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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封锁》中的女性立场

2015-12-24徐丹

山东青年 2015年2期
关键词:现代文学封锁张爱玲

徐丹

摘要:封锁因爱开始,也终由爱结束。在短暂的、封闭的时空中,一段些许带有“传奇”意味的猎艳上演了。小说对于男权社会中,女性,主要是指知识女性被动无力的悲剧命运进行了讽刺与批判。

关键词:封锁;张爱玲;女性主义;现代文学

“电车停了”:“叮玲玲玲玲玲,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一小点,一点一点连成了一条虚线,切断了时间与空间”。

故事发生在战时的上海,在由于战争灾难而暂停的电车空间内,一对男女意外地“萍水相逢”了。已婚人夫、银行会计师吕宗桢,被反印在包子上的字吸引正细细阅读之时,女主人公吴翠远,也在一心一意批改学生的卷子。素不相识的二人只因同乘一车并不可能有什么故事发生。要不是吕宗桢一抬头看见了他讨厌的远房侄子,吴翠远是不会“被交往”的。为逃避一心想找个好岳家的侄子的纠缠,吕宗桢有意坐到吴翠远身边去了,“不声不响宣布了他的调情的计划”。

他们的谈话渐渐投机到产生爱意,直到涉及婚姻大事。在留下电话号码后,封锁开放了。“宗桢突然站起身,挤到人群中不见了,他走了……,电车里点上了灯,她一眼望见他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了。她震了一震——原来他并没有下车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可以说,吕宗桢与吴翠远的相遇是作者运用叙述技巧有意为之,否则,在电车外的平行的尘世时空中,这二人相交就简直算是个奇迹了!吕宗桢——“一个整整齐齐穿着西装戴着玳瑁眼镜提着公事皮包的人”,有稳定的经济收入和家庭关系,丰富的社会阅历,会交际,有城府,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也是一位极具个人魅力的中年男子;而女主人公翠远,用当下的时髦话讲就只能算是个“经济适用女”:头发、长相、装束都是“千篇一律的样式”,“唯恐唤起公众的注意”,“仿佛怕得罪了谁的美,脸上一切都是淡淡的,松弛的,没有轮廓”,按照父母的期望念完大学之后留校任英文助教。普通的相貌与姿色,空白的恋爱经验,即便如此,就正常取向的都市女性而言这也是无法遮蔽其对于爱情的深切渴望的。只是或许她还保留着上海知识女性的那份骄傲跟矜持。既不甘心像贫寒人家的女孩样草草家人,又无法自我奋斗到出人头地。因此,当面对着吕宗桢的“进攻”时,翠远初出的震惊和抗拒转眼便节节败退,他的花言巧语也能让她炽热、快乐,因为他是“一个真的人!不很诚实,也不很聪明,但是一个真的人!”,翠远需要一个真人,而不是一个好人,不是像她自己和家人那样的好人,“世上的好人比真人多……,翠远不快乐”。这是张爱玲钟爱的“参差的对照”,于翠远也是如此。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翠远爱上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因此才想继续跟他搭话,想要多了解他一点。男人对婚姻和生活的不满,女人对爱情的渴望,是他们在情感上产生了这片刻的交汇。翠远有着地母一般的智慧和胸怀,她看穿了男人却不去揭穿,充分地理解和宽宥着他。她是宗桢需要的那种能够“原谅他,包涵他的女人”。

她那少女才有的羞涩令他愉快,使他重燃作为一个单纯的男人的尊严,那也许是他被磨灭已久的渴望。在此冲动下,宗桢提出了婚姻的话题,却又因为种种现实的问题很快打起了退堂鼓,对儿女的责任、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缺钱的窘迫,对男人来说,随便一条细节都能够打败爱情。但对于翠远来说,这份真实而自然的感觉令到她愿意抛开了金钱、地位、尊严、家庭的。她为宗桢流泪,不但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还真切希望对方打来,“如果他打电话给她,她一定管不住她自己的声音,对她分外的热烈”。然而,这通电话永不会响起。因为随着冷冷的铃声而来,封锁解除,他便丢下了她,退回原地。“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梦醒了,翠远的爱情也破碎了。

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常常会面临如此尴尬的境地:平凡如斯却在偶然的情景下面临“非凡”的可能性,使她们看到偏离个人生活实际的梦想的曙光,在让这苦难的现实击碎梦想,让女性重新回到冰冷的大地。《花凋》里的川嫦、《沉香屑第一炉香》里的葛薇龙、《半生缘》里的曼祯、《倾城之恋》的白流苏,还有《封锁》里的吴翠远。这种苍凉是张爱玲钟爱的“参差的对照”。在《自己文章中》她曾表述过这样的文艺观:“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这种苍凉感在翠远的爱情遭遇男人可怕的虚伪和自私后更凭添几分。吕宗桢虽然是“五四”后接受高等教育的毕业生,但并没有实现其思想上的解放。为了实现一次拒绝,不惜利用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的情感,可见隐藏在其现代开化的外表下拿女性当玩物的封建劣根思想;在短暂的交谈后,他发现自己需要一个像翠远一样有知识且温柔、善解人意的女人并毫无保留地向她吐露出自己工作的混沌、家庭的不幸及生活的悲哀,在这里有学者认为“这是一个正常男人被压抑的情感的宣泄”,笔者却感到深层下是女性的受辱和悲哀,翠远只是一个被需要的人,而不是一个值得去爱去呵护的女人。正如宗桢的结发妻一样,年轻时的美貌被男人需要,等到人老珠黄即被弃之敝帚;在当下冲动的刺激下,宗桢决定“重新结婚”。似乎这个被世俗封锁的男人马上就要冲破所有束缚,为了自己的命运和爱情,开始新生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却以为了孩子的幸福考量为借口,表示不会离婚,只是娶一个妾。其封建保守的奴性思想此时暴露无遗。张爱玲深刻挖掘出这种麻木的文化人内心残喘的懦弱、自私的奴性人格。封锁给了吕宗桢一次释放情感的机会,同时也赤裸裸的揭露了他的可悲与愚昧:将女性视作男人的附庸,不仅是现代女性的悲哀,更是无觉醒的现代人的无奈。小说与其说是一次失败的情感遭遇,毋宁说是男人“怕致责任,但求轻松一下的高调调情”。

文中多次提及“思想是痛苦的”蕴涵深意且发人深省。我们应当注意小说中出场的其他人物:山东乞丐、公事房职员、长得颇像兄妹的中年夫妇、搓核桃的老头。他们有人为生计悲歌,有人因工作而勾心斗角,有家庭主妇为了钱发愁絮叨,更有对西学的无知却不自知,等等。对这些细节的刻画,无不表现出彼时虽已经过“五四”励志图新,但是人最真实的灵魂仍是空虚寂寞,封建残余仍根深蒂固,如同一只乌壳虫一样苟且而活。

电车封而不锁,与车窗外的真实社会一样世俗,根本不可能成为惶惶不安的乱世男女渴望的救命稻草。因此,吴翠远的遭遇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女性(包括知识女性)日常生活中的非理性与无自觉,对自己、他人及所处环境没有审视性和控制力,在男权主导社会的霸权下,无可避免地遭遇生命的难堪。《封锁》即是以浓缩的形式来揭示女性生存的悲剧意识和悲凉形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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