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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地为友,得一世淡漠
——论《庄子》的空间观

2016-02-03苏运蕾

管子学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无极庄子天地

苏运蕾

(山东大学 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250100)

古代学术思潮

与天地为友,得一世淡漠
——论《庄子》的空间观

苏运蕾

(山东大学 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250100)

《庄子》一书对空间问题的探索深入而精到,不仅阐述了空间的无限广大、无限深远以及空间关系的相对性如大小、远近、精粗、内外,还揭示了由于受到种囿、境囿、时囿以及知囿、物囿与俗囿等的影响,人们对空间的认知极其有限。唯有通过“恬知相养”“安时处顺”“不缘外物”“静观得道”等方式解囿,方能体会到崭新的人生境界。

《庄子》;空间无限性;空间相对性;囿境与解囿

《庄子》一书是庄子及其后学学术思想的汇集。此书对空间的探索,亦如其广袤宏阔的文风一样,深闳肆丽,引人入胜。《缮性》篇云:“古之人在混芒之中,与一世而得淡漠焉。当是时也,阴阳和静,鬼神不扰,四时得节,万物不伤,群生不夭,人虽有知,无所用之,此之谓至一。当是时也,莫之为而常自然。”*文中所引《庄子》原文均出自王先谦所著《庄子集解》,中华书局2012年版,为避免行文繁赘,下文仅注明篇名。庄子及其后学身处乱世,对古人“人虽有知,无所用之”的生活环境和“在混芒之中,与一世而得淡漠焉”的生命境界极为向往。思及“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有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有极”(《在宥》),穷通不入于心,利禄不入于心,生死亦不入于心,只求悟得至道,因此其生命境界极为阔大,其对宇宙空间的认识极为宏远。

该书揭示了人受生存环境、知识、外物等的束缚,对宇宙空间的认知十分有限,所谓“知有聋盲”“知有所至”“知有所困”,只有舍小知而求大知,方能体悟到时空的无始无终、无端无极,体悟到空间的大小、远近、精粗、内外。既然天地无穷,而人生如白驹过隙,不如逍遥于天地之间,乘物以游心,得生命之从容,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一、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庄子》空间的无限性

读《庄子》,总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之感,有子贡称孔子“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论语·子张》)之叹,亦有坎井之蛙闻大海无有边际之惊。书中叙述的空间远远超出一般人的认知,读者惊怖其言,兴起“大而无当,往而不返”(《逍遥游》)之叹,亦在情理之中。正如宗白华所说:“庄子的空间意识是‘深闳而肆’的,它就是无穷广大、无穷深远而伸展不止、流动不息的。”[1]282-283

在反复求索中,《庄子》一书探求到天地之大美,并据天地之美抽绎出万物产生、运行的“本根”:“六合为巨,未离其内;秋豪为小,待之成体。天下莫不沉浮,终身不故;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万物畜而不知。此之谓本根,可以观于天矣。”(《知北游》)此“本根”即是道:“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知北游》)也可以说,道之无限性特征中同样蕴含着天地之大美,美国学者本杰明·史华兹即意识到这一点,他认为道“是一种肯定会为不可穷竭的世界自身所产生的无限多样的变化形态以及不断的变形转化而感到喜悦的美感”[2]227。

道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不可闻、不可见、不可言、不可问。道自本自根,未有天地之前,道已经产生了;而天地皆为道所生。道超越时空而存在:“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大宗师》)道无始无终,无端无极,先天地生,又生天生地,为天地、阴阳所共有:“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则阳》)天地四方亦如道一样,从空间的广度和深度上讲,具有无限性。

《庄子》对宇宙空间之无限性的认识十分深刻,用了一系列词语来形容,如“无穷”“无止”“无极”“无方”“无端”“无竟”“无旁”“无始”等。该书体现的时空无限之感总是与生命有限之憾联系在一起的,书中的时空并不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客观存在。只要达道悟道,我们就能突破有限生命的束缚,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参光,与天地为常。

《在宥》篇云:“大人之教,若形之于影,声之于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响,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睹有者,昔之君子;睹无者,天地之友。”睹有者,何止昔之君子?世上凡夫千千万,又有多少能摆脱“我”、名利、财色、权利、声誉的枷锁?又有几人能做到“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刻意》)?《庄子》一书认为,人们只要能悟出“无”的真谛,恬淡寂漠,虚无无为,就能免除天灾物累、人非鬼责;就能享受寝不梦、觉无忧的随心自在。而帝王将相若能“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应帝王》),则天下亦不难治理。此即老子所谓的无为而无不为。

