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岐　王瑞国　张　维　王培龙　苏晓鸥（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质量标准与检测技术研究所，农业部农产品质量安全重点实验室，北京100081）



脱氧雪腐镰刀菌烯醇的代谢特征

张志岐王瑞国张维王培龙苏晓鸥∗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质量标准与检测技术研究所，农业部农产品质量安全重点实验室，北京100081）

摘要:脱氧雪腐镰刀菌烯醇（DON）对以谷物为基础的食物和饲料的污染是一个全球性问题，严重危害了人和动物的健康。DON在人和动物体内的代谢特征是开展DON暴露评估、毒性作用机制和干预技术等研究的基础。近年来有关DON的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等毒物动力学的研究引起了国内外广泛关注。本文将DON代谢特征的最新进展进行了全面的综述。

关键词:脱氧雪腐镰刀菌烯醇；毒物动力学；代谢

脱氧雪腐镰刀菌烯醇（deoxynivalenol，DON）是由禾谷镰刀菌（Fusarium graminearum）产生的次级代谢产物［1］，在以谷物小麦、大麦、燕麦、玉米等为基础的食物和饲料中普遍存在，并且谷物中DON的污染程度与降水、花期湿度和储存条件密切相关［2］。DON是世界上分布最广泛、污染最严重的霉菌毒素之一［3-10］，DON污染已成为饲料和食品安全的重要问题。DON可以影响肠道、免疫系统和神经组织细胞的活性和功能，引起包括呕吐、厌食、腹痛、腹泻、头痛和头晕等症状，导致机体营养不良、免疫功能障碍和生长抑制，甚至导致休克以致死亡。这不仅严重危害人和动物的健康，还给养殖业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11-14］。分析谷物及饲料中的DON水平是从源头控制DON污染的有效途径，而其代谢产物是DON暴露的有效生物标志物［15-16］。生理样本如血液、尿液和组织器官可以作为DON中毒重要的诊断靶标，因此有关DON的毒物动力学研究引起了国内外广泛关注。本文将DON代谢特征的最新进展进行了全面综述。

1　DON的污染分布特征

DON对以谷物为基础的食物和饲料的污染是一个全球性问题。在欧洲针对饲料样品中DON污染调查研究发现，约有57%的饲料样品存在DON污染，且污染水平为91～5 000 μg/ kg［17］。针对82个3种不同基质（母猪饲料、小麦和玉米）的饲料样品调查研究表明，有67种受到DON污染，污染最高水平约为9 528 μg/ kg［18］。而欧盟设定谷物中DON的最高限量为1 250 μg/ kg。西班牙、捷克和南非等国家以谷物为基础的食品也普遍被DON污染，不同国家和地区DON污染情况见表1。此外，食物中的DON可经动物和人的排泄物通过排污系统污染水源［19］，造成潜在的环境污染风险。

2　DON的生化性质

DON又名呕吐毒素，属单端孢霉烯族类毒素［1］，化学名称为12，13-环氧-3，7，15-三羟基单端孢霉-9-烯-8-酮，物理状态为无色针状结晶，为极性化合物，易溶于水和极性有机溶剂（图1）。由于DON在350℃高温下化学性质仍稳定，不受加工和烹饪过程影响而遍及整个食物链［2，20］。这类小倍半萜类化合物C12和C13位置上的环氧基团对于DON的毒性至关重要，它可能与细胞中蛋白质的氨基、羧基和羟基相互作用，结合核糖体引起核糖体应激并激活各种蛋白激酶而产生毒性［21-28］。

表1　DON污染的地区分布及污染特征Table 1 DON contamination area distribution and contamination characteristics

图1　DON的化学结构Fig.1 The chemical structure of DON

3　DON的毒物动力学

3.1DON的吸收

毒物动力学研究结果显示，DON经口服后可以穿过机体小肠屏障被迅速吸收，进入血液循环并分布至外周各器官［24］。尤其DON还可以穿过血脑屏障（blood-brain barrier，BBB）分布至中枢神经系统［24］。

3.1.1DON穿过小肠屏障

DON的毒性源于其可以穿过生物屏障，进而影响器官中细胞的活性和功能。DON摄入后首先穿过肠道屏障。动物和人消化道中寄居细菌共生微生物，可以保护宿主免受病原微生物和毒素的侵害［29-30］。小肠对DON的吸收具有很大的物种差异性，分别为猪（82%）＞鸡（19%）＞绵羊（5.9%～9.9%）＞牛（1%）［31-34］，这主要与小肠前后寄生菌群的分布有关［35-37］。

DON进入反刍动物和禽类小肠之前会接触较高浓度的微生物，并且被代谢成脱毒产物去环氧脱氧雪腐镰刀菌烯醇（deepoxydeoxynivalenol，DOM-1），由此降低了这些动物对于口服DON的敏感性［38］。

