使坏!

博燕站起来,咯咯咯地笑着跑开了,美英追了过去。

15.山上日

摄影师拿着照相机:团支部委员,站好罗!

献华站在中间,两边分别是陈建、绿水和美英、博燕,他们身后,一面共青团团旗迎风招展。

“卡嚓”一声,定格。

青年的欢呼声:5位团支部委员!

16.朝阳大队医疗站夜

献华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整理好药箱,从柜子里取出书和笔记本,开始记笔记。

美英站在门槛外张望,确认内外无人,进门。

献华:美英。

美英莞尔一笑。

献华:你有事吗?

美英背过身子:没有事。

献华继续记笔记。

美英走到身后:写日记?

献华:嗯。(继续写着)

美英转向书柜,轻轻地读:《毛泽东选集》《共产党宣言》。

献华:对。(翻书,记日记)

美英走到后间,拉开电灯:献华,我有事。

献华放下笔,走过去:什么事?

美英手里摇着麦杆扇,往献华身上扇风。她穿着粉红碎花的确凉衬衫,丰满的前胸很好看。

美英:献华,你每天这样忙。

献华:这是我的工作。

美英:你常说工作就是斗争。

献华:这是毛主席说的。

一双大大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献华,手里打着扇,把献华看得不好意思。

美英一手抬高扇子,一手把粉红衬衫尽量往前拉:我有点心慌,请你听听。

献华拿了听诊器,远远地伸出手,放到美英的心前区。

美英拉着衣服,尽量向献华靠近,丢了扇子,拉过献华的手:放里面,仔细听听。

献华放下听诊器,认真地说:心脏正常,就是有点快。(准备走出)

美英突然抱住献华:献华,我爱你!

献华双手伸直,不知所措,懵了。

美英越抱越紧:木佬壳……

献华:……美英。

美英:我要你跟我结婚!

献华结巴地:可是,可是,我们还不到24岁呀。

美英:明年,后年,不就24岁了吗?

献华:美英……谢谢你。(想拉开美英的手,可是美英越抱越紧,献华轻声喊)有人来了。

美英慌忙松手,整理好衣服、头发,走回前间。她看着门外,确认没人,又折回,嗔怪地:木佬壳,骗人。

献华呆呆地看着美英走出门……

17.大队部外天井夜

男女干部百余人坐在条凳上。

党支部书记青山:今天来参加干部会的,有大队两委,20个生产队队长、妇女队长、贫协代表。因为,今天的会议特别重要,下面……

18.会场外夜

暗处,美英在向大队部门口看着。

献华站在大队部门口。

19.会场夜

青山:这次招工农兵大学生,公社给咱们分来两个名额。我是支部书记,开个头。

一位年长队长:好,从土改起,青山就是我们的领导。你说的,不会错。

青山:我提献华。

一位年轻队长:我提绿水。

一妇女干部:我提绿水。

一个男子:我也提绿水。

青山站起来,说得很响:我提献华。

那个队长:青山,献华、绿水,谁是你的儿子?

青山斩钉截铁地:献华比我儿子高一级,成绩特别好,又是团支部书记……

一个人坐着说:支书,我们村不是没有团支部书记吗?

青山:献华现在是团支部副书记,但已经报上去了。献华工作好,学习好,态度好,技术好,当赤脚医生三年,大家拥护。

响起了一阵掌声。

20.大队部门口夜

献华感动得双眼落泪。

21.大队部门口暗处夜

美英感动得双眼落泪。

22.会场夜

青山:献华如能上大学,会成为最好的医生!

一个男子郑重地说:为国家选送人才,支书把儿子的机会让给献华,我们贫下中农打心眼里佩服。(鼓掌)

引来全场热烈的掌声。

那男子站起来,挥挥手说:可惜,献华只有初中二年级,就怕报上去,上不得大学。

静场。

青山:这次招生,有大学和中专两档,献华最合适,20周岁,既可读大学,又可读中专!下面,我提出第二位,陈鲁。

一位队长:我同意陈鲁,高中一年级,下乡知青,到朝阳村三年,贫下中农都说好。

一位女干部:陈鲁的父亲是南下干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功臣。

23.大队部门口夜

献华双肩一耸一耸,捂着脸,哭着跑了。

一直注视着献华的美英跟着跑去。

24.大队医疗站夜

黄色油灯下,青山在安慰献华:道路千万条,条条通杭州。上不了大学,还做你的医生……

这时,传来小孩的哭声。

一个妇女抱着小孩跑来:小明发热了。

青山:献华,贫下中农需要你!农村需要你!

献华忙着给小孩看病。

美英对青山发着牢骚:献华有什么不好?另外两位,都是高中生……

青山:别说了!

美英:陈鲁一心想上大学,却让他去参军。

青山:参军也是祖国需要……

美英:另一个呢?应届高中毕业生,数学尖子……公社分来两个名额,报了三个,居然都被小小教育干事刷掉了,换成了他的亲戚。

25.大队办公室夜

字幕:第三年春天。

青山与几个青年在开会。

一位青年:上个月公社共青团大会选举献华为团支部书记、公社团委委员。不知为什么,团委委员没了,团支部书记变成了主持工作的副书记……

另一青年:今天的团支部会议不开了!

一直嘟着嘴,耷拉着脑袋的美英站了起来:开了也没用,散了!

青山:美英!你给我坐下。

美英看着威严的青山,乖乖地坐下。

青山:这件事,我也想不通。献华这么好的同志,凭什么一卡再卡?

美英:前年,工农兵大学生被调了包,今年团委委员被调了包、团支部书记贬成了副书记……

青山:我是党支部书记,我会向上级讨个说法。解放前,革命先辈抛头颅,洒热血。土改时,我们随时可能被暗杀,比起你们来……我知道你们委屈,尤其是献华同志。个人受了委屈,连会议也不开了?要记住,你们是新中国出生的第一代!

献华看着青山,点点头。

青山:毛主席教导我们,什么叫工作?工作就是斗争。献华,站起来,说句话!

献华站起来:继续开会。

青山拍手:这才是好同志!

美英的眉头渐渐舒展。

这时,进来一位年轻人,递过文书:支书,党委的批文。

青山边接边说:好,预备党员转正的批文下来了。

绿水、博强站了起来,献华、美英也高兴起来。

青山一页一页翻着翻着,眉头渐渐收紧。

博强:支书,怎么回事?

青山合上文书,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26.公社党委办公室夜

院子里传来广播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最新消息: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在天安门广场闹事,在人民英雄纪念碑摆放白色鲜花……

青山拿着批文进来,问一个青瘦白净的年轻人:肖俅,献华的党员为什么不批?

肖俅:老支书请坐。

青山:我不坐!你回答我,献华的党员为什么不批!

