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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上依经》汉译本考*

2016-03-18杨维中

古籍研究 2016年1期
关键词:大正藏因缘玄奘

杨维中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南京大学哲学系)

■目录与版本

《无上依经》汉译本考*

杨维中

作为早期如来藏思想代表性经典的《无上依经》,在佛教教义系统中有其重要位置。在如来藏经典中,《无上依经》最为独特的地方在于以“佛舍利”崇拜切入以彰显如来、如来界、如来藏等范畴的内涵。可惜,学术界对其研究甚少。由于汉语译本所依据的梵语本仍未发现,所以,汉语译本就显得尤其珍贵。限于篇幅,本文仅对《无上依经》的汉译本及其翻译过程作些叙述考辨。

一、 概 述

智昇在《开元释教录》说《无上依经》总共有三个汉语译本。《开元释教录》卷十二先是记载:“《无上依经》二卷,梁天竺三藏真谛译,全本,第二译,《出经后记》。”*(唐)释智昇:《开元释教录》,卷十二,《大正藏》第55卷,第596页下。其后,智昇记载说:

《未曾有经》一卷,后汉失译。旧录在小乘单本中,误也。第一译。

《甚希有经》一卷,大唐三藏玄奘译,出《内典录》。第三译。

右二经同本异译,是前《无上依经》初品出,第一卷。*(唐)释智昇:《开元释教录》,卷十二,《大正藏》第55卷,第597页上。

智昇在此提出,《无上依经》有三个汉语译本。而现代学者也有沿袭其说的,如台湾编写的《中华佛教百科全书》“无上依经”词条说:“本经之梵文原典未明,汉译有三:(1) 梁绍泰三年(或言陈永定元年)所译之本经;(2) 《佛说未曾有经》一卷,译出年代为东汉,然译者不详;(3) 《甚稀有经》一卷,唐贞观二十三年(649)由玄奘三藏所译。此中,第二、三两译本之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均与本经的序说相应,且极简洁。”*蓝吉富主编:《中华佛教百科全书》,第7册,台南:中华佛教百科文献基金会,1994年,第4353页。第一种是真谛译本,第三种是玄奘译本,基本没有争议,而第二种在历代经录的著录显得较复杂,上引智昇所说的“旧录在小乘单本中,误也”是有所指的。

二、 《未曾有经》辨

为了更清晰地说明历史上被称为《未曾有经》之佛典的著录情形,在此不避累赘,对此作一说明。

现有藏经中保存了三类被称之为《未曾有经》的佛典,一种是标名为《未曾有因缘经》的两卷本佛经,另一种则是标名为《未曾有经》的一卷本佛经,还有一种标明为《佛说四未曾有法经》的一卷本佛经。尽管现存藏经中的名称略有区别,但它们在传播流通过程中,三种经名常常混用,特别是常常被简称为《未曾有经》。这三种佛经现在都存世,但经过比对,三者的内容基本上没有相关性,第一种主要内容是叙述佛陀之子罗睺罗出家的因缘和过程,第二种即智昇所说的与真谛所译《无上依经》第一卷相当的失译本《未曾有经》,第三种的主要内容是叙述四种“未曾法”。尽管如此,但古代经录的著录却含混不清。

先看梁代僧祐《出三藏记集》的记载。僧祐在《出三藏记集》卷四的“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第一”中记载了三种《未曾有经》:其一,“《未曾有因(缘)经》二卷,或云《未曾有经》”*(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藏》第55卷,第21页下。;其二,“《未曾有经》一卷,异出本”*(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藏》第55卷,第28页下。;其三,“《四未曾有法经》一卷,抄《阿含》”*(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藏》第55卷,第30页上。。对于“新集续撰失译杂经录”的缘由,僧祐有一说明:“其两卷以上凡二十六部,虽阙译人,悉是全典。其一卷以还五百余部,率抄众经全典,盖寡观其所抄,多出《四鋡》《六度》《地道》《大集》《出曜》《贤愚》及《譬喻生经》,并割品截揭,撮略取义,强制名号,仍成卷轴。至有题目浅拙,名与实乖,虽欲启学,实芜正典。其为愆谬,良足深诫,今悉标出本经,注之目下。抄略既分,全部自显。”*(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四,《大正藏》第55卷,第21页中-下。应该注意的是,《出三藏记集》在一卷本下注出“异出本”而不属于前文所说的“其一卷以还五百余部,率抄众经全典”之内,可见,一卷本并非抄自二卷本,而应是一独立的本子。另外,僧祐《出三藏记集》卷五中又载录:“《抄未曾有因缘经》一卷。”*(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五,《大正藏》第55卷,第38页上。在其后,僧祐有一说明:“从《华严经》至《贫女为国王夫人》凡三十六部,并齐竟陵文宣王所抄。凡‘抄’字在经题上者,皆文宣所抄也。”*(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五,《大正藏》第55卷,第38页上。考虑到僧祐在同书卷四中所著录的《未曾有因(缘)经》是二卷本,因而萧子良等人所抄的应该是记载罗睺罗出家因缘的这一种《未曾有经》。而《出三藏记集》卷十二又著录了他自己所撰《释迦谱》的第十三篇《释迦子罗云出家缘记》,并且注出:“出《未曾有经》。”*(梁)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卷十二,《大正藏》第55卷,第87页下。此中所说的《未曾有经》是指两卷本的《未曾有因缘经》。

