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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并非虚度

2015-11-25杨海英

江南诗 2015年6期
关键词:虚度光阴诗人诗歌

杨海英

在生态危机已成为全球性问题的今天,科技和工业,其实都不能从根源上解决人类生存的这一困境,人文思想才是促进建立生态意识、进行人类自我救赎的精神力量。帕瓦龙以宽广的视野和丰富的人生经验,从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态的维度审视人类生存境遇,抒写了具有时代价值的诗歌。在他的诗中,隐藏着对人类处境及命运前途的理性思考,在对生态失衡所产生的危机意识和悲观情绪中包含着诗人的理想主义精神,通过诗歌唤起人类的“大记忆”和“大心灵”,显示出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诗人的人文情怀。在当今中国诗坛上,帕瓦龙无疑是一位不应忽视的诗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帕瓦龙已经开始诗歌创作,直到最近几年才将诗集出版,这中间的许多年并非虚度光阴,我想一定是他在为今天拿出如此厚重的诗作准备。他如一位隐士,隐匿在尘世中,用敏锐的视角体察宇宙悲欢,写下人间的笑与泪。在似箭的光阴里,留下承载人生意义和时代意义的诗句。

帕瓦龙的诗歌视野与他的另一重身份有着密切关系,身为资深野生鸟类摄影家的他,观察宇宙的视角注定与众不同。他既捕捉到了鸟在空中飞翔的姿态,更是捕捉到了人类想要飞得更高、想要征服自然的内心世界。可以说,帕瓦龙是当今中国野生鸟类摄影家当中诗歌写得最好的一个人,同时又是诗人当中最优秀的野生鸟类摄影家。他左手拍鸟,右手写诗,不仅把目光聚焦于飞鸟和自然界,而且还把目光聚集于人的内心和社会生存状态,通过诗歌的形式,对当下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进行多重探索和思考。

《虚度光阴的生活》是帕瓦龙诗歌中极具代表性的一首长诗。诗人从枯叶飘零写到梅花盛开,从秋写到冬,从冬写到春,四季春秋即人生春秋,用诗歌来梳理人生感受和生活经验。正如著名诗人梁晓明所说,“诗人在这样一首回忆、总结自己人生所经历的生活故事的作品里,并非面面俱到小说般的叙述,而是通过不同的切面,扼住灵魂由外到内、再由内向外娓娓道来。他摒弃煽情、直逼事件与作者的内心,在整个人生层面上下追索,反复深思与反思,就像是一颗从社会生活和历史的大海深处结出的一颗珍贵水晶。是一首读来意趣盎然的佳作。”

我一直觉得帕瓦龙具有批判现实主义浪漫诗人的气质,在《虚度光阴的生活》这首长诗中,看似是诗人作为一个简单的个体与自我交流,实际上隐含着人与自然的生态哲学。

那些干枯的河流、污染的湿地,还有

空中不断漂浮闪着杀气的捕鸟网

是我要看到的候鸟天堂吗?

鄱阳湖的夜,是凶机隐伏的夜

沉睡的背后睁着淫邪窥视的眼睛, 有人

天天在扼杀鸟类鲜活的生命

日益惨遭破坏的自然生态,人类对自然生物的捕杀,让诗人无比痛心,宁静的自然与暗藏的杀机形成强烈的对比,诗人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在此发生冲突,帕瓦龙用影像般的叙述效果有力表现了对生态危机的忧思。

同样,在第七诗节,帕瓦龙选取一个自然现象为切点,以被雾霾遮挡了的红月亮来说明环境破坏对生态秩序造成的巨大影响。生态问题一直是帕瓦龙关注的焦点,也是《虚度光阴的生活》这首长诗中隐含的主题,他在回忆过往与审视当下的对照中,提出对社会经济快速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质问。“雾霾过早垄断了这个城市/鸟儿和人都迷失了方向。” 帕瓦龙通过日常生活的叙述和对自己内心的审视,来表明对现代文明的基本立场和生态主张。

人在小时候是有梦的,天空湛蓝

飞鸟总会在梦想的地方出现

鱼也是自由自在的,有太多的河流

它轻易能找到想要的生活

今夜,孤独却在城市上空游荡

存在与消失,让我

成为另一个我。鸟迷失了故乡

鱼找不到干净的水

路走着走着不见了

从第十七诗节中看出,帕瓦龙对日常生活的敏锐体察,对细节的捕捉,对经验碎片的编织,使得诗句本身的言外之意力透纸背。“因为霾,一张纸愈发灰色。”诗人一语道出苍穹之下的困惑。

《虚度光阴的生活》是帕瓦龙思想和情感世界的写照,是对生活着的这个世界的反映、评价和经验。无论是面对四季的更迭,还是人生的无常;无论是受到体制的约束,还是生态的失衡,诗人借助诗歌理解生活,开阔有限的人生经验,穿透我们对物质世界的感受,加深对人类境遇的审视和理解。

二十世纪欧美新批评的代表人物布鲁克斯曾提出,一首诗应以结构为主体。在帕瓦龙的诗歌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对结构的重视和精心运用。《虚度光阴的生活》严格遵循十四行诗的格律,全诗共分22诗节,每一诗节十四行,结构严整,产生对称的形式美。在《虚度光阴的生活》里,不仅有月亮意象、鸟意象,有时间意识、存在意识,有诗人对过往的回忆和青年时代的眷恋,还融入许多典故,抒情从自然和历史的象征转入诗人的主观情志,看似是私人领域里的细腻动情,实则是大格局上的坚韧重义,光阴并非虚度,该诗齐整的格律无疑加深了文本实际存在的意义。