肖俅从篾壳热水瓶中倒了一杯水,拉着青山:老支书,你知道,我是今年春天刚刚调进党委办公室的……

青山:我知道,你占了什么人的光!火线入党,从教育干事升到公社团委副书记、党委委员。

肖俅:老支书,别发火嘛。你听……

院子里的广播声:走资派还在走。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任重道远,要永远抓住阶级斗争这个纲……

肖俅皮笑肉不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档案:老支书,献华有历史问题。

青山发火:什么?

27.路上日

美英匆匆赶路,拦住了迎面走来的青山:支书,献华的党员为什么不批?

青山气得张口结舌:肖俅说,献华的外公,旧社会开酒坊,属于“小资”。

美英:放屁!又是肖俅!

28.大队医疗站夜

昏暗的油灯下,献华双肩一耸一耸在哭泣,美英默默地站在一边。

桌子上,放着一支毛笔,旧报纸上刚写的小诗墨迹未干。

[HTK]运交华盖欲何求,

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

漏船载酒泛中流。[HTSS]

美英安慰道:献华,不哭。(她自己却哭了)肖俅!小小教育干事,当了公社团委副书记、党委委员,成了既得利益者。

献华越哭越伤心。

美英:上大学、团支部书记、团委委员、党员,一步步都毁在肖俅手里。

献华痛哭。

美英:肖俅!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29.部队营房日

穿着干部服装的陈鲁唱着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推开门,大吃一惊)

穿着特别漂亮的美英,双手枕头,正躺在他的床上,看见陈鲁,她霍地坐起来,一把抱住陈鲁。

陈鲁吓懵了,两只手直直地伸向头顶。

美英:陈鲁……别紧张。(放开手,关上门)陈鲁,我要跟你结婚,马上!

陈鲁:你,你……献华呢?

美英:陈鲁,你听我说……

30.博强的住处日

博强:美英,你怎么能这样?

美英:嫁给献华,肖俅的深仇大恨,这辈子报得了吗?

博强:美英……

美英:陈鲁前途不可限量。过几天就要升连长,将来的官,肯定比肖俅大。我和献华报仇雪恨,仅此一条路!

博强:我的好妹妹,婚姻大事,岂能用来赌气!再说,献华该有多痛苦!

美英:我想好了,博燕一直喜欢献华。我的好哥哥,只要你出场,做他俩的媒人,博燕、献华……

博强吼道:亏你想得出!(回忆完)

31.高速公路

轿车急驶。

博强:哎哟!我……真受不了了。

献华打手机:救护车,你到哪儿了……

博燕一个急刹,汽车骤停,病人险些跌落。

献华发火地:怎么回事!(献华接手机)后面也堵车了?应急车道被占了!

美英:怎么回事?

献华:前后堵车!医院的救护车被堵在后面……

烦躁的美英再拨手机,又传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哎哟!疼死我啦!”博强实在忍不住,高声呻吟,蜷成一团。

献华打手机,也传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美英打手机,传来同样的声音,焦躁已极:博明怎么老是关机?

献华:应该在手术室吧。

美英:嗯……

32.献华的卫生室(回忆)

字幕:1993年。

博明高高兴兴回来:爹,我填了浙江医科大学。

献华:好。我当赤脚医生,儿子当大医生!

“不行!”

父子俩忙回头。

美英背着豪华的挎包,风尘仆仆赶来:咱们回家说。

33.献华家

当年5个团支部委员的合影挂在墙上。

美英:献华,你当赤脚医生20多年的苦还没有受够吗?在中国,医学是冷门。

献华:医学冷门的现象不正常!

美英:什么科不能报,非要去学医!(她停了停,颤抖着)前几天,省城医院的一个医师,因为……被病人的家属一刀捅死了。

献华:在西方,医师和律师是两个最受人尊重的职业……

美英:献华,你实际一点好不好?现在中国的医生是什么地位?没日没夜地加班,拿手术刀不如卖茶叶蛋的,有着众多的黑心医生、拿回扣医生,没有一点安全感。中国的医生,还有谁让自己的子女学医?

博明:姑姑,你说得没错。可是,不正常的社会现象一定会成为历史!

美英:博明、博恩!为什么都像你爸爸一样固执……

献华:不是固执,是执着,对理想的执着!

美英:三年前,博恩考了全县第一名,我让建建和博恩一起读政治经济学,可你们,一定要让他读军校……

博明:姑姑……

美英:读军校,就得上战场。炮弹不长眼,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去前线冒险,值吗?陈建呢,正在国家行政学院读政治经济学,出来后,上国家行政学院、中央党校不成问题,当个什么官,都比肖俅大得多……

博明:姑姑……

美英用指头敲打着合影:我知道博明会报医科大学,特地从杭州赶来阻止。博明,你们不知道,当年,是肖俅那个小人,毁了你爹爹的前途……(由于激动,她的眼中闪着泪花)

34.新建的5层楼房

门外,装车的,打包的,人来人往。

献华匆匆进入。

大门外大招牌:博大服装厂。

35.会客室

博强和美英、博燕坐于茶几两边。

博大给美英倒茶:我们一定要说服献华。

献华进来。

博大:献华来了,请坐。

美英也站了起来:坐。(从挎包中取出一份表格)这是县教育局局长给我的招生志愿表。

献华接过。

美英又递过一份表格:这是博明填的志愿表。

献华接过一看:博明填的志愿表……你怎么能这样?

美英:教育局长是陈鲁的下级。他说,像博明这样的高分,什么都可以填……

献华:博明已经填了浙江医科大学。

美英:这不是叫他改嘛。现在改,来得及。

献华:你……

美英:因为局长,才有这个权。他建议博明填清华或者人民大学的政治经济学。

博强:献华,我妹妹特地从杭州赶来,就为咱博明能填个最好的学校。人生十字路口,我们做长辈的,责任重于山啊……

美英:想当年,献华、陈建被肖俅调了包!博恩、博明、陈建、博钢,赶上了好时候,凭实力考了高分,我们又有条件,挑全国最理想的大学。献华!

博强:献华、博燕,我们就依了美英这一回吧。

美英:人生没有回头路啊。

献华: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博明上医科大学,是我20多年的宿愿!当年,我满怀希骥,却被肖俅做了手脚……是我说服博明学医的!

美英:献华!我是对不起你,嫁了陈鲁。博燕、哥,我是为了报复肖俅那小子啊!(痛哭)肖俅那小子当个狗头官,会巴结上头,而我们都是老百姓,拿什么报他的仇?我才一狠心嫁了陈鲁!现在,陈鲁比他官大好几倍。(一把抱住博燕)博燕,博明又为咱们争气,考了高分……全中国要哪个学校,凭我们挑!这气派的会客厅,(指着人来人往的服装车间)我们博大手下那么多的工人,肖俅有吗?没有!我活着,就要让肖俅活活气死!

