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

2015年4月17日，由李玉执导、范冰冰等主演的电影《万物生长》在全国上映。这部电影在上映前就引发了广泛关注，由张靓颖、韩庚演唱的主题曲《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已经荣登各大歌曲排行榜榜首。《万物生长》之所以如此引人瞩目，除了强大的明星阵容外，也因为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之一，是62岁的方励。他被称为“90后任性榜样”，被众多年轻人视为人生导师和励志榜样。他的人生，跟他的电影一样，充满了传奇。

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17岁那年，方励被下放到贵州修湘黔铁路，主要工作是挖隧道，没有工资，每个月领十几元的饭票。19岁那年，他返回城里，当了一名汽车修理工。

1978年恢复高考，方励报考了当时的华东地质学院地球物理勘探专业，他没有想太多，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专业会很好玩。那个时候，他已经把好玩，当成一件事是否值得做的很重要的衡量标准。

毕业后，方励被分配到核工业部北京的一个研究所，从事铀矿地球物理勘探工作。他干了2年，觉得没有意思了，因为能够看到一辈子。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大家眼中的好工作，跳槽去了一家外企，同样干了2年后，他辞职，带着6000美元去美国留学。

在美国MBA毕业后，方励打了2年工，然后用积攒下来的5万美元，开了一家公司，开始了他的地球物理仪器和海洋调查仪器业务。创业的第一年非常艰难，方励在公司整整睡了1年地板，因为他实在没有钱租房子。但他过得很开心，因为干的是他喜欢的专业，是他喜欢的工作。最初的艰难过去后，公司业务渐渐走上了正轨，并且打开了中国市场，方励开始频繁在中美两国之间穿梭。

2005年5月7日，北方航空公司的一架民用飞机在大连坠毁，方励在去找朋友玩的路上，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并得知失事飞机的黑匣子还在寻找中。他立刻给国家海事局打了个电话：“海上现在有多少单位？”对方说：“有几百个单位在寻找。”他又打电话给朋友，当时的天津海事局海事大队大队长：“帮我转达给空难救援指挥部，问有没有人用过声呐信标定位仪？”几个小时后，电话打来了：“谁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方励听到后，激动地站了起来，说：“没有这个仪器，很难找到黑匣子，我愿意做义工，自带干粮和仪器，不要钱，申请参加搜索！”11点30分，经多部门研究后决定，方励以留学归国学生的身份，自带仪器前往空难海域参加搜索。

得到批准后，方励立刻给自己的美国公司打去电话，要求他们沿美国西海岸寻找，一旦发现哪家公司有声呐信标仪，要不惜一切代价租用下来。同时，他也给制造声呐信标定位仪的厂家副总打去了电话：“不管你是造一台，租一台，还是买一台，反正今天下班前，我要一台最先进的声呐信标仪！”厂家跟方励有长期合作关系，接到电话后，立刻组织人手加班，当天就为方励造了一台新仪器！

所有的装备都到齐后，方励和他的团队在海上干了三天三夜，终于，把失事的黑匣子给找到了！

投入了巨资，却没有任何回报，甚至没有媒体报道，但方励依然觉得很开心，这是他乐意做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他得到了快乐。

1995年，方励在美国看了一部纪录片《中国战役》，里面有一个画面深深打动了他：抗战初期国民政府撤离武汉，一列火车，两边全都是人，走路的，推车的，每走一段，就把车后的铁轨扒了。方励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想做一部电影——《最后的列车》，讲述战争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他陆续找了几十个编剧，但都没有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故事。但因为这一个契机，他走上了电影之路。

从《后会无期》到《万物生长》

方励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条路，他会走得如此辛苦，如此坎坷。他投资拍摄了好几部电影，全部血本无归。直到2011年，方励终于在电影制片的道路上迎来了春天。这一年，他跟李玉导演一起合作了电影《观音山》，这部电影被视为方励电影事业的里程碑，除了在东京电影节上斩获奖项，《观音山》还以8000万元的成绩，书写了内地文艺片的票房神话。

这部电影也是年轻导演李玉的成人礼，在方励看来，年轻导演必须要走好几步，才能走到市场上，第一步就是文艺电影。商业电影其实比艺术电影难，年轻导演是需要成长的，文艺片培养导演是最容易的，它有自由度，有表达机会，导演能够通过一两部文艺片成长自己，同时又向市场探索。