对于人和单胃动物（猪和啮齿动物），因只在小肠结肠区具有高分布菌群，只有小部分DON到达结肠被细菌代谢成DOM-1，并且通过粪便排出体外［39］，故很大比例DON可以穿过小肠上皮细胞进入血液循环而被迅速吸收。因此，相对于禽类或反刍动物，猪对DON更为敏感［31］。研究表明猪口服DON后约30 min在血浆中即可检测到DON，并在3～4 h内达到吸收峰，因此猪的近端小肠可以快速且高效吸收DON［40-41］。

对Caco-2细胞及禽类小肠段研究结果表明，DON主要通过被动扩散和细胞旁路吸收［42-43］。肠炎、小肠病毒感染、病原微生物以及毒素等都会降低小肠细胞间的紧密连接，从而促进肠上皮细胞对毒素的吸收［44-46］。研究显示，阉割公猪单次或持续暴露（4周）污染DON的饲粮，其对DON的吸收率分别为54%和89%［47］。毒素持续暴露具有高生物利用率，一方面可能与给药期间血液中DON的不完全消除有关［47］，另一方面可能由DON影响肠道细胞紧密结合蛋白的表达进而引起屏障功能损伤所致［48-50］。而7日龄罗斯肉鸡持续暴露（4周）污染DON饲粮后DON的吸收率反而会降低［51］，这可能与DON持续暴露使肉鸡适应毒素刺激，并在形态和功能层面启动肠道修复机能有关。此外，对DON的生物利用率还与机体不同发育阶段对DON的耐受性有关［52］。

3.1.2DON穿过BBB

DON对脑功能的影响可能通过外周效应发挥作用，但DON可以迅速穿过BBB，直接作用于脑细胞进而影响神经系统的功能［53］。BBB是由内皮细胞和神经胶质细胞构成的可选择屏障，抑制外源分子从血浆进入脑脊液。DON穿过BBB的速度因物种而异，2～60 min不等。静脉注射DON后猪和绵羊的脑脊液在2.5 min内均可以检测到DON。绵羊脑脊液中检测的DON在5～10 min即达到峰值，而猪则在30～60 min达到峰值［53］。DON穿过小鼠BBB相对较慢，小鼠脑脊液在5 min可以检测到DON［24］。猪血浆中的DON有20%～30%可以进入脑脊液，其在脑脊液中的半衰期与血浆中类似（20 h）［53］。小鼠到达BBB的DON约占血浆浓度的10%［24］。而对于绵羊，只有5%的DON可以穿过BBB［53］。但DON是否能穿过人和其他物种的BBB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来揭示。

3.1.3DON进入细胞的机制

目前，DON进入细胞的可能机制有2种：一种机制是DON不直接进入细胞内，而与细胞膜上的受体或蛋白相互作用激活各种激酶，进而激活下游信号通路发挥毒性效应，但至今还没有相关研究证实；另外一种机制是DON通过脂溶性扩散或内吞作用进入细胞［54］，有研究表明DON直接进入细胞后可以结合核糖体并引发一系列毒性效应［21-27］。DON是否可以与膜上受体结合发挥毒性效应以及DON进入细胞后还可以与除核糖体之外的其他细胞器或蛋白结合仍需进一步研究来阐明。

3.2DON的分布

血液中原药及其代谢产物的分布和消除速率是毒物动力学的重要参数。小鼠单次口服给药后，DON迅速进入血液循环并分布至外周各器官［24］。DON在血浆、肝脏、肾脏、心脏和脾脏中的药物峰时间/浓度、分布半衰期（t1/ 2α）和消除半衰期（t1/ 2β）见表2，其中DON在血浆、肝脏和肾脏中的消除动力学均遵循二室模型。DON进入脑相对较慢，且峰值较低（0.7～1.0 μg/ g）（表2）。猪静脉注射DON或暴露污染DON饲粮后血液中DON及其代谢物的t1/ 2β为3.00～3.96 h（表3）。而猪饲喂天然污染的DON的谷物t1/ 2β相对较长。肉鸡胃内插管给药DON后血液中游离DON的t1/ 2β约为0.6 h［32］。相反，绵羊瘤胃给药DON的t1/ 2β则相对较长，为4.0～5.3 h［31］，表明DON在反刍动物体内消除速率较慢。

表2　小鼠单次口服DON后在血浆及各组织中的分布及消除代谢动力学Table 2 Kinetics of DON distribution and clearance in plasma and other tissues after single oral exposure in mice［24］