对空间无限性的认识,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能引导人们打破障碍自身发展和完善的种种束缚。如蜩、学鸠、斥鴳身处蓬蒿榆枋之间,见识浅薄,对空间的认识仅拘于其生存的方域之内,因此它们无法理解大鹏飞翔九万里的举动,更不会尝试突破生存空间的束缚,去探索未知的世界。大鹏与之截然不同,上天赋予它庞大的形体、远翔的能力,也赐给了它体悟宇宙浩瀚无边的机会,因此时机成熟,它便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感受“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的畅快淋漓,体味天之“远而无所至极”的宏大格调。得道者亦如大鹏,摆脱了身体、外物、古今、生死的束缚,乘云气,骑日月,“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天下》),其往无穷,其来不止,真是与天地空间合而为一了。

不仅《庄子》一书认识到空间的无限性,先秦诸子书如《管子》《墨子》《列子》等都曾对此有过论述[3]。《管子》对“宙合”的阐释、《墨子》对“穷”“无穷”的界定、《列子》对空间“无极无尽”的认知等,与《庄子》的空间无限性思想遥相呼应,成为中国古代哲学史上关于宇宙认知的一笔宝贵财富。

二、大小、远近、精粗、内外——《庄子》空间的相对性

《庄子》书中对空间无限性的认知是从空间之至大者言之。比如天地作为形之大者,是大空间,但天地之中还包含无数的小空间,因此空间有小大之分。不仅如此,空间尚有远近、精粗、内外之别。而空间的大小、远近、精粗、内外之别往往是相对的。《庄子》对此均有辩证的阐述。

道在《庄子》一书中,无疑是至大、至精的,它覆载万物、生天生地,它于大不终、于小不遗,它广广乎无所不容、渊渊乎深不可测,故“苟得其道,无自而不可;失焉者,无自而可”(《天运》)。俗语有云“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道作为至大、至精者,“泛泛乎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兼怀万物,其孰承翼?是谓无方。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终始”(《秋水》),超越时空而存在。

道生天地,天地生万物。而衡量事物空间容积的大小,不能一概而论,还要视空间距离的远近、参照物的大小。从远处观,大的东西看起来也会很小;从近处观,小的东西看起来也会显大。故可以说“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为小”(《齐物论》)。同样一件东西,与比它大很多倍的东西比固然显小,但与比它小很多倍的东西比又会显大。如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但四海与天地相比,不啻石块上的一孔。因此事物的大小是相对的、辩证的:“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豪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等矣。”(《秋水》)

《庄子》的这一认知有着积极的意义,但其否认人能了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秋水》),此种思想与中国传统思维为体验式、感悟式的,而非西方实证式、推理式的有关,是中国古代科技尤其是物理、化学等学科未发展起来的根本原因。《齐物论》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正体现了《庄子》一书对空间认知进一步深入有所保留。其他先秦诸子在探讨事物本源的时候,也基本采取了与《庄子》书中同样的态度,如对“怪力乱神”,孔子就采取“存而不论”的做法,对神灵孔子虽恭敬但并不迷信,只是“祭神如神在”而已。这与印度文化掘幽探微,深究“六合之外”的世界如何、怎样运转是完全不同的。中国古人长于认知社会人事,对自然万物规律的探索则停留在表面,未能深入到细微之处。

关于事物的精粗,《庄子》下了一个定义:“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秋水》)“精”指的是“小中之微小”,“垺”(粗)指的是“大中之大者”。《庄子》一书认为,探讨事物的精粗有个前提,即所探讨的事物为有形之物,所谓“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秋水》)。有形之物,我们可以用言语来描述它的大小,用意识来感知它的大小。像至精至粗的道,则无需用精粗衡量,也没法用精粗来区分和表达。

《庄子》书中常用无极、无穷来形容空间的无限,也常用“六极”“六合”形容天地宇宙,“六”一般指东西南北上下六个方位,以六方指代天地宇宙之整体。六方、六合皆有内外之分,故又称“方内”“方外”“六合之内”“六合之外”。方内、六合之内多指尘世,方外、六合之外多指出世。《大宗师》中有一段寓言,记载孔子与颜回的对话,专门探讨方内与方外。寓言中的孔子自视为“游方之内者”,而视孟子反、子琴张为“游方之外者”,外内不相及。孟子反、子琴张能超脱俗世、超越生死,“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芒然仿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对他们的人生境界,孔子虽不能至,仍心向往之。