经过如此梳理,僧祐的著录尽管从《未曾有经》之经名的使用方面来说,颇容易使人混淆,但可能是由于僧祐翻阅过这三种佛经,所以至少在他心中是清楚的。至隋代,法经和费长房对于此经翻译的不同记载,使得后人大感疑惑。

法经在《众经目录》的记载与僧祐大致相同,但也有细节的补充:其一,《众经目录》卷一:“《未曾有因缘经》二卷,沙门昙景译。”*(隋)释法经:《众经目录》,卷一,《大正藏》第55卷,第115页下。同书同卷又记载:“《未曾有因缘经》二卷,萧齐沙门昙景译。”*(隋)释法经:《众经目录》,卷一,《大正藏》第55卷,第123页上。在此补充了译者及其时代。其二,同书卷三记载:“《四未曾有法经》一卷……《长者子六过出家经》一卷。右十八经并是《增一阿含》别品异译。”*(隋)释法经:《众经目录》,卷三,《大正藏》第55卷,第129页中。对于此处所著录的佛经,法经有一说明:“前一百经并是重译,或全本别翻,或割品殊译。然而世变风移,质文迭举,既无梵本校雠,自宜俱入定录。”*(隋)释法经:《众经目录》,卷三,《大正藏》第55卷,第130页中。由此可见,法经认定,上述《四未曾有法经》一卷是《杂阿含经》的“割品殊译”。这不同于僧祐将其当作“抄”经。其三,法经在《众经目录》卷三“众经失译”项下记载有“《未曾有经》一卷”*(隋)释法经:《众经目录》,卷三,《大正藏》第55卷,第131页下。,而这一项下的“二百五十经并是众经失译。虽复遗落译人、时事,而古录备有,且义理无违,亦为定录”*(隋)释法经:《众经目录》,卷三,《大正藏》第55卷,第133页中。。其四,僧祐所记载的萧子良的抄本,法经也作了著录*(隋)释法经:《众经目录》,卷三,《大正藏》第55卷,第127页中。。

隋代费长房对《未曾有经》的记载要点如下:其一,费长房在竺法护译经录中列入了“《四未曾有经》一卷,亦云《四未(曾)有(法)经》”*(隋)费长房:《历代三宝纪》,卷六,《大正藏》第49卷,第64页中。。关于其中的原因,费长房直接指出:“《高僧传》唯云护出一百六十五部,僧祐《出三藏集记》止录一百五十四部三百九卷。……所以《杂录》及诸别记,多注竺法护出,故知今之所获,审是护公翻译不疑。故聂承远子道真与竺法首、陈士伦、孙伯虎、虞世等,前后并是笔受之人,已见别传,不复委载。又《李廓录》及《杂别录》,并云支菩萨译经六部一十六卷”*(隋)费长房:《历代三宝纪》,卷六,《大正藏》第49卷,第64页下-65页上。,如此等等。可见,费长房是将曾经做过竺法护助手者所译的经典都算在竺法护名下,因此,数字比其他人所记要多出六十余部,《四未曾有经》也在其中。其二,与法经所记相比较,费长房列出了二卷本《未曾有经》译者之著录根据。《历代三宝纪》卷十一记载:“《未曾有因缘经》二卷,亦直云《未曾有经》,见《始兴录》。《摩诃摩耶经》二卷,亦名《摩耶经》,并见王宗、宝唱、法上等三录。右二部合四卷,群录直云:齐世沙门释昙景出。既不显年,未详何帝。”*(隋)费长房:《历代三宝纪》,卷十一,《大正藏》第49卷,第96页上。其三,与僧祐《出三藏记集》一致,在“小乘修多罗失译录”项下费长房著录了“《未曾有经》一卷”*(隋)费长房:《历代三宝纪》,卷十四,《大正藏》第49卷,第117页下。。