3.3DON的代谢

DON的代谢是指DON在消化道被微生物或在机体的肠黏膜、肝脏、肾脏等器官被降解成多种产物的过程。目前DON已鉴定的代谢产物相对较少（图2），主要包括DOM-1、DON葡萄糖醛酸共轭物（DON-glucuronide，DON-GlcA）、DON磺酸盐共轭物（DON-sulfonate）以及DON硫酸盐共轭物（DON-sulfate）。其中DON-GlcA是DON的有效毒性标志物。

表3　DON在畜禽动物中的毒物动力学Table 3 Toxicokinetics of DON in farm animals［55］

3.3.1DOM-1

DOM-1主要在微生物催化下生成［59］，是不同物种中较常见的DON的代谢产物（啮齿动物、猪、鸡及反刍动物）。DON经口服后在血液中检测的DOM-1并非在小肠腔产生，而是在消化道中经细菌的脱毒效应后被小肠吸收［60］。体内试验显示，绵羊和牛瘤胃中微生物也可以将DON转化成DOM-1，且奶牛的转化效率要高［61-63］。此外，人粪便中的微生物也可以催化DON形成DOM-1［64］。虽然深湖细菌中分离的细胞色素P450（CYP450）酶可以催化DON形成16-OH-DON，但CYP450酶并不参与DON的代谢［65］，因此，目前DON被微生物催化代谢的酶机制仍未阐明。除微生物外，机体组织如肝脏可能也进行DON的脱氧脱毒代谢。如猪静脉注射DON也可以检测到DOM-1，且DOM-1在猪胆汁中的水平要高于血液［40］，但肝脏是否可以进行DON脱氧脱毒效应还需要研究来进一步阐明。

3.3.2DON-GlcA

DON与葡萄糖醛酸的共轭作用可以增加其水溶性，进而更利于其通过尿液和胆汁排出体外。DON-GlcA是在尿苷二磷酸葡醛酸转移酶（UDP-glucuronosyltransferases，UGTs）的催化下产生的。因DON-GlcA的脂水分配系数（logD）值较低，其穿过细胞膜或结合核糖体效率较低，因此其毒性低于DON［66］。机体对外源性毒素的脱毒作用多发生在小肠、肝脏和肾脏，而UGTs在肝脏、小肠和肾脏分布广泛［67］。最新研究表明肝脏微粒体可以代谢DON并将其转化成DON-GlcA，产物主要包括DON-3-GlcA和DON-15-GlcA［68-69］。研究中观察了人、大鼠、牛、猪和鸡的肝脏微粒体中DON的代谢，结果表明DON C3位点的共轭能力是牛＞大鼠＞人（图2）［68］。同时，在大鼠和人的微粒体中均可检测到DON-15-GlcA［69］。DON-7-GlcA和DON-8-GlcA是新鉴定的共轭产物［68］。小肠和肾脏微粒体研究结果并未表明其可以进行DON的脱毒代谢。绵羊口服给药后约75%的DON可以转化成DON-GlcA，而静脉注射只有21%的生物利用率，这表明很大程度上脱毒产物的产生依赖于小肠上皮细胞［31］。此外，猪口服给药DON后血浆中可以检测到DON-GlcA，但静脉注射DON后却无法检测，说明此共轭过程很可能发生在小肠吸收前［33，47］。然而，肠道细胞是否能对DON进行脱毒代谢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图2　DON在人及动物体内的生物转化Fig.2 Biotransformation of DON in humans and animals［58］

3.3.3其他代谢产物

除了DON-GlcA，DON代谢生成DON-sulfonate和DON-sulfate也是在动物体内降低毒性的途径。DON-sulfonate可以降低猪的呕吐反应［70］，对猪外周血单核细胞以及猪小肠上皮细胞均无毒害作用［71］。在鸡和大鼠中可以检测到DON-10-sulfonate、DON-3-sulfate及DOM-1磺酸盐共轭物（DOM-1-10-sulfonate）［72］。在绵羊尿中也可以检测到DON-3-sulfate［73］。

总之，所有DON共轭物的产生均是其重要的解毒途径。DON与葡萄糖醛酸共轭并通过尿液排出是其主要的代谢途径。而截止目前UGTs具体哪个酶亚族参与催化形成DON-GlcA还未知。同时，DON代谢存在明显的物种差异，而这种差异的调节机制仍需进一步研究来阐明。