对空间的大小、远近、精粗、内外的阐述,丰富了《庄子》空间思想的内涵,亦对后来的文学艺术产生深刻的影响。文学上,汉大赋描写繁华都市、亭台楼阁等,吸收《庄子》小大之相对性论述,巧妙运用布局的远近形成景物空间构造的错落有致,大大提高了赋的审美性。艺术上,尤其是绘画领域,运用庄学空间思想,通过遮挡、明暗对比、大景拉远、小景前置等手法,营造出画面空间的曲折萦回、参差错落之感。

三、“画地而趋”与“心畜天下”——空间视域之囿境与解囿

空间具有无限性,但对每一个体而言,其所享受和感知的空间是极其有限的。对动物而言,它们对空间的认知往往受到客观条件如所属种群、外部生存环境、所处时间等的限制;对人而言,不仅受到上述客观条件影响,还受到主观因素如认知水平、贪执物欲程度、入世深浅等的影响。《庄子》作为一部力图升华个体生命价值、提升个体生命高度的哲学书,用了大量笔墨描述有情生命所遭遇的种种囿境,并提供许多具体而微的方法引导人们摆脱外境束缚,以达到与道同游的境界。

1.种囿、境囿与时囿

马克思曾指出,动物与人的认知总是受到它所属的种的制约,“个体生活的存在方式是——必然是——类生活的较为特殊的或者较为普遍的方式”[4]80-81。《庄子》一书认识到一旦条件具足,不同种群就能在不同的空间环境产生,如种子极其微妙,在水、水土之际和陵屯等不同的环境中,能产生不同的事物。不同的种总是受到不同的生存环境的制约,处在适合其生存的环境更容易存活,否则容易夭折。如鱼处水则生,离水则死;而人依陆而居,处水则死。

又如将植食性动物放到草泽之地,将水生之虫放到水里,它们不会感到不适应,因为生活空间虽变化了,仍符合它们能存活下来的客观条件。若生活空间的变化完全超出其适应范围,只能酿成悲剧。曾有一只海鸟停于鲁郊,鲁侯认为是吉兆,将其供于祖庙,奏美妙的乐曲给它听,提供丰盛的祭品给它吃,但海鸟不吃不喝,三日而死。鲁侯虽喜爱此鸟,却以自己的喜好来养鸟,而不是依据鸟的习性来养鸟。如果他将鸟放归山林,任其翱翔于浩瀚长空,浮游于五湖四海,食其所食,居其所居,乐其所乐,当是另一结局。

有情生命不仅为种、境所困,还会遭遇时囿。生命周期的短暂,往往障碍了有情生命对世界的认知。朝菌朝生暮死,不会明白晦朔的变化;蟪蛄只存活四个月,不会明白一年的周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也是为时所囿。

2.知囿、物囿与俗囿

虽然与其他生物相比,人类具有更多主观能动性,也因此受到主观因素的制约。其中对人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知囿。《庄子》一书认为,不仅形体有聋盲之分,知亦有聋盲之别:“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惟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逍遥游》)世俗之人知有所至,听说藐姑射之神“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逍遥游》),以为是狂言妄语,殊不知在得道的人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知还有大小之分,小知不及大知。小知“不离苞苴竿牍,敝精神乎蹇浅”(《列御寇》),只不过是把智慧用在解决人生繁杂琐事上,难以达到与万物同一的境界。想以小知悟道,只会“迷惑于宇宙,形累不知太初”(《列御寇》)。就像《外物》中记载的那只神龟,能托梦于宋元君,却不能躲避被网之灾;卜策算卦屡屡灵验,却不能免却刳肠之患。可见虽有小知,终为知困,去小知方能明大知。人之知虽少,若能知大一、大阴、大目、大均、大方、大信、大定,便能无惑,“以不惑解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徐无鬼》)。

古人将外物看作一时寄托之物,非关性命,故不为之动心,是进亦乐退亦乐,得亦喜失亦喜,成无忧败亦无忧,所谓“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其乐彼与此同”(《缮性》)。《庄子》成书的时代,人们不仅为知所囿,已经深陷物欲和世俗之中不能自拔,喜乐完全被身外之物主宰,得不到为之痛苦,得到了又害怕失去,终日栖栖遑遑,似丧家之犬,《庄子》称之为“倒置之民”,即“丧己于物,失性于俗”者。

种种囿境现前,一般人想要获得快乐非常困难。而意识到这种困境,力求超脱的人十分稀少。庄子及其后学便是难得的清醒者。世人皆醉我独醒,他们并没有与世浮沉,而是以寓言、卮言、重言为可资利用之具,运用讲故事的方式,试图唤醒迷醉的人们解除囿境,获得与道同游的至乐。