博强:三年前,如果你们让博恩和博大一起做生意,立即就是万元户!成本由博大出,赚来的钱,两家平分!

美英:而你却执意让博恩去读军校!我说过,军校毕业,当个排长,区区一千多元的工资,每年不过万把元,值吗?

献华终于提高声音:我们不能为钱活着!我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

美英温柔地说:博明填的志愿表,拿回去。这是局长给我的志愿表,我们一起劝说博明,重新填一份。

博明气冲冲地进了门:姑姑!你不能这么做!

美英:博明,你坐啊。

博明:姑姑,我就是要学医!

博强:博明,这也是伯伯的意思……

博明:爹!我一定要学医!

献华如释重负:还有什么比拯救生命更重要吗?(回忆完)

36.浙江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室

美英使劲摇动着昏迷的博强:哥,你醒醒啊!

医师:急性胰腺炎,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必须立即手术。

美英:医师,博明是我们外甥……

医师:很不巧,北京的全国学术会议请博明主任专题讲座。今天才能回来。

美英巴巴地看着献华。

献华:陈鲁已经给院长打了电话,安排B组手术。博明已经从北京出发,马上就能到。

医师:博明是全国知名的胰腺炎专家。

美英:真的?

献华:是的。博明使胰腺炎的存活率提高了五倍!

美英恐惧的双眼露出了惊喜的希望:医师,你们一定要救活我的哥哥!

医师和护士将博强推进手术室。

工作人员:请三位到休息室等待。

美英:好,好,谢谢啦。

美英等人出了急救室,美英向不远处的手术室望去。

37.西湖边(回忆)

风和日丽,人来人往,吹拉弹唱,一片祥和景象。

美英、陈鲁陪同献华、博燕游玩。

几个游客一拥而上:陈副省长!

美英立即以手捂嘴,虚了一声:对不起,别声张。(一挥手,进了停在路边的公用轿车)

陈鲁对车外人招手致意,车子开走了。

38.车内

美英拉着博燕的手:博燕,你看,名人难做啊,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了。请你们来杭州,就为的让你们俩解放思想。看看这么多的游客,都是有了多余的钱。没有存款,能出来游山玩水?

博燕应诺着,没有说话。

美英滔滔不绝地:过一段,博钢从大学财经系毕业了,博大做生意要发展,放点贷款还不容易吗?献华和你,一直把钱看得很轻,但是,将来儿子们结婚,车子,房子,哪一件离得开钱?献华,看着你们还住着一百年前祖宗留下的老房子,我脸上无光……

陈鲁:美英!你金钱挂帅。

献华:没钱不行,但钱不是万能的。我一直认为,改朝换代,总是先拿有钱的人开刀……

窗外,游人如织。

美英指着窗外:现在,太平盛世啊。

献华:有国才有家。

陈鲁:献华说得好,有国才有家。

39.博强家

美英手持高脚杯:为我们博钢大学毕业分配到银行,当了信贷员,恭喜,干杯!

博强:献华、博燕,来,举杯。

献华和博燕同时站起来:同喜同喜。

一桌六个人,还有博大、博钢,杯盘交错,桌子上放着丰盛的酒菜。

美英:博大服装厂要有发展,还得靠弟弟帮助,对不对?

博钢:那还用说。我能够上大学,全靠父母、姑姑、姑夫,资金上全靠哥哥资助,做弟弟的终身不忘。哥哥的厂就是我的厂,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博强:我们博大赚了钱,造了全镇最好的厂房,没有忘记回报社会。(指着墙上的锦旗)这是镇政府发的锦旗,去年一年,博大服装厂为公益事业赞助五次,合计10万元,上缴国家税收15万元。

美英:博大,要进一步做大做强。人生在世,名利二字。

博强:人生在世,名利二字。博大,记住姑姑的话,把企业做大做强!

博钢: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为了我们家的发展,干杯!(举杯与献华干杯)叔,来。

献华没有碰杯:很高兴一起喝接风酒。在这里,我送二位侄儿一席话。

博大、博钢:好。晚辈洗耳恭听。

献华举着杯:一直忙着做医生,转眼20多年了。我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以毛泽东教育的一代人自居,文化大革命,不让我们接触《四书》《五经》,说是封资修,是四旧,是大毒草。这几年,才读了《四书》《五经》,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毛泽东思想原来是传统文化的发展。对于贫穷和富裕,更是震聋发聩,《孟子》开头就说,何必曰利……

美英举杯与献华相碰:何必曰利?谁不讲利?没有利的事,谁干?哈哈哈……干杯!你叔叔这个人,就是有点……怎么说呢?就是太认真,有点古董。

献华蕴怒地:不!你们听我说……

美英笑吟吟地看着献华:不说了。来,干一杯……

40.乡镇银行信贷科

博钢的办公室里挤满了办理贷款的客户

“主任,你好。”

“主任,你太忙了。”

“主任……”

博钢一一应酬,显示出杰出的才华。

41.银行门口

傍晚,博钢从银行出来。

好几个客户在等他,博钢坐上了客户开来的小轿车。

42.车内

博钢:江老板,今天去哪里?

江老板:杭州,楼外楼。

博钢:住哪里?

江老板:你开心的地方。

43.某旅馆

满脸通红的博钢被老板扶进包厢,妖娆的服务小姐进来陪客。

老板:小姐,这是我们主任。(出门)

小姐对博钢动手动脚,博钢开始有点怕,小姐笑笑说:主任这么年轻,几岁了?

博钢:20……

小姐:哟,20岁,这么年轻就当上银行主任?

博钢:不是,23岁。

小姐:来,喝一杯,法国人头马。

博钢:不,我喝多了……

小姐:不会,主任年轻有为,哪会喝多的?来。

博钢:不喝了。我喝的是茅台,茅台,五百元一瓶的茅台……(喝了一杯法国人头马,呼噜噜倒在沙发上)

小姐把博钢扶倒床上……

44.车内

晨,江老板开着车,博钢坐在右座。

博钢责骂道:你这个东西,昨晚让我都做了什么?

江老板嘻嘻笑着。

博钢:我还没结婚呢!让我父母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江老板:怎么可能呢?你不说,我不说,天知道?

博钢气壮如牛:你在害我!

江老板:我保证,8点半之前,送您到办公室。下个礼拜,照旧。

博钢一本正经地:我是党员!你以钱、色拉干部下水!

45.银行门口

傍晚,江老板站在车门旁等候着。

博钢下班出来,看见江老板,生气地:不去。

江老板:不去,不去。今天不到杭州,到义乌。

博钢:不去!