2012年，方励与李玉再次合作，奉献了《二次曝光》，影片票房过亿，也因此成就了方励、李玉、范冰冰的铁三角创作模式。方励终于证明了自己——做既关注现实，又为观众所喜欢的电影。

在导演李玉成长的过程中，方励作为制片人，自己也在成长。从镜头语言、叙事能力、演员把控能力，到现场调动能力、工艺的熟悉，包括难度巨大的驾驭明星阵容等。明星们有大量的商业活动，如何让他们在破碎、有限的档期内进入情绪，演得出色，这是制片人的一个重要工作。制片人如果在项目确定的时候，不懂得这一点，就会害死导演。

方励是个非常勤奋的电影人，他不仅提供拍摄资金，从创意、题材选择、故事策划，到拍摄和后期制作，都全力参与，甚至还客串了一些影片中的小角色。他始终强调，他不是投资人，而是想做电影制片人。他也算是金融科班出身，投资是否有回报，他一下子就能算出来。对他来说，做生意的回报，远比做电影的回报来得容易，电影只是他一个豪华的爱好。别的老板也许喜欢买游艇，或者到世界各地旅游，方励不喜欢做这些事，他就是喜欢拍电影，喜欢影像，喜欢故事，喜欢人，喜欢电影的技术、声音和画面，为了这个喜欢，他把开公司赚的很多钱都投入到了电影中，投一部，亏一部，然后接着投，接着亏……钱哗啦啦地出去，方励却并不心疼，他认为，在电影这条道路上，他已经赚到了很多。

制作《观音山》和《二次曝光》的时候，方励认识了韩寒。他想请韩寒写主题歌，韩寒答应得很爽快，而且分文未取报酬。方励当时就跟韩寒说：“你以后做电影的时候，我也帮你做制片人，也不收报酬。”

2013年5月，韩寒构思了一个故事《东极岛少年往事》。方励和路金波都觉得这个故事有感觉，作为一个公路电影，又非常适合韩寒赛车手的身份，于是，他们3人决定，启动这个项目。

一个对电影创作参与度很高的制片人，和一个个性鲜明坚持自我的新导演，合作起来自然会有矛盾。拍摄中，韩寒经常因为新的创意而打乱方励的计划，剧组本来就要在全国各地多次转场，一旦计划打乱就非常费劲，但是韩寒的新创意又真的很吸引人，方励既要千方百计实现他的要求，又要赶拍摄进度，对他简直是又爱又恨。不过，两个人争论虽然不少，却从头到尾没有吵架。“韩寒对人很礼貌，他永远不会轻易接受你的建议，他总是有一堆理由来反驳你，我也会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说服他。”尽管说服的效果不尽如人意，方励却并不以为然，“有才华的年轻人都非常有个性，我也有个性，有分歧很正常，经常都是我让步，毕竟他是导演。我们都是为了电影好。”

《后会无期》拍摄制作完成后，方励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看这部电影的人。看完之后，他拥抱了韩寒，他没有想到，这部电影出来之后这么棒。“因为是在路上的故事，人文和地域都在变化，充满了冒险因素。韩寒是个极具幽默感的人，所以他电影里的台词和剧情，都充满了喜剧色彩，这部电影里也充满了离别的悲伤和命运的无奈，加上地理环境的丰富变化，非常打动人心……”后来，出色的票房成绩证明了方励的判断，这成为了方励最为成功的一部电影。

作为最早发掘了韩寒导演天赋的人，方励并没有摘取最大的果实——尽管《后会无期》票房出色，但在分账的时候，方励只赚到了2000万元。他说，博纳公司赚大头是应该的，因为博纳后期追投的宣传费超过他和路金波各自的投资。

从影以来，方励一直喜欢跟年轻人合作，不仅仅是导演，摄影、编剧、化妆……他的剧组里，总有很多年轻人。方励总是跟80后、90后合作，是因为他身边来往的很少有同龄人，他们大多去养老了。方励说，他不是刻意去扶持年轻人，他是真的赞赏他们的能力、创造力，帮助他们，也成全自己，有什么不好呢？

