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施鹏飞

回忆20世纪80年代我所经历的风能国际合作

文 | 施鹏飞

1973年爆发了所谓“能源危机”或“石油危机”，尤其在西方国家，油价飞涨，人们排长龙到加油站争抢加油，国内因为那时几乎没有私家车，对“危机”的感觉并不明显。虽然后来石油供应缓解，但是发达国家已经意识到化石能源终将消耗殆尽，不可持续，而且影响气候变化，必须大力开发可再生能源，欧美国家纷纷加大对风能、太阳能利用技术的科研投入，建立风电机组试验场对样机进行测试，政府也出台相关补贴的激励政策，促进推广应用。20世纪80年代初期，美国加利福尼亚出现装机热潮，建成早期的风电场，拉动风电机组制造业，特别是丹麦的定桨距失速型风电机组因其可靠性高加快了商业化的进展。

20世纪80年代初期，在中国，利用现代技术开发风能还处于拓荒阶段，主要研制牧区急需的离网微型风电机组，少数几台利用退役直升机叶片的并网型机组均不能正常运行。国家在那个时期刚刚对外开放，经济上也比较穷，有些研究所虽列上风电课题，无奈科研经费很少，外汇更是稀缺，对国外风电的发展了解甚少。1984年，我还在一机部西宁高原机电研究所工作，后来由空气动力学专家、北京航空学院陆士嘉教授介绍给中国空气动力中心低速所贺德馨所长，将我借调到中国风能技术开发中心（风能中心），由于我曾作为教育部公派进修生到荷兰和英国研修风能利用，对欧洲风能进展比较了解，让我承担国际合作方面的任务。

国际会议是广泛交流的有效方式。1985年由中国太阳能学会（后更名为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等主办的国际太阳能风能会议在北京举行，这是首次在中国举办的太阳能和风能国际会议，欧洲风能协会G.Piepers理事长和美国可替代能源研究所V.Nelson所长等世界各国风能专家的出席，促进了我国风能界对外交流及后续合作项目的开展。

3年后的1988年，由中国风能技术开发中心与日本风能协会等联合主办的亚太地区风能会议在上海举行，日本著名风能专家牛山泉教授等以及亚太国家的代表带来了本地区风能利用的经验和共同发展的愿望。

不同国家的考察团互相访问。1985年在西藏自治区成立20周年之际，荷兰和丹麦两国政府都表示要赠送风电机组帮助当地居民用上电，先后派来风电考察团，我分别陪同他们到西藏那曲实地调查。作为援藏项目，中央政府在那曲建立了风能试验站，提供离网风电机组成功推广应用，可是当地没有电网，荷兰与丹麦的并网产品不适用。虽然项目未能执行，两国专家短时间内从零海拔的富裕家乡来到4200米贫穷高原，克服缺氧反应和非常差的生活条件，他们敬业工作的精神让我深受感动。那次西藏之旅我认识了丹麦考察团成员B.T.Madsen，后来他成立了以自己姓名首个字母命名的BTM咨询公司，1995年后每年出版风能界最著名的世界风能市场统计报告，中国的数据都是我提供的。虽然我们已退休多年，但是友谊保持至今，2016年3月我向他表达了70寿辰的衷心祝贺。

1988年，由贺德馨研究员带领的风能考察团到美国访问，在夏威夷由自然能源研究所的D.Neill研究员接待，参观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MOD-5B型3.2兆瓦风电机组，后来到加利福尼亚州考察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风电场。

利用外国政府赠款的合作项目。欧洲许多国家都有援助发展中国家的机构和经费，开发利用可再生能源一般是优先考虑的援助项目，而且多是试验示范性质的。因此，中国政府由国家科委牵头，新能源处胡成春处长具体领导和协调执行，我参与了比利时和英国的赠款项目。

中国与比利时合作开发风电场项目。1986年，由比方赠送4台当时欧洲单机容量最大的200千瓦风电机组，在福建平潭县莲花山建设800千瓦示范风电场，风能中心派我作为技术顾问全程参与项目的执行，地方上由省科委主任现场指挥。平潭岛上原来建有一个风力发电试验站，当地员工具备国内研制的55千瓦机组安装试验经验。当比利时的设备运到现场后，由于没有大吊车，福建省安装队只能用“土办法”吊装，即用比塔架高的“扒杆”，顶端用钢索与四个方位的绞盘车连接，由工长在中间呼喊指令，四个绞盘车手或松弛或拉紧钢索控制“扒杆”的准确位置。比利时专家断然反对这个方案，因为他们只会用吊车安装，经过我们反复解释当地安装队有丰富的经验确保安全，而且我方承担一切责任，对方才勉强同意。后来几天圆满完成4台机组吊装任务后，外国专家表示非常惊讶，也衷心佩服中国工人的能力。比利时政府还提供人员培训经费，直升飞机研究所的孙如林工程师前往布鲁塞尔进修一年，成为我国风电叶片制造的先驱者。

中国和英国合作开发海岛风能供电项目。1986年，英国海外开发署派官员Harrison来华考察中国风能利用情况，我陪同他去山东，在牟平县的盐田里看到还有风帆驱动的提水机在运转抽取海水，又了解到烟台市的崆峒岛上，近百户渔民只靠一台柴油发电机组每天傍晚仅供电3个小时。他建议英国政府赠送一套风力—柴油发电系统，以及50台边远地区用的微型风电机组。

1988年4月，在北京的英国大使馆内举行了微型风电机组的赠送仪式，由英国驻华大使亲自主持，国家科委的官员代表中方接收，风能中心的吕志迪、陈良康和我参加了仪式，这批50瓦的微型风电机组后来分配给了山区和牧区无电居民用户。

同年英国赠送的60千瓦独立运行风电机组和90千瓦柴油发电机组运到崆峒岛上，曾经去英国接受过培训的烟台市农村能源办王文恩主任和原来是电工的吕志勇村长，很快组织村民将风电机组安装在岛上最高的山顶，我作为技术顾问陪同英国专家Murray指导吊装和调试。这台机组的特点是叶片上有扰流器防止超速，尾轮利用风力驱动偏航对准风向，同步电机通过多个能迅速通断的开关控制释能负载加减载荷，保持恒定转速。后来又建了浴室将电热水器作为释能负载，不但使岛上渔民延长用电时间，还可洗上热水澡，提高了生活质量。

国际组织多边合作。总部设在曼谷的联合国亚太经济社会理事会成立风能工作组后，将秘书处的业务交由中国风能中心承担，为此我出访了斐济、泰国、越南和斯里兰卡，推动当地利用风能。在联合国的资助下，促成中国农机院研制的螺旋泵风力提水机在斯里兰卡汉邦托塔盐田示范应用。

30多年来中国风能利用事业的巨大发展，体现了几代风电人认准绿色发展的大方向，坚持不懈，承认落后，不甘落后，虚心学习外国专家的敬业精神和务实作风，本文提到的那些外国专家也都是老风电人了，有些已经离世，要永远铭记他们曾经对我国风能事业的贡献。

（本文作者系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风能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