江老板:请。下不为例。

博钢再三推却,又上了车。

车内,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

46.棋牌室包厢

江老板:主任,这下放心了吧,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博钢:这才正规。

老板拿出扑克牌: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晚上没事,玩玩。

另一位老板:好,来10元的怎么样?

又一位老板:这个提议好。

老板摸出一迭崭新的百元币:好,来。

博钢:这可不行,这是赌博!

老板:10元钱,朋友玩玩,怎么是赌博?就是警察来了,也没事!来。(开始抓牌)

博钢伸出手,抓牌,打牌……

一局终了,博钢赢了。

老板高声喝彩:主任好手气,赢了20张,两百元。

博钢:不是说好10元的吗,怎么变成了两百元?

老板:是每张牌10元。

47.棋牌室包厢

几个人还在玩牌,博钢的面前堆起了一迭百元人民币。

博钢看看面前的钱:这些钱,我绝对不能拿。

48.银行柜台

一位客户存进一笔钱,业务员却怎么也打不出发票。

业务员:同志,那笔钱,你到底有没有存过。

客户肯定地:存过。120万元,一分不少。

业务员:什么时候?

客户:上个月8号,10月8号,120万元。(他从口袋里取出皮夹,翻了半天)哎,我的存单呢?

业务员:同志,你慢慢想,到底放哪儿了?

客户跑了出去。

几个业务员紧张了,在柜台内交头接耳,神色诧异。

客户回来了,揑着一张存单:哎哟,放在汽车里了。刚从温州回来,忘记了。对不起。(递进存单)

大堂经理走出柜外,拍拍客户的肩膀,耳语,进了内间。

49.县检察院庭审处

检察官:博钢,120万元是怎么回事?

博钢:我哥哥的服装厂贷款100万元,一下子还不上了。还有20万元,我用掉了。刚好上月8号做电梯销售的老傅有120万元汇款进来,我就办了个手续,给他一张120万元的存单。

检察官:那120万元现金呢?

博钢:我领走了。

检察官:那张存单怎么回事?

博钢:存单?是一张以前报废的空存单。

检察官:这么说,你早有预谋?

博钢低下头,无言以对。

检察官:博钢,我来问你,你的钱呢?

博钢无语。

检察官:挥霍光了?你真勇敢!大学毕业,才一年多点哎!

50.法院

博钢坐在被告席上,他的父母、博大到庭旁听。

法官:被告博钢,23周岁,籍贯本县老镇。1996年大学毕业后,任老镇银行信贷员。于今年10月8日,利用职权将傅某所存的现金120万元私自取出,而给其一张报废的存单,属盗用公款罪。博钢本想通过其他方法补上120万元,但因吃喝嫖赌,挥霍无度,这笔钱已经无法归还,一个月后,当傅某再次存款时案发。鉴于博钢情节恶劣,影响极坏,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条款,判处博钢无期徒刑,以家庭财产抵债,包括其父亲名下新建的5间5层厂房一幢。

博大站了起来:我抗议!

法官:你是什么人?

博大:我是博钢的哥哥博大。众所周知,我家的5间5层楼房,是我从福建石狮做服装生意赚来的,博钢是我的弟弟,他当时只有13岁。不能没收我的财产。

法官:请问博钢的哥哥,你们分家了吗?

博强一把拉住博大:坐下。我们没有分过家。

法官:请问你是……

博强低着头站起来:我是博钢的父亲。我教子无方,惭愧……

51.博强家

亲戚、朋友济济一堂。

美英坐在哥哥一旁,无言。博大像一只关在笼中的老虎,不停地走来走去。献华、博燕坐在博强的另一边,无语。

博大终于开口了:我17岁那年,背着一麻袋10元币,有一万多元,到福建石狮。那里乡镇企业的衣服只要4元一件,而武汉汉井街可以卖到10多块。我马上到了飞机场,办理托运。工作人员说,两千件衣服要客机托运,在中国航空史上史无前例。我说,邓小平说改革开放,你们也要解放思想……就这样,我喝到了头口水,一趟就赚了一万元,成了最早的万元户。我博大光荣,父母光荣,全家光荣。(呜呜地哭了起来)想不到,不争气的弟弟,丢尽了脸面,辛辛苦苦盖起来的厂房被法院查封!

美英:都是我不好,只顾做大做强,是我害了娘家!(嚎啕大哭)

屋内一片哭声。

献华喊了一声:哭,哭有什么用?博大能够白手起家,也能够起死回生!我们继续做服装!

大家七嘴八舌:献华说得对。

博大却越哭越凶:厂房没收了,营业执照作废了……

献华惊异地:谁说营业执照作废了?

博大:工商所!

献华:没有的事!还让不让人活了?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一人犯法,全家连坐。博大是改革开放的带头人。工商所,我去找!

博大眼睛放光:叔叔,真的?

献华:我是新中国的第一代,你是新中国的第二代,建设新中国,靠咱们!

博大:叔叔……可是,即使有营业执照,我一贫如洗,负债累累,哪还有钱做生意?

献华看看身边的博燕:燕,我们有5万元存款,对吗?

博燕爽快地:是的。博大,我们家的5万元,先用着吧!

献华:沉舟侧畔千帆过,而今迈步从头越!

美英霍地站了起来,拉住博燕的手:谢谢,谢谢。(看着献华,眼泪突眶而出)

52.博强家门外

陈建从外面走来:妈。舅舅,舅妈。

几个正在门前说着话的人一齐看过去。

美英:陈建,你怎么来了?

陈建:我从国家行政学院毕业,已经到秦山核电站报到了。

献华:陈建,不是说到市政府上班吗?

美英轻声对献华和博燕说:秦山核电站,全省经济效益最好的国有企业,工资、奖金,全省最高……

53.博大的楼房前

楼房被一把大铁锁锁住。

博大烦不胜烦,在楼房前晃来晃去。

一辆工商所的汽车在门前停下,车内走下献华和两个工作人员。

献华:博大,工商所领导同意了。

博大喜出望外:叔,辛苦你了。

工商干部:博大,你好。经献华再三请求,领导同意,这幢楼房,以每月一千元的租金向政府租用的方式,让博大继续办服装厂。

博大:谢谢领导,谢谢政府。博大一定重振雄风!

工商干部递过大门钥匙。

献华:接过党和政府的一片心吧!