正因为如此，在4月17日公映的《万物生长》中，方励同样跟很多年轻人合作。这部影片讲述了医学院学生“秋水”经历的几段“混蛋爱情”，以及与一帮不靠谱兄弟任性生猛的放肆青春。导演李玉说，《万物生长》讲的是一个男孩的3段“春梦”，“第一个梦是初恋，最单纯最美好;第二个是现女友，是最现实、最合适、最安全的，但不一定最爱;还有一个就是范冰冰饰演的柳青，是独立、成熟、性感的，是每个男孩在青春期都会向往的。”方励坦言他对此很有共鸣，很多青春期的男孩都有这3个梦。“我关心的是多少观众能看到、被打动，而不是简单的票房数字。《万物生长》对于80、90后是他们当下的青春状态，对60、70后甚至更早的观众，则是一种追忆，是对未曾释放的青春荷尔蒙的一种补偿。静下心来看，它不仅有荷尔蒙的快感，还会看到青春真善美的情感流动，包括对生命、生活的思考。”

90后任性榜样

总结这些年，方励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人，因为在他看来，成功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快乐。生命太短暂，常常来不及就结束了，他做的，都是让他感觉到快乐的事情。他就是自己的船长，虽然只是小舢板，但什么时候启航，什么时候抛锚，目的地是哪里，全部是他自己说了算。

这些年来，方励最大的收获就是，不管一件事能够赚多少钱，只要他觉得不好玩，他就不去做，因为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方励参股的、发起的公司大概有20多个，跟电影有关的公司就有五六个。白天，他做科技工作，经营海洋仪器，晚上，他忙活电影。方励实在太忙碌了，忙到甚至舍不得睡觉，一直在工作，因为做的都是他开心的事情。

方励有一个朋友，做房地产赚了大钱。前几年，这个朋友给他打电话，力劝他干房地产，方励对这个建议不以为然，他说：“抱歉，我对房地产实在没有兴趣，我没有办法感到快乐，我绝对不会去做！”他说到做到，尽管房地产市场红火了这么多年，方励手上也有不少资金，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涉足。

快乐，是方励判断一件事情是否值得做的唯一标准。他对很多父母拼命赚钱，给孩子留下大量财富的做法很不赞同。他觉得，把孩子养到18岁，然后再给孩子留一些教育基金就可以了。给孩子囤积太多的财富，就是剥夺了孩子灿烂的权利，会让他今后的人生变得不再有阅历，生命不再有价值，这样做对孩子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方励有一儿一女，他们读大学的时候就基本不花他的钱了，女儿买5美元的一本书，都要征求方励的意见。儿子和女儿从来没有问过方励1年能赚多少钱，因为他们觉得，这跟他们根本没有关系。儿子想当消防员，征求方励的意见，方励说：“好，支持你干！”他希望子女能够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心愿生活，这样，他们的这一生才算没有白活。

早在多年前，方励分别在东华理工大学和中国地质大学设立了“方励奖学金”，旨在奖励为振兴地球物理事业而勤奋学习、开拓创新、品学兼优的在读本科生，每一年都会去发一次奖学金，同获奖学生谈他的人生经历及感受。如今的方励，早已成了很多年轻人，特别是广大90后的榜样。他在大学演讲的视频，上传到互联网后，总点击量早已过亿。很多年轻人碰到了难题，或者不知该做何人生选择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找到方励，向他咨询。方励尽管非常忙碌，但总是热情地给年轻人解答。

网友“思思876”问方励：“我想辞职，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勇气了，身边所有人总在告诉我，说要想好下家再辞职。又到了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阶段，迷茫期，我该怎么办？”方励这样回复他：“重新踏上旅途的感觉，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忐忑，几分紧张，几分迷茫……未知的明天，更多好奇，更多幻想，追梦的路不会平坦，但那是心愿……”网友“我真的不知去向”问方励：“方老师有没有泄气的时候，怎么重新振作起来的？最近我在低谷期，希望方老师的经验可以帮助我挺过去……”方励信心十足地告诉他：“我从不泄气。遭遇无法直接干掉的障碍或麻烦，要么换个打法，要么迂回绕道，实在没招，就干脆改天再玩……”

在过去的时间里，方励至少影响了四五十个年轻人，他们在听了他的劝说后，大多一夜之间就把工作辞掉了。方励很得意地说，这些年轻人，都成功了！因为他们的生命从此变得更加快乐，更加丰满。相反，那些之前坐在那里盘算来盘算去的人，很多人都输了。

方励今年62岁，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他最大的心愿，是不耽误自己的生命，把自己的生命淋漓尽致地燃烧透，这样活一辈子才值得。他很不喜欢养老这个说法，他觉得老是不要养的，养老就是在等死，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灿烂地活一辈子！

（责编/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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