3.解囿

生命有限,而知却无限。以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知识,就会使我们陷入危险的境地。但我们若不再凭知与世相交接,便无此患。圣人视知为孽,因为他以恬养知,保持平易恬淡的性情,同时不凭借智慧行事,恬知交相养,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达到德全而神不亏、和理出其性的境界。“圣人不谋,恶用知?”(《德充符》)故圣人视知为多余。

孔子曾指责冉求以力不足为借口,不力行其道,恰是自己画个框将自己困在里面:“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汝画。”(《论语·雍也》)有趣的是,《人间世》记载楚狂、接舆对乱世中颠簸流离的孔子歌唱:“殆乎殆乎,画地而趋!”同样指责孔子自己画个圈将自己束缚住。我们一旦体会到这两则故事的深意,不再刻意追逐小知,不再攀缘外物,不再随俗沉浮,而是安时处顺,便能做到哀乐不入自心,这时加在我们身上的种种束缚便自然而然解除了。

《大宗师》详细阐述了颜回通过“坐忘”解缚,坐忘即静坐,身心不缘外物。“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将身体所缘的五识收摄于内,摒心静气,心念不生,则可以化万物。圣人无悲乐,无喜怒,无好恶,无道之过;圣人心不忧乐,达德之至;与神为一,达静之至;无所于忤,达虚之至;不与物交,达淡之至;无所于逆,达粹之至。故“其动也天,其静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万物服”(《天道》)。故称圣人之心畜天下。

当然,不缘外物只是修道的开始,若想达到至人、神人、真人“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的境界,还需进一步解缚。《大宗师》详细阐述了修道者静观得道的次第:“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寓言》篇云:“一年而野,二年而从,三年而通,四年而物,五年而来,六年而鬼入,七年而天成,八年而不知死、不知生,九年而大妙。”实可与《大宗师》外天下、外物、外生、朝彻、见独、无古今、不生不死、撄而后成相参验。

当我们解除了外界和自身的种种束缚,便能获得崭新而广阔无极的空间视域,原天地之大美,达万物之理,精神上获得完全的自由:“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其名为同帝。纯素之道,惟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伦。”(《刻意》)

莫里斯·布朗肖在《文学空间》中说:“我们是受局限的生灵。”[5]128的确如此,界限把我们拴住,而使我们背离了各种事物的无限。我们总是在熟悉的方寸空间里作茧自缚,刻意为自己设定一个尺度,即“应当将自己限定在自己尚拥有的东西内”[5]65,而不去尝试摆脱此地和现在的束缚,体验另一种在客观界限之外的自由。《庄子》一书无疑为我们久受束缚的身心打开一个缺口:它向我们展示了空间的无限广大、无限深远,空间的大小、远近、精粗、内外,同时揭示了人受到内在和外在的双重束缚,唯有摆脱种种囿境,方能提升个体生命的高度,获得崭新而广阔无极的身心世界。当我们悟得无限舒展、无限深入、无所不在的道,体会到自身与天地同在,与万物一体的时候,便能享受寝不梦、觉无忧的随心自在。

[1]宗白华.宗白华全集(3)[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2]史华兹,程钢.古代中国的思想世界[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

[3]关增建.中国古代关于空间无限性的论争[J].自然辩证法通讯,1997,(5).

[4]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5]莫里斯·布朗肖,顾嘉琛.文学空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责任编辑:张杰)

As a Friend of Heaven and Earth, What a Serene World It Would Be——About Zhuang zi’s thoughts on Human and Space

SU Yunlei

(Advanced Institute of Confucian Studies,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100)

The exploration of space problems in the book ofZhuangziwasprofoundandpenetrating.Ontheonehand,itelaboratedontheinfinitevastnessanddepthofspaceandtherelativityofspatialrelationshipsuchassize,distance,elaborationandroughness,insideandoutside.Ontheotherhand,italsorevealedsuchatruththatpeople’scognitionofspaceisextremelylimitedduetolimitationsinspecies,environment,time,knowledge,objectsandcustom.Onlywhensuchlimitationsareeliminatedby“quietandknowledgecomplementeachother” “focalconcentration” “nomarginofthings”and“thecontemplationofenlightenment”,canyouacquireabrand-newmeaningoflife.

Zhuangzi;spatialinfinity;spatialrelativity;limitationsandmethodstogetridofthem

2016-06-22

苏运蕾(1986—),女,河南信阳人,山东大学在读博士生,研究方向为先秦两汉文史文献。

B223.5

A

1002-3828(2016)04-005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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