博大庄严地接过钥匙,打开大门。献华像一座大山,矗立在博大的身后。(化)

54.一组镜头

空荡荡的厂房内,博大、博强、美英、博燕以及工人,在里面打扫卫生,收拾机器。

博大在大门口迎接汽车运来的布料。

博大满头大汗,和工人一起搬运布料。

服装厂重新开工,工人越来越多。

工人在装包,工人在装车。

博大在迎接客户。

博大服装厂的小牌子取下,换成了10米宽,1米5高的霓虹夜光灯:博大服装公司。

一闪一闪的灯牌下,美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55.博大公司门外

一辆小轿车戛然停下,徐娘半老,穿着十分漂亮的美英打开车门,手拎高级皮包下了车。另一边下车的,是西装革履的陈建。

博大手持高级手机迎出:姑姑、建建,欢迎,欢迎。楼上坐。

陈建转着角度扫视门外,连连说:表哥不错,不错。

博大:楼上坐。

56.博大的会客室

乌黑发亮、配有大电脑的豪华办公桌,红木沙发、饮水机一应齐全。

陈建:比我爸爸在省委的办公室还要气派。

博大:哪里,哪里。

陈建:仅仅三年时间……

美英纠正:不,两年多点时间。

陈建:两年多,两年多。

博大:你在秦山核电站的办公室,我一直想去看看……

陈建:算了算了。

博大: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美英看着陈建:建建,怎么样?妈的眼光,不会错吧。

陈建:嗯。

博大:上次姑姑来,我开玩笑,我的博大公司生意越来越大,就是缺人手。假使有自己的亲兄弟加盟,多好啊。

美英:博大,这不给你送来了吗?

博大:真的?那好,每周两天,星期五下班后,高速公路两个小时到达。(站起来)账目的事,归建建。第二产业,我每月付你五千元!

美英:五千元?

博大:六千元?七千元……都没问题。

美英:建建,听到了吧。这就是博大表哥!一步错,步步错。当年,博大要找个助手,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呢?博大,建建在秦山核电站干了这些年,每月三四千元工资,加上奖金,开用余剩,所剩无几。建建,表哥不是外人,你说说,你有多少存款?

陈建从提包中取出存折:表哥,都在这里了。(递给博大)

博大:哎。看什么看。(还是接过)32575元。哎。姑姑、建建,我有个同学在杭州,公务员,三年过去,不要说存款,还是个倒挂户。

美英:建建,就这么定了!

57.献华的卫生室

献华光火地:建建,你不能这么做。

美英:献华,孩子们大了,大人少干涉……

献华:美英!这是孩子们的事吗?我看,全都是你作主(不容美英辩解地)当年,建建从国家行政学院毕业,你安排他到市政府上班,后来你让建建去了经济效益最好的国有企业,全都是为了工资、奖金。我当时就说,专业不对口,学非所用。看到博大的私营企业赚钱,你又让建建下海!

建建:舅舅……

献华:见钱眼开!浪费国家人才!我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第二代。都这样,这个国家还有将来吗?有国才有家!

58.博大公司接待室

建建与客户谈完,送客户出门,回来后捶捶劳累的腰,揉揉发胀的头,一屁股坐在豪华沙发上,闭目养神。

手机响,建建懒得接听,手机停一下又响了起来。

建建烦躁地拿起手机,正欲关机。一看,赶紧接:妈。

美英的声音:建建,很忙吧?

建建:妈,是的。

美英的声音:有一个做煤炭的朋友要你加盟。安排时间,回家一趟。

建建:妈。我在这里挺好的。

美英命令式地:回来一趟,我在等你。

59.省政府陈鲁家

陈建:妈。表哥对我这么好,不到几年,我存折上的数字翻了10几倍。

美英:我知道表哥对你很好。但几年下来,不过是四五十万元。人家在武林门买一幢房子,就上百万元……

陈建:你怎么老是跟人家比?

美英:比?比才知道天外有天,比,才会有进步,比,才会有竞争,有竞争,社会才会进步!

陈建:妈……

美英:打住。小平同志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你父亲是副省长,先富起来,光荣!

陈建:我信奉劳动致富……

美英:人家的父母是中央干部,部长!党的政策比我们懂。靠人脉,靠能力,为国家创造财富,一年给国家的税收几千万!我们存折里的四五十万,在他们那儿,不过是小数点后的零头数!建建,听妈的不会错,加盟全国煤炭大王,错不了。

陈建:妈!

美英:人家找上门来,请你加盟,难道是看中爸爸那点副省长的来头……不!是看中你的能力,你的工作资历,你的文凭,主要还是我们建建的人品!

陈建:妈。

美英气冲冲地:建建,你在舅舅家,听说过那个肖俅吧?县城有房子,金华也有房子,还想在杭州买房子!好好干,气气肖俅那小子!

60.陈鲁家

陈鲁进来,还没放下公文包就大声喊:美英!你给我出来。

美英围着围裙正在厨房烧菜,手拿锅铲匆匆出来:陈鲁,你回来了。

陈鲁:你做的好事!

美英:哎,难得回家吃顿饭,发什么火?

陈鲁:好好地在博大那儿,怎么又跳了槽?

美英笑吟吟地:这不让你回来商量吗?

陈鲁:生米做成熟饭了!这叫商量?

美英:这一段,你特别忙,电话里一时说不清(给他脱去外套)看看,几天不见,又瘦了。(回到厨房捧出一杯咖啡)来,来来,先喝口热茶。

陈鲁不满地坐下,把茶杯重重一放。

美英:又不是咱建建找他,是他们找上门来,请建建加盟他们的煤炭公司做地区代理。再说,他的父亲你又不是不认识,中央部长呢。

陈鲁:见钱眼开!迟早会出问题!

美英:嘿!这话就不对了。陈鲁,我怎么见钱眼开了?我不就是为孩子们谋个好前程吗?哪像你,一辈子只知道工作,工作!你管过儿子的事吗?一年四季,陈副省长有几天回家?

陈鲁:美英!我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这个国家是我们的!

美英:我懂!(看看墙上挂着放大几倍的5位团支部委员的合影)陈鲁,你的口头禅,我都能背得倒背如流……

陈鲁看看情绪激动的美英,欲言又止。

美英学着陈鲁的腔调:我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这个国家是我们的!

61.副省长办公室

美英站在一边告别:陈鲁,我走了,注意一点身体……

陈鲁学着美英的腔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美英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知道就好。我走了。

这时,秘书进来:那个肖俅来了。

陈鲁:让他进来吧。

秘书出去,片刻,肖俅进来。

美英:哎哟哟,这么老了!头发全白,稀稀拉拉,躬身驼背,骨瘦如柴,没有眼镜,走不了路,老啰。老啰。

肖俅:美英?(看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英,不觉自惭形秽)

美英:肖俅肖县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请坐,请坐啊。(忙着泡茶让座)美英做梦也想着肖县长呢。坐,坐哇,肖县长你现在好吗,工作顺利吗,家庭和睦,夫妻团圆吗?孩子对你孝敬吗?县城有房子,金华有房子,杭州有房子……

陈鲁听不下去:美英,这里是办公室。

美英:正因为是办公室,我得请客呀。想当年,献华的大学、团支书、团委委员、党员……

陈鲁:美英,不像话!

