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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派评论家唐诺

2015-09-10陈嫣婧

新民周刊 2015年30期
关键词:老派评论者学院派

陈嫣婧

唐诺永远都有浩瀚的阅读量当他的垫背。一个人二十多年保持每天五小时以上的阅读和写作量,这是个什么状态?你可以说作家靠的是天赋,这没错,但如果一个评论家没有后天的勤奋垫底,再有天分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视野打不开,思维发散不了,逻辑理不清楚,天分从哪里降落呢?哪朝哪代想做学问都得坐得住冷板凳,浮躁的评论者两眼一抹黑地拿到文本就知道当头痛批,你让作者怎么不恨?偏激点讲,没有一定的知识面,你无从评起,你的立足点在哪里?你做过比较阅读吗?如果让评论家都去读研读博,我觉得最应该读的专业,是比较文学,因为评论家最需要的就是横向和纵向思维的同时运用,你评的是一部作品,但你脑子里必须同时出现与之有关的五部作品以上,你得有文学史方面的积累,否则你把握不了时代与作品的关系,也就看不出两次世界大战在造就海明威的文学神话这件事上所起的决定性作用,这是纵向的;你还得能时刻准备着将类型、风格、主题相似的不同国别或语言的多部作品同时拿来备用,以便在论证时能拿得出充分依据,让人信服,这是横向的。此外,文史哲分不开,唐诺他不懂一点马克思,没看过极权统治方面的社会学著作他就评不了库斯勒的《正午的黑暗》,所以胸中没有这些经纬,评论家真的只能混日子。

此外,唐诺还有非常好的阅读和写作习惯,他摘抄,重读,每天写得也不多,且有一定的规律,就像一个生活得很有原则和节制的人。评论家和作家的状态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就随性这一点上说,诗人最幸福,写长篇小说的幸福指数就低些,评论家最不幸。虽然写字都需要灵感,需要状态,但评论家对灵感和状态的需求相对较低,对自律性的要求反而最高,这时候良好的读写习惯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而且他不掉书袋。唐诺也旁征博引,但他一不着痕迹,二不写废话,凡是与他文章观点关系不大的一概弃用,要用,就要到点子上,论据最大限度地为观点服务,这是评论文章的基本功和良心。

评论界的另一处业界良心在于眼光和起点。翻看这本《重读》,唐诺选择的文本80%以上是外国文学,华语文学所占比重很小。虽然我们不愿承认,但就小说一种而言,外国文学的作品质量确实远远高于华语文学,作为一个评论者,一个对文本有自主选择权的人,要知道什么是好东西,这非常重要。去评糟粕,虽然能从中得到心理上的优越感,但实质是对自己才华的践踏。何况评在世的,特别是身边的作家,或刚出版的新作,连带着各种人情关系,连客观都很难做到,更别说深刻了。作品的经典性永远是滞后的,所以评论家你即便对自己中意的评论对象没有明确的目标,也起码应该知道自己得避免评什么,这是底线也是分寸。其实最顶尖的评论家,如苏珊·桑塔格,埃蒙德·威尔逊这样的大家,都是有足够能力去发掘被埋没的好作品的,他们为什么可以?就是因为看过的好作品太多太多,所以他们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东西值得评介,一个评论家做到这分上,才是职业巅峰,业界楷模。看《重读》,会觉得唐诺还是比较保守,入选的大多仍是公认的名家名作,但他的视角新鲜,点评扎实,明显对文本的精度和思考是反复中稳步提升的,这在书名“重读”二字中,就能体现出。

唐诺不是体制内的评论家,或者说他不属于单纯的学院派,其实现在学院派的很多评论家也不愿意走学术体制限定的窄路子了,虽能给体制外的人以高大上的错觉,但对真正地读懂、理解一个文学作品,意义不大。唐诺的评风,总体来说还是很自由的,自由中见厚度,中肯里暗藏犀利,不过分外放,也不和稀泥,这确是一个老派的文学评论家应有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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