在费长房之后以彦琮为主编订的《众经目录》对于《未曾有经》的著录与前大同,但出现了两大纰漏。其一,同书卷四也同样著录齐萧子良《抄未曾有经》一卷本*(隋)释彦琮等:《众经目录》,卷四,《大正藏》第55卷,第174页下。。但编者却将其编入“疑伪”即“名虽似正义涉人造”栏目下,并且说:“右自《华严》下三十五经,并是萧子良造。”*(隋)释彦琮等:《众经目录》,卷四,《大正藏》第55卷,第175页上。说“抄”为“造”,极不严谨。其二,同书卷五“阙本”即“旧录有目而无经本”栏目下列出“《未曾有经》一卷”*(隋)释彦琮等:《众经目录》,卷五,《大正藏》第55卷,第178页下。。这一记载也是疑点重重:将所著录之经说成是“无经本”,即阙本。仔细考究,倒有可能是误解僧祐的记载所致。而这一所谓“阙本”在现今藏经中都有收载。此可作为彦琮经录之粗疏的又一例证。

《开元释教录》在此经的著录方面也堪称典范,特别是将属于《无上依经》系统的《未曾有经》的译本与属于小乘系统的《未曾有经》的区分,很是准确。不过,应该指出,智昇对《未曾有因缘经》的著录也出现了费长房等人未曾著录的内容。他在《开元释教录》卷十四中记载:“《未曾有因缘经》二卷,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出《法上录》,第一译。右一经前后两译,一存一阙。”*(唐)释智昇:《开元释教录》,卷十四,《大正藏》第55卷,第632页中。同样的内容也见于此著卷四。经过查证,长房《录》中并未有此内容。而智昇所标出的根据也是费长房在叙述昙景译籍时所注出的根据。可见,《法上录》中是有这一内容的。

三、 真谛翻译《无上依经》考述

下文对梁陈之际来华的真谛三藏翻译《无上依经》的时间、地点、基本过程以及其著(或译)《无上依经疏》四卷等事实作一考辨。

《开元释教录》卷六记载:

《无上依经》二卷,梁绍泰三年丁丑九月八日,于平固县南康内史刘文陀请令译出,见《经后记》。房云“陈代出”者,非也。诸家年历并无绍泰三年,如“别录”中会。*(唐)释智昇:《开元释教录》,卷六,《大正藏》第55卷,第538页中。

这一记载,有一大问题。绍泰二年(556)九月已经改元为太平元年,因而正确的纪年应为梁太平二年(557)丁丑九月八日。上述引文中的平固县属于南康郡,如《晋书》卷十五《地理志下》所载:“南康郡,太康三年置,统县五,户一千四百,赣、雩都、平固、南康、揭阳。”*(唐)房玄龄等:《晋书》,卷十五,北京:中华书局校本,1974年,第462页。隋开皇九年(589),改南康郡为虔州,隶洪州总管府,而平固则并入赣县。长房《录》中所说的南康净土寺,不见于记载。也不能排除此净土寺位于南康郡平固县境内的可能。由此可见,《经后记》所说的译经地点与长房《录》所记很大可能是一致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纪年,上文说见于“别录”。

《开元释教录》卷十二则摘录了上文所称的“别录”,其文曰:

《无上依经》二卷,梁天竺三藏真谛译,全本第二译。《出经后记》。

右此《无上依经》,谨按长房等《录》并云:“陈永定二年丁丑真谛三藏于南康郡净土寺出其经。”《后记》乃云:“梁绍泰三年太岁丁丑九月八日,三藏真谛于平固县南康内史刘文陀请令译出。”今寻诸家年历,差互不同。长房年历但至承圣五年丙子,梁国即绝。甄鸾及王道珪年纪至绍泰二年丙子改为太平元年,太平二年丁丑改为永定元年,陈霸先立号为陈国。又有年纪,不知何人所撰。彼云:“承圣三年甲戌改为大定元年。逮于后梁,凡经八载方改年号。”然四家年历并无绍泰三年。四本既并不同,未详孰为正说?或可梁绍泰三年丁丑即是陈初永定元年也。历中但纪后号,不载前名。今者且依《经记》,为梁代译也。*(唐)释智昇:《开元释教录》,卷六,《大正藏》第55卷,第596页下。

智昇的这一段解释很重要,有几个要点需要强调:

其一,他所引的长房《录》等并云:“陈永定二年丁丑真谛三藏于南康郡净土寺出其经”一句中,现存的《大正藏》版本中,长房《录》以及沿袭长房《录》的《大唐内典录》《大周录》等书中都无“丁丑”二字。