美英:怎么?不让我说,说说犯法吗?当年,我们求你,你不给面子,也不犯法!

肖俅进退不得:美英,过去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之故。再说,你,献华,都这么出色……肖省长,我是为五水共治而来……

美英:功臣,县里的功臣!40年如一日的功臣!奸臣!奸贼!!你毁了献华的一生,毁了我们的一生!

陈鲁起身,推美英出门:你先回去吧。

美英:好了,积了一生的气,终于出了一点点。肖俅县长……

肖俅:美英,我退休几年了,今天是书记托我,陈副省长曾经是同乡,好办事……

美英拉开门,回过身:肖县长,对不起,让我说了气话。如果肯卖我的面子,今晚请你到我家住,我家刚买了三张功能床,睡起来舒服,每张两万元……肖县长,我在等你哪!

陈鲁硬是把美英推出,关上门。

62.陈鲁家

五位团支部委员的合影下。

陈鲁发火:不像话!大人不计小人过。那是在办公室,副省长的办公室。

美英:谢谢陈副省长,为我创造了这么个好机会!不然……

陈鲁: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美英一字一顿地:不然,等我变成厉鬼,到阴曹地府再找肖俅出气!谢谢你、陈副省长。40年前,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陈鲁咆哮着:美英!你太过分了。还说什么两万元一张的功能床……

美英:怎么着?两万元一张的功能床,他买得起吗?不一定!

陈鲁:你以为这样炫富好吗?

美英:好,好啊。这是我们的儿子、陈建光明正大挣来的,只要能让肖俅气,我什么解恨说什么!诸葛亮骂死周郎,最过瘾,莫不过肖俅回去后,活活气死,活活气成中风,那惨状……(学着中风偏瘫后遗症走路)

63.陈鲁家

厨房,美英在做菜。里里外外,丰盛的菜肴放得满满的。

客厅,电视机播放着《还珠格格》,10岁的孙子全神贯注地看着。

美英在喊:乐乐。

乐乐:哎。

美英:过来一下。

乐乐:我不嘛。

美英:等下舅公、舅婆、舅舅要来。

乐乐:我知道。

美英:乐乐,你过来。

乐乐:我不过来。看小燕子呢。

电视中,小燕子嘿嘿发笑,乐乐跟着狂笑。

门铃声响,乐乐听不见。

美英在里面喊:乐乐,开门。

乐乐:不开。

美英一边跑,一边喊:乐乐,舅公、舅婆、舅舅到了。

美英打开门,一个10岁的小男孩冲进门。

美英:承志!

乐乐跑了过来:表哥,你来了?快过来,还珠格格!

承志拿起电视遥控器,啪啪啪……乐乐夺。

承志不让:好,出来了,《亮剑》,李云龙。

乐乐:小燕子。

承志:李云龙。

乐乐:小燕子。

站在一边的博大、美英、博燕笑了,献华也在笑。

乐乐:表哥,你看过《泰囧》吗?

承志:当然看过。

乐乐:《泰囧》卖了七个亿呢。

承志:有什么好看?不就是玩吧。我就爱看《亮剑》,抗日英雄。

乐乐:现在是娱乐社会,谁还要看抗日英雄?

承志:我们的红领巾就是英雄的鲜血染成的!不看英雄,就是背叛……(说不全,求救地看着爷爷)爷爷。

献华笑着说:列宁说的,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美英:好了好了,吃饭。

64.西湖边

游人如织,四周是很多现代化建筑。

美英带着客人旧地重游:博燕、献华,今天,我格外高兴。因为,昨天,肖俅那小子撞到我的枪口上了。

献华、博燕同时:肖俅那小子?

美英:看看我们的身体,一个个都很好。可肖俅那小子,恐怕活不了几年……

博燕:为什么?

美英:头发全白,稀稀拉拉,躬身驼背,骨瘦如柴,没有眼镜走不了路,老罗!做奸贼的,一辈子算计别人,自然短命。

西湖上,一架飞机在低空飞行。

乐乐和承志叫着:飞机,好大的飞机。(跑了过去)

美英:我们在这树下坐坐。

博燕:好。

献华:最近,我看了一本书,美国的电影,编剧叫麦基,向全世界发出的警告:“耳闻目染浮华、空洞和虚假的故事的社会必定走向坠落。”我想起了昨天乐乐和承志的争论,挺有意思。

美英:小孩子的争论,管他去。

献华:不,量变引起质变,千里大堤,毁于蚁穴。我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博大他们应该是红二代。乐乐承志就是第三代。现在的状况,就要想到国家的将来。太平盛世,来之不易啊。(情不自禁,唱道)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65.西湖游船上

美英: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邓小平说的。钱挣得越多,越光荣!

献华:美英,你刻舟求剑……

美英不解地:我刻舟求剑?哈哈哈……

献华:小平同志1993年就提出要防止两极分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说法,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

美英哈哈发笑: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说法,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笑话!笑话。

献华认真地: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共同富裕,才是我们党的追求。

66.博大的办公室

美英:想当年,出了博钢这个败类……多亏献华四下奔波,博大公司起死回生,一晃十多年了。

博强:我们一无所有,欠了满屁股的债,亏得献华、博燕的5万元救命钱。

美英:陈建跟表哥学了两年,现在发展得不错。(从手提包中取出银行卡)这里我带来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博燕)博燕,你收好。

博燕:美英,我们又不等用……

美英:里面有50万元。

博燕:50万元?

美英:十多年了,一直想还。

博强:连本带利,应该的。

美英轻声地说:都是自己人。陈建的存折里,已经八位数了……

献华:八位数?啥意思?

美英:百万以上了。哎,这张卡,是我做姑姑的替博大的一点心意……

献华站起来:博燕,你说呢?

博大:叔叔、婶婶,现在我也有钱。既然姑姑、建建出心,就收下吧。

博燕:一片心意,我们收了。这卡,不能收。(递回给美英)

献华:好。博燕,走。

美英、博强、博大追出:献华,博燕——

67.路上

献华:博强,博大公司发展得这么好,全靠党和政府的好政策,全靠自己的拼搏。对陈建,我却总是不放心。

博强:为什么?

献华:去年,有朋友到新马泰旅游回来,看过一本外国人出的书,说中共一些高官,有的以子女的名义在国外大量存款,几千万、几个亿、几十亿。不正常啊。

博强:你是说,陈建与部长的子女在一起做煤炭……

献华:是的。你想想,陈建以博大这里带去的四五十万块钱加盟煤炭大王,几年时间,存折里成了八位数,千万元哪!这不是利用职权侵吞国家资源,还能是什么?