和许多伟大的诗人一样,帕瓦龙在诗歌中重点关注了生与死的哲学母题。从《大门朝西》这首诗的标题就可见其寓意所在。大门朝西,从空间上来看,是一个地理坐标,诗人办公室的窗户正对西方——单位大门。夕阳西下,大门口倏忽一现的许多熟悉和不熟悉的脸,让诗人想到匆匆岁月里的万千气象。大门朝西,从时间上来看,是生命的向度。如海德格尔所说,人本来就是“向死而生”。诗人从未回避过这个问题,在《大门朝西》这首诗中,“通体碧翠的绿萝”和“老去的乌鸫”象征着人生的不同阶段,诗人写出了人类必经的基本生存体验。正是因为有着对人生的透彻感悟,才有理性文字背后所蕴含的积极力量。以大门朝西为题,体现了帕瓦龙作为一名生态诗人的哲学智慧。

帕瓦龙通过对时间意识的考量,通透生命的本真意义,在时间“永恒性”和“流逝性”的悖论中,对存在与虚无、生存与死亡的哲学议题进行深入探讨。他在《活着就是一个很短的过程》一语点破“其实所谓的死,始终在路上”,从死的角度来指导生的意义,用死亡的震颤来警醒人们对生的思考,使人更好地审视自身的存在,从而实现对人生价值的探索和找寻。

飞鸟是帕瓦龙诗歌中当仁不让的主角,这也是他的诗歌极具辨识度的一个特征。我是从帕瓦龙的摄影作品和诗歌中,才知道许多鸟的名称,比如牛背鹭、棕背伯劳、绣眼、柳莺、蓝喉蜂虎、黑领椋鸟……无论是具有吸睛效果的图像,还是具有震撼效果的诗歌,都将引起人们对野生鸟类生存状况的进一步关注,从而唤醒人们的自然保护意识,挽救珍惜濒危鸟类,保持生态平衡。在《虚度光阴的生活》中,大雁、鹊鸲、夜鹭、燕雀、雕鸮、灰鹤,依次出现,每一种鸟的习性在诗歌中都被赋予独特的意义,如大雁迁徙便是季节更替的象征。在《丹顶鹤的爱情》一诗中,通过丹顶鹤对爱情的忠贞,表达出诗人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的赞美和向往。在飞鸟的身上,寄予了帕瓦龙的生态理想和人生理想。

帕瓦龙的诗歌中不仅蕴含着哲学主题,而且还产生出流畅婉转的音乐声效和强烈的画面感,这源于他深厚的音乐素养和自幼习画打下的底蕴。他对色彩的把握、画面的布局得心应手,他的诗歌经常呈现出如油画般的自然生态图景。

躺在夕阳映红的芦花里,闭上眼睛

听一行行大雁呼唤着消逝天际

在《虚度光阴的生活》第一节中,白色的芦花和红色的夕阳相映成趣,生活气息和浪漫情愫浓缩在诗行中,构成一幅唯美的秋日画面。

具有大视野的抒情、大张力的描写,使得帕瓦龙的诗歌具有别样的美学特质。梁晓明说“帕瓦龙在诗歌创作上,把个性特色和题材多样两者融为一体,写出了一大批带有明显自己标志的作品。他的诗风自然质朴、宁静雅致;取材构思、遣词造句老道讲究。诗歌语言或意象精巧、或淡然轻述、或白描勾画,均显得意蕴含蓄。”的确,帕瓦龙用深情、结实和本真的诗行建立起具有自己的独特风格,近年来在诗坛上颇为引人注目和深受好评,显示出一位优秀诗人应有的气质和才华。

帕瓦龙曾说:“我的写作倾向心灵,我喜欢冷峻的抒写,也喜欢淡淡地叙述。在生活与诗歌的交错和互动中,我写下大脑过滤之后分行的语言,它将沉闷和寡淡的日子,变得清朗和开阔;将焦躁和忧郁的心情,变得轻松和欢悦。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我不隐瞒我对诗歌有宗教般的情结,我怀揣想象,坠入梦境,用语言构筑我营造的世界,用诗情拯救自己的灵魂。”

从诗人自己的叙述中可以看出,帕瓦龙是一位纯粹的诗人,他一直在追求纯粹的创作。他始终认为:诗歌需要一种纯粹。正是基于这样的创作理念,使得他的诗歌既有澄明无滞、飘逸旷达的气质,又有深邃的哲思。他是一位既有传统根基又有现代意识的诗人,对于诗歌的热爱,让他把一辈子所经历的生活底蕴,全部清晰地表达在诗歌语言里了;对于和谐生态的向往,让他通过诗歌用现实与理想的对立来展现矛盾冲突,体现出一位诗人可贵的艺术天性和诗性正义。

纵观帕瓦龙这几年的创作,无论是2013年出版的诗集《站在远处看自己》,还是新近出版的诗集《大门朝西》,他的诗歌创作已进入一个非常好的状态,灵感叠出,呈现出自然而然的喷涌之势。在接近于日常口语的诗句中,诗人用冷峻深刻的笔调、轻松的语句道出深沉的哲理,素朴的语言、不急不缓的表述让人觉得亲切自然,他游弋于想象和理性之间,展现出诗歌中充分的自由性和开放性,用语义的潜能打开思辨话语的空间。

如果说,虚度光阴对应的是一种常态性的执着与坚守,就如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一样。那么,帕瓦龙对诗歌的执着是毋庸置疑的,他执着于诗歌创作,执着于自己的内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有限生命和无限生命的统一,始终是诗人的理想追求。由此可见,光阴并非虚度。在往昔和今后的光阴中,诗歌终究是他的最爱,这种爱如雪莱所说,“这是飞蛾对星辰的向往,/这是黑夜对黎明的企盼,/这是我们悲哀的星球/把一片赤诚倾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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