其二,智昇罗列的自己看到的包括长房《录》在内的四种经录所用的纪年的对应关系,现代的学者已经研究清楚,丁丑年为公元557年。当时梁代朝廷很复杂,凡是承认梁元帝的合法性而不承认此后分别由西魏和陈霸先扶持的皇帝的一方,继续沿用承圣年号,如襄助真谛译经的广州刺史萧勃即是如此。而承认梁敬帝的合法性者,则使用太平年号。太平二年(557)十月,陈霸先正式受禅让建立陈朝,改年号为“永定”,这是“永定”年号的来由。而“大定”年号为西魏扶持的皇帝萧詧使用的年号,大定八年,萧詧被陈所灭。这样一来,丁丑年(557)即可标为:承圣五年,太平二年,永定元年,大定三年。

其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此《出经后记》独独标为绍泰三年呢?经过查考,陈霸先立萧方智为帝是在杀掉王僧辩并废掉王僧辩所拥护的皇帝萧渊明的前提下完成的,而正史在记述萧勃起兵的时候,都说陈霸先于绍泰二年(556)废梁之心已露,其于此年九月改元是一个暗示,《梁书·敬帝本纪》记载:“九月壬寅,改元大赦,孝悌力田赐爵一级,殊才异行,所在奏闻;饥难流移,勒归本土。进新除司徒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封义兴郡公。”*(唐)姚思廉:《梁书》,卷六,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73年,第147页。而第二年,萧勃随即起兵。如果从萧勃的角度思考,则极有可能不承认陈霸先所改的年号,而继续使用绍泰三年的年号。当然,也有另外的两种可能:一是纯粹由于作者无知而发生的纪年错误,二是传抄错误。但笔者反复考虑,觉得以有意为之的可能性最大。如果真如此,说明此序文乃当时参与翻译者在陈霸先未曾称帝之前所撰写的。

智昇所说的《〈无上依经〉出经后记》已经不存,而费长房、道宣也未曾交代其是否看到过这一文章。但如果假定他们没有看到,而仅仅是智昇(仅指编经录者)看到的话,依照现在的标准,此文便有可能被当作“伪文”。然而,智昇依据此文说出了费长房等人所未曾提到的翻译细节,而且有些细节似乎应该出自当事者之口,因此,《出经后记》的可信度相当大。而如前文所叙述考辨,真谛是在陈永定二年(558)七月到达豫章的,而南康距离豫章不太远,因此,真谛离开南康的时间也不会距离七月太久。因此,真谛于永定元年九月翻译出《无上依经》便可成立。

从上述材料以及简单的考辨,可得出如下初步结论:第一,说此经翻译于广州的可能性最低,因为第二说与第三说尽管有细节的差别,但共同点还是多于差别之处。第二,从智昇的引述看,费长房的叙述有干支纪年的错误问题,但如上所说的理由,也许是智昇所看到的文本的抄写错误所致。再加之我们不能轻易否认费长房没有看到《出经后记》,当然也存在此文当时已经随经编排,而费长房、道宣未曾翻检经本。但基本上,费长房的说法也不能说无所依傍。第三,鉴于智昇看到了《出经后记》,并且说出了此文所蕴含的此前的经录未曾记录的细节,而我们又不能否认《出经后记》的真实性,所以,三说之中,智昇的说法可能更接近真相。当然也存在这样的情况,智昇所记的是开始翻译此经的时间,即太平二年(557)九月八日,而费长房记录的是写定的时间,即陈永定二年(558)。还有,如果相信法经所说一定是有所本的话,也许真谛在广州曾经应弟子之请求重新修订了其早期的这一译本。

此外,《历代三宝纪》卷九记载,真谛还有“《无上依经疏》四卷”*(隋)费长房:《历代三宝纪》,卷九,《大正藏》第49册,第88页上。。由于此疏早已不存,现代有一些学者怀疑其是否真的存在过。但我们检索藏经,发现了隋代吉藏引用过真谛对于《无上依经》的解释。吉藏《中观论疏》卷二最末有文曰:“真谛三藏用《无上依经》及《摄大乘论》意释八不,甚广。今略取大意耳。初为各四人,次破四障,次行四因,后得四果。八不之要义显于斯,与上诸解释无相违背也。”*(隋)释吉藏:《中观论疏》,卷二末,《大正藏》第42卷,第34页上。吉藏的引文很长,兹引述其第一层次对于“四人”与“八不”的关系的解释亦见其一斑。吉藏其文曰:

余至关内,得三藏师用《无上依经》意释八不,今略述之:

八不为四人说,亦得为八人说。

为四人说者,为阐提说不生不灭中道。阐提有二:一、邪见阐提,拨一切法,言诸法皆灭,即虽未灭,必当归灭。二、婴儿阐提,执诸法决定有,故名为生。所以名婴儿者,其见诸法生,不敢言无,故执诸法有生,名为婴儿。为治此二阐提,说不生不灭,以诸法本来未曾生,故不生,破婴儿阐提。诸法今亦无灭,故破邪见执灭阐提。

次,不常不断,为破声闻人。声闻人,亦有二执,即名二人。其人既怖畏生死,急欲断之,名为断见。欲住无为寂静涅槃,故是常见。为破此二执,故云不常不断。

次,不一不异,治外道。外道有二:一、计我与阴一。二、计我与阴异。为破此二人故,明不一不异。

次,明不来不出,为破独觉及初发心菩萨。此二人异者,独觉一向乐观因缘,不乐观利他事。始行菩萨一向求利他行,不乐观因缘。此二人所行乃异,而并谓乘因至果为来,从三界出为出,故来有所从,去有所至。为此二人故,明诸法不来不出也。所以束八,不为四对,为对四人亦为八人也。*(隋)释吉藏:《中观论疏》,卷二末,《大正藏》第42卷,第33页上-中。

对于上述引文的出处,尽管吉藏没有明确地讲其来自于真谛的《无上依经疏》,但从情理推测,其来源于《无上依经疏》的可能性最大。如此,则可证实真谛确实曾经翻译或者讲述而由弟子编订而成《无上依经疏》四卷。而吉藏很有可能见到过此《无上依经疏》的全部或者“片断”。而隋代的费长房在其著作中著录此疏,应该是有充分根据的,是可信的。

四、 玄奘翻译《甚希有经》

《开元释教录》卷八记载了玄奘翻译《甚希有经》的时间、地点。其文曰:

《甚希有经》一卷,见《内典录》。第三出,与《未曾有经》等同本。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日,于终南山翠微宫译,沙门大乘钦笔受。*(唐)释智昇:《开元释教录》,卷八,《大正藏》第55卷,第555页下。

贞观二十二年(648)六月底或七月一日,太宗在玉华宫,敕追玄奘赴宫相见。到达玉华宫之后,太宗在玉华殿接见玄奘,又言渴慕之意,劝请玄奘还俗辅政。玄奘委婉拒绝。太宗令所司于北阙紫微殿西别营一所﹐号“弘法院”。十月十六日,太宗从玉华宫回京城,玄奘也跟随回长安。玄奘回到长安后,太宗让其居于弘法院。如此,玄奘白天入宫与皇帝谈说,夜乃还院翻经。玄奘在此地于闰十二月二十六日,翻译出无著《摄大乘论本》三卷。贞观二十三年正月一日,翻译出《缘起圣道经》一卷。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日,于终南山翠微宫译出《甚希有经》一卷,沙门大乘钦笔受。

玄奘所翻译的《甚希有经》非常简短。这便引出了一个问题,这一部由真谛所“全译”的被称之为《无上依经》的佛经,其梵文原貌到底如何?从现存的后汉失译的《未曾有经》与玄奘翻译的《甚希有经》相似性来判断,智昇将这两部当作“异译”来看待是正确的。而从内容上看,玄奘的这一译本与真谛的《无上依经》确实有些相似,但是否同出于一种梵文原典是值得考虑的。如果真的是出于同一种梵文原典,就会引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玄奘的译本是节译。而联系到失译本《未曾有经》的译出时间,则作为如来藏经典的《无上依经》的产生时间也要相应地提前了。也许这也可以作为将此经作为初期如来藏经典的根据之一吧!

五、 结 语

智昇在《开元释教录》说《无上依经》总共有三个汉语译本。真谛三藏翻译的《无上依经》二卷本最为完备。玄奘翻译的《甚希有经》与真谛译本是否同出于一种梵文原典是值得考虑的。现有藏经中保存的《未曾有因缘经》二卷本、《未曾有经》一卷本、《佛说四未曾有法经》一卷本的内容基本上没有相关性,第一种主要内容是叙述佛陀之子罗睺罗出家的因缘和过程,第二种即智昇所说的与真谛所译《无上依经》第一卷相当的失译本《未曾有经》,第三种的主要内容是叙述四种“未曾法”。古代经录的著录却含混不清,研究者尤需注意。

上述三中现存的三种《无上依经》汉译本,失译本《未曾有经》大致与真谛所译《无上依经》第一卷相当,玄奘译本相当于此经的第一品。可见,真谛所翻译的《无上依经》是多么的重要。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南京大学哲学系)

国家社科基金年度一般项目“佛典汉译史的诠释学研究”(12BZJ004)、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汉传佛教解经学研究”(13AZD030)前期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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