博强:中央部长,可是共产党的中央领导呀。

献华:上梁不正下梁歪,天怒人怨!中央干部是国家的管家,他们那么多的钱,不是来路不正,为啥存到国外去?合法的钱,为啥不相信自己的国家?他们迟早会被押上历史的审判台。

博强:献华,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敏锐?(回忆完)

68.公安局

办公桌上放着几张轿车摔在山下的照片。

警察:这是摔在山下的轿车,车主陈建。

领导:车内有什么发现。

警察:没有。

领导:谁开的车?

警察:目前还不知道。陈建至今下落不明。经初步调查,陈建是一个企业家,是一家煤炭公司在我省的总代理。

领导:个人信息。

警察:他的父亲陈鲁是我省副省长。陈建本人口碑不错,近三年在各地有多次捐款,据不完全统计,已有三百多万元。

领导:增加警力,尽快找到陈建。

警察:是。

69.医院手术室外休息室

电视里中央新闻频道正在播报新闻: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亚、埃及、叙利亚、巴以长期冲突、世界形势仍然十分严峻……

美英、献华、博燕在焦急地等待,不时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绿水进来。

美英:绿水,你怎么来了?

绿水:我爹打电话告诉我说博强得了急病。我刚好在杭州开会。

美英:谢谢你,谢谢老支书。(不时地看着手术室)

献华:绿水,博强进手术室快两个小时了,我们急也没有用。

绿水:对对对,只有耐心等待。(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在消磨时光,更为了劝慰美英)

电视新闻:据前方记者最新消息,巴格达郊外,萨达姆的残余势力发起了近年来规模最大的进攻,可是不久,就被政府军击溃。据称,美国指挥官直接参与了这场战斗。

献华慨叹:所谓道德和正义,只有当实力相当时才能提出来讨论。没有国就没有家。

绿水也慨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美英听着点点头。突然,她一看手表:整整两个小时了,哥……(跑出门)

献华、绿水同时追出:美英!

70.手术室门外

门开了,走出穿戴淡绿色衣帽的医师。

美英不顾一切地拉住他:医师,我哥他怎么样了?

“好了。”医师一边说,一边脱去口罩帽子。

美英:博明!这不是博明吗?

博明:姑姑,伯伯没事了。

美英:什么没事了?

博明:手术很成功,过两个小时,伯伯就会醒来。

美英:博明,你不是在北京吗?

博明:姑姑,爹、妈、绿水叔叔。我一下飞机,就进了手术室。

献华:伯伯什么情况?

博明:好险。急性胰腺炎,前几天胰腺已有问题,一点点痛他也许没在意,大量酒精刺激,胰管迅速水肿堵塞,如不及时手术,往往在几天内死亡……

美英紧张地:我哥会死?

博明:姑姑!现在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不会有事了。

美英啊地一声,瘫倒在地上……

71.休息室

美英醒了,博燕扶着她的头,美英坚持要站起来。

博明:姑姑,你这是太紧张了,再躺一会儿。

忽然,绿水高声叫道:博恩,博恩!(指着电视)

电视上,穿着军装、佩着两杠三星肩章的博恩在新闻发布会上讲话:……我们的导弹中程拦截试验成功了,这是一项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尖端技术……

绿水:博恩,两杠三星,师级干部了!

电视上,博恩:导弹中程试验成功,标志着我国在这个领域内超过了西方军事大国,已经世界领先。我国导弹中程试验成功的意义,堪比两弹一星!

人们欢呼了,美英不停地拍手,献华、博燕、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博明:这个项目是博恩哥领导的攻关项目,终于成功了。

绿水:献华、博燕,我们的儿子为国立功了!

美英:献华、博燕,我们的儿子为国立功了!

绿水:有了原子弹,我们不怕帝国主义的核威胁,有了中程导弹,更不怕美国佬,小日本!

美英:博恩,你好!

72.医院重症监护室

躺在轮床上的博强被推了进来,陈鲁、美英、博明和大家一起,扶在床的两边。

陈鲁:博明,谢谢你。

几个人退出。

73.医院走廊

美英:博明、陈鲁,我在想,献华他,为什么总是对的?

陈鲁正要说什么,门外有人马上围着陈鲁问这问那。

“据传,你的儿子陈建出事了,这是真的吗?

“陈副省长,陈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陈鲁:诸位,很抱歉,这些请你们去问有关部门,我对此一无所知。

博明感到意外,问道:陈建,表哥他怎么了?

陈鲁:不知道。

美英摇着陈鲁:陈鲁,你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

陈鲁:美英,我真的不知道陈建怎么啦!

这时,两名警察走过来:请问,您是陈副省长吧?

陈鲁:警察同志,我是陈鲁。

警察客气地:请陈副省长跟我们走。

美英拉住警察:警察同志,我儿子陈建有消息了?

警察:对不起,暂时还没有。

美英:陈鲁,有消息立即告诉我。

陈鲁:美英……

74.休息室

美英的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不由得一声惨叫,晕倒。

献华从地上捡起手机看着。

信息显示:请陈建的家属速到县殡仪馆。

献华:不好,博燕,快去县殡仪馆。

众大惊:殡仪馆?

献华关了手机,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当年5个团支部委员在山头工地上的合影,身后是一面鲜艳的共青团团旗。

献华看看晕厥的美英,眼泪突眶而出……

75.街上

轿车艰难地在拥挤的街上行驶,几次超车,不成,继续超车,碰上前面的红色宝马车。

女司机紧急停车,下车关门:你要死了?

博燕下车:对不起。

女司机打电话:我的车被人撞了!

车内,献华想下车,可是美英还没苏醒,便探出头:博燕,怎么回事?

博燕:碰了人家的车。

这时,交警赶来:你碰的?

博燕:是的。对不起。

交警:是你的车?

女司机:是的。

女司机、交警、博燕围着红色宝马转,又围着博燕的车转。

博燕有些奇怪:哎?

交警:对不起,同志,没有发现碰车。

女司机固执地:就是她碰的嘛。

交警:对不起同志,经仔细查看,两辆车上没有一点伤痕。

女司机转了几圈,傻眼了:实在对不起,我以为碰车了。(鞠躬道歉)

博燕看看手表:嘿!整整耽误了15分钟。

献华探出车窗:算了算了,走。

博燕上了车,快速驶离。

76.公安局

电话响。

一警官接电话:喂,山沟草丛中发现尸体?我立即赶到。

77.山沟边

草丛里孤零零地躺着一具尸体。

一个村民手拿柴刀说:我吃过中餐,到这里砍柴,在这里的草丛中发现躺着一个人,叫他,不应,推他,不动……

警察围在四周,和法医检查尸体

一警察来到一警官面前:死者身上,发现一封遗书。

警官接过。

78.医院重症监护室

护士立于身边,白色布单,突然蠕动,一双眼睁开,复又闭上。

(闪回)

农家,一双手递过六叠人民币:三百万元,二分利,按月付清。这是上个月的利息,六万元。

博强接过人民币:这么多。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多了?(闪回完)

那人画外音:你是我的亲舅舅!