3.4DON的排泄

DON主要以DON、DOM-1、DON-GlcA以及DOM-1-GlcA的形式通过尿液排出。有研究显示，人摄入的DON约91%以DON-GlcA的形式排出体外，并且以DON-15-GlcA为主［74-75］。猪摄入的DON约68%以DON和DON-GlcA的形式通过尿排出，约20%以DOM-1和DON的形式通过粪便排出［40，47］。DON/ DOM-1以及DON-GlcA/ DOM-1-GlcA的排泄一方面可能通过血液在肾小球的过滤作用，另一方面可能通过由小肠、肾脏和肝脏上皮细胞中分布的P-糖蛋白排出［54］。DON及其代谢物的排泄速度较快，猪和绵羊摄取DON后，血浆中约1/2的DON在6 h后被排出［31，40］。DON在动物中的高排泄率表明其原型及代谢物与血浆白蛋白结合率较低。而近期研究发现DON可以和人血浆白蛋白相互作用［76］，表明DON在人中具有较长的血浆半衰期，增加了DON对人潜在的危害。

3.5DON及其代谢产物的残留

检测动物源性食品如肌肉、肝脏、肾脏、牛奶和鸡蛋中DON的残留可以为消费者提供风险评估的依据。研究表明，DON以原型和DOM-1形式在猪可食用组织肾脏中的残留量最高，其他组织的残留量顺序分别为肝脏＞肌肉＞脾脏＞脂肪（表4）。DON在肾脏的高残留量可能与尿液浓缩有关，且与DON在猪体内主要以尿的形式排出是一致的。奶牛饲喂DON水平为8.21 mg/ kg（干物质基础）的饲粮后，牛奶中DON及DOM-1的转化率分别为0.000 1～0.000 2和0.000 4～0.002 4［63］。蛋鸡饲粮中DON浓度为11.9 mg/ kg时，蛋黄和蛋清中DON和DOM-1残留均低于检测限（分别为2.5和1.0 μg/ kg）［77］。因此，DON在牛奶和鸡蛋中的残留很低。

表4　DON及其代谢产物DOM-1在猪可食用组织中的残留Table 4 Residues of DON and its metabolite DOM-1 in edible tissues of pigs［55］

4　小　结

DON对以谷物为基础的食物和饲料中的污染是一个全球性问题。DON因其不易降解的稳定特性而遍及整个食物链。DON污染作为饲料和食品安全的重要问题，严重危害了人和动物的健康。DON的吸收、分布、代谢以及在动物源性食品的残留分布等研究可以为人类、畜禽健康风险评估提供理论基础。DON的毒物动力学研究显示其可以被快速吸收进入血液循环分布至外周各器官，并能穿过BBB。DON吸收进入机体后可以代谢成脱毒产物降低其毒性。DON与葡萄糖醛酸共轭并通过尿液排出是其主要的代谢途径。尽管DON在不同物种的毒物代谢动力学的研究已取得部分进展，但DON的代谢途径及其在临床诊断和畜禽安全风险评估中的应用还有待深入研究。如DON在反刍动物和单胃动物的代谢途径和代谢产物的物种差异性非常明显，造成这种差异的调节机制目前尚不清楚。与同属单端孢霉烯族类毒素的T2毒素相比，DON的代谢产物鉴定的相对较少。DON是否还存在其他代谢物也需要进一步研究来揭示。将转录组学、蛋白质组学与代谢组学技术有机结合，建立基于生理学分析为基础的畜禽健康风险评估的临床诊断工具，分析DON的暴露浓度、在动物机体生理标本残留浓度以及对应的临床症状的关联性还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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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田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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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abolic Characteristics of Deoxynivalenol

ZHANG Zhiqi WANG Ruiguo ZHANG Wei WANG Peilong SU Xiaoou∗
（Institute of Quality Standards and Testing Technology for Agricultural Products，Chniese Academy of Agricultural Science，Key Laboratory of Agrifood Safety and Quality，Ministry of Agriculture，Beijing 100081，China）

Abstract：Deoxynivalenol（DON）contamination of food and feed based on grain is a global problem，and it causes serious damage to human and animal health. Metabolic characteristics of DON in humans and animals are the foundation of the DON exposure assessment，toxicology mechanism and intervention technique research. In recent years，the absorption，distribution，metabolism and excretion of DON have caused wide public concern. This paper reviewed the latest research progress of the metabolic characteristics of DON.［Chinese Journal of Animal Nutrition，2016，28（3）：641-651］

Key words：deoxynivalenol；toxicokinetics；metabolism

Corresponding author∗，professor，E-mail：suxiaoou@caas.cn

通信作者:∗苏晓鸥，研究员，博士生导师，E-mail：suxiaoou@caas.cn

作者简介:张志岐（1983—），女，山东德州人，博士后，主要从事饲料安全与质量控制方向的研究。E-mail：zzq19830619@163.com

基金项目:“十二五”农村领域国家科技计划（2011BAD26B0450）；公益性行业（农业）科研专项经费（20120388-01）

收稿日期:2015-09-15

doi：10.3969/ j.issn.1006-267x.2016.03.002

中图分类号:S8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267X（2016）03-064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