用白布裹着的人睁开眼睛,想坐起来,被护士按住。

博强画外音:我自己只有一百万,还有两百万是一分利向别人借的!

护士:对不起,你不能坐起来。(调好氧气管)

病人躺下。

博强画外音:你已经六个月不付利息了!

那人画外音:舅舅放心,我一定会给你送来的。

博强画外音:我自己的钱不要紧,可是借人家的两百万,每个月四万元,我已经付了六个月了……你舅舅不能丢了人格啊!

(闪回)

博强一个人在喝闷酒,自言自语:你可不能害舅舅啊!

电话响。

博强接电话:献华,外甥的车摔下山岭,车内空无一人?

博强放下电话,狂喝,突然哎哟一声:妈!我的肚子怎么了?哎哟……(手捂上腹,痛得在地上打滚)(闪回完)

病床上,病人嚎叫:哎哟。

护士:腹痛得厉害?

病人睁开眼,摇摇头:不痛。我在做梦。

79.殡仪馆

美英突然揭去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骤然露出陈建毫无血色的遗容:建建!我的建建!肉啊,儿啊,我的心肝宝贝!你真丢得下生你养你的爸爸,疼你爱你的妈妈吗?建建,你不能死啊……

美英在地上发狂地哭闹,博大、博燕拼命地抱她、扶她,全然无用。

献华、绿水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80.殡仪馆外

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驶来,停在太平间门外

车上走下两名警察,一警察打开门,手扶车门顶:首长请节哀。

陈鲁走下车。

人们让道,陈鲁慢慢地往前走。

81.停尸间通道

陈鲁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着。

警察画外音:陈副省长,这是陈建身上发现的遗书。

陈建画外音:爸、妈,儿子对不起你们的养育之恩。儿子跟着全国煤炭大王,洋洋得意,存折上从原来的近50万元,渐渐地增加到八位数,也就是说,你儿子曾经是千万富翁!谁知他爸犯下弥天大罪,昨天上午,被中纪委带走了……

82.停尸间

美英再也无法哭出声音,又一次晕倒在地,博大、博燕把她抱在怀里。

献华给她掐人中,喂矿泉水,美英牙关紧闭,不住地抽搐。

83.停尸间通道

陈鲁缓缓地走着

陈建画外音:爸爸、妈妈,陈建本来是个好孩子,你们知道,儿子是多么地爱你们……爸爸、妈妈,我集资两千多万元,无法归还,不得不走了,儿子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儿子一生中最后悔的,莫过于在几次人生十字路口,我们不听献华舅舅……

84.停尸间

陈鲁进来,悲痛地:美英,美英,你醒醒啊。

美英被抬上担架,她双眼、嘴唇紧闭,一阵阵地抽搐。

陈鲁声嘶力竭地喊:建建!美英!爸爸我,受不了啦!

有人喊:哦,美英的眼睛睁开了……

美英真的醒了,她睁开眼睛,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徐娘半老,风韵犹存,60多岁的她,没有一根白发,没有一丝皱纹,两颊泛着红晕。

(闪回)

山上工地,鲜艳的红旗下,献华居中,左边陈鲁、美英,右边绿水、博燕,5位团支部委员的合影。

医疗站,献华忙碌着,他的白衬衫因出汗粘着肉。

美英走到他身后:写日记?

献华:嗯。

美英转向书柜,轻轻地读:《毛泽东选集》《共产党宣言》。

美英手摇麦杆扇,往献华身上扇风。一身粉红、碎花、的确凉衬衫,丰满的前胸,很好看。透过衣服,可以看见隆起的乳头。

美英:你常说,工作就是斗争。

美英把粉红衬衫尽量往前拉:我有点心慌,请你听听。

献华拿着听诊器,远远地伸出手,放到美英的心前区:第一听诊区,第二听诊区,第三听诊区……

美英拉着衣服,尽量向献华靠近,丢了扇子,拉过献华的手:放里面,仔细听听。

美英突然抱住献华:献华,我爱你……

柳树下,美英泪水汪汪:63了!可不可以不干了?又不是过不去。我不要你做医生!你受气,我心疼。

献华献华莞尔一笑。

献华家,昏暗的油灯下,献华双肩一耸一耸,美英默默地站在一边。

桌子上,放着一支毛笔,旧报纸上墨迹未干的《自嘲》。

美英安慰道:献华,不哭。(自己却哭了)肖俅!小小教育干事,当了公社团委副书记、党委委员,成了既得利益者……革命完了,前途完了!满腔的热血,换来的却是一盆冰水!

献华痛哭。

美英:肖俅!你毁了我们!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部队营房,穿着干部服装的陈鲁唱着《打靶归来》推开门,大吃一惊:穿着漂亮新衣服的美英双手枕头,躺在他的床上。

看见陈鲁进来,美英霍地坐起来,一把抱住陈鲁。

陈鲁吓懵了,两只手直直地伸向头顶。

美英:陈鲁,我要跟你结婚,马上!

博大家,博大:叔叔……我家一贫如洗,哪还有钱做生意?

献华:燕,我们有5万元存款,对吗?

博燕爽快地:是的。博大,我们家的5万元,先用着吧!

献华:沉舟侧畔千帆过,而今迈步从头越!

西湖边,献华兴奋地说:量变引起质变,千里大堤,毁于蚁穴。我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博大、博恩、博明、陈建他们,应该是红二代。太平盛世,来之不易啊。(唱)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西湖游船上,美英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邓小平说的。钱挣得越多,越光荣!

献华:小平同志1993年就提出“要防止两极分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说法,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共同富裕,才是我们党的追求。

陈建的画外音:儿子一生中最后悔的,莫过于在几次人生十字路口,我们不听献华舅舅……(闪回完)

美英看看陈鲁,看看大家。突然,美英忘情地伸出双手,不是扑向陈鲁,而是再次拥抱献华,紧紧地,紧紧地……

(剧终)

[作者简介]

傅红耀,1952年生于浙江浦江白马镇,医师,长春电影文学院首届学员,金华市、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作品:电影文学剧本《白马桥阻击战》《名牌梦》《雄鹰》《我们这里的年轻人》《千古良相》《社长》《全民抗战》《区公所的枪声》(《电影文学》1997—2015年),历史资料《第二次国共合作与浙东会战》(《浙江民革》杂志2005—2006),长篇历史小说《喋血浙东》(解放军出版社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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