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

一

萧语然说不清为什么会爱上宋正阳，但她知道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诗集中的人必定跟爱情有关。

毕业聚会进行到了凌晨，像萧语然这样的眼镜妹书呆子肯定不会有艳遇或者酒后乱性什么的。当然，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妙龄女子，萧语然还是心怀那么点期待的，比如碰巧遇到宋正阳，最好是遇到醉酒的宋正阳。

萧语然看着喝过头的舍友左摇右晃地往一群男生中间冲，急忙跟了过去，想要及时拉住这个一贯乱来的家伙。唉，她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了一个男生。

萧语然瞠目结舌，傻傻地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喂～”刚喊出声，就听到同样的声音来自相对的方向。萧语然这才看清楚异口同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正阳！天呐，这肯定是毕业之际，上天特地赐予她这个眼镜妹的厚礼！

正当萧语然心里两个小人各执刀枪为跟不跟宋正阳搭讪而大打出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嗨，我们是校友吗？”

“啊……哦……是的，我们一起上过公共管理学的大课。”

“是吗？为什么我感觉从没见过你呢？”

“哦……是我太不起眼了吧。”萧语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事实上，暗恋一个人是辛苦的，更是酸涩的。这滋味她品尝了四年。

他早就不记得了，或许压根儿就没记得过。第一天到X大报到时，帮她提行李的正是眼前一脸茫然的这个他。那时节本是萧索的清秋，却硬是因为他的笑变得温暖如春。自此，她的心就很不矜持地沦陷了。爱恋袭来得如此轻巧，萧语然一时间头脑都变得混沌不清。于是，接下来的四年她和他走得很近，近到她更加迷恋地忘乎所以。暗恋就是这样，你这边厢山崩地裂，他那边厢却风平浪静。你一步步地去贴近他的生活，却仍是陌路。

被爱的人无需道歉，就像此刻，萧语然追随了四年的他，仍视自己为陌路。萧语然浅笑，绞着手指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肯定知道我是宋正阳，那该如何称呼你呢？”

“哦，我是萧语然。”

“很不错的名字。这么晚了，看来他们俩我们是管不了了。不然，一起走走吧！”

二

萧语然就这样终于结识了宋正阳。

那天晚上其实走走停停，聊来聊去单单是那么几个话题，得出的结论就是：食堂的饭菜质量和教授的讲课水准旗鼓相当。

后来，宋正阳只是随口一句，“不然留一下联系方式吧。”萧语然就抑制不住地想要雀跃了。

她认真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说出自己的号码，生怕有任何的误差，导致他们无法联系。然后，她还说了家里的电话，还说了家里的地址，还说了正在租住房子的地址。她认真的样子像是严格按照童话里的说辞去实现一个现实的梦。

宋正阳笑笑，风轻云淡，“嗯，我都记下了。”

萧语然绯红了面颊，低了头，小心翼翼地保存了宋正阳拨过来的电话号码。

“你会给我打电话吧？”萧语然问这句话的时候，仰着头，眨着眼睛，像是索要糖果的孩子。

“嗯，应该会的。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宋正阳说这句话的时候俨然是一副不会轻易发放糖果的严肃面孔。

萧语然心头的酸涩涌到了鼻尖，轻轻地叹口气，笑着说：“当然会成为朋友啦！”

毕业，当然各奔东西。萧语然留在了这个城市，宋正阳却潇洒地开始了旅行。

萧语然说她的理想是成为一个靠写文章为生的作者，只是在作品出版之前，在她的文字和故事被众人传颂之前她必须要先靠自己糊口。眼镜妹就这样进了一家小公司，成为了端茶倒水扫地擦灰，外加接送老板孩子的全职小秘书。

看尽所有人的脸色，萧语然仍每日坚持敲敲写写，不忘所谓的梦想。除了一个长篇的小说故事，她还有一个诗集，只是所有炙热的情感都只为一个人——宋正阳。

于是，自然而然说好的常联系，最后宋正阳的电话变成了萧语然一个人永久不变的热线。对话的内容总是这样：“宋正阳你在哪里玩呢？那里有什么特色呢？我今天又被老板折磨了……”

这端，萧语然说得兴致盎然，恨不得立刻能冲到他跟前；电话那头宋正阳听得兴致索然，不忘跟街上往来的辣妹抛个媚眼儿。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一年晃过。萧语然在那家小公司日渐颓丧。作为被联系了一整年的好朋友宋正阳玩乐回来，凭着一副好皮囊在电视台找到一份主持人的工作。

于是，两人相见，宋正阳诧异萧语然一年之内竟然沧桑了不少，少不了安慰以及拥抱。萧语然像是捡到了宝，就算知道宋正阳身边来来往往的女孩不断，光看他让人眼花缭乱的微信朋友圈就知道了。只是，就算忍着痛，萧语然每次都是他最忠诚的点赞党。

杏花开了，漫山遍野，宋正阳拉着终于不堪忍受辞了工作的萧语然去赏花。看着花林中穿梭的孩子般的萧语然，宋正阳有刹那的怦然心动，只是很快又被不远处身材火爆的美女吸引了。回去的路上，宋正阳凑近萧语然，一枚轻吻还未落下，竟然被她推开了，“你确定那个唯一就是我了吗？”看着宋正阳犹豫迟疑的神态，萧语然大大咧咧地咋呼：“哈哈，我就说嘛，咱俩不适合的。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只是，萧语然说完整个人都黯淡了，眼睛雾气朦胧。

三

依旧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尽管时光冲刷而过，似乎他们的关系没变。萧语然一边写作，一边当起了小学老师，宋正阳的主持工作做得差强人意。但萧语然每天准时守候在电视旁，看他被所有人吐槽的烂节目。他醉酒后打来电话，她总是温柔地安慰。然而，她安慰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到娇滴滴的女声呼唤他，接着电话就盲音了。她苦笑，这就是他。她爱的他，以朋友的身份，爱得她心都疼了。

他订婚了！他打电话给她，说要一起去酒吧庆贺。她说好，挂了电话，哽咽着收拾碎了的心。每次见他，她都精心打扮自己，穿最昂贵的衣裙，戴上唯一的饰品，尽管在他眼中仍不过是平平凡凡。这次也不例外。

只身一人，他则环抱着他的未婚妻。他们仍旧说笑，作为多年的老朋友。只是酒后，她步伐混乱，他小心搀扶着她，一刹那她很想不小心说出七年的爱恋。是的，加上大学的思念，整整七年了！抗战才不过八年。只是，望了望他娇美的未婚妻，她只是闭了眼抹去了未被他察觉的泪。其实，她爱他，他心知肚明。

他的婚礼就在不远的十一假期。她像是数着世界末日的到来。然后，萧语然说服自己把对宋正阳的爱翻篇，接受事实，接受其他异性的爱恋。于是，她和教体育的同事恋爱了。只是，不咸不淡，她对眼前的恋人的了解不及对宋正阳的百分之一，她甚至没有想要了解眼前人的欲望。她依旧准时观看他的收视率超低的烂节目，依旧接到他的电话高兴地不知所以然。她似乎没戒掉爱宋正阳的瘾。

萧语然的书终于面世了！在他的婚礼前。自然，作为好朋友，他第一个冲到书店去买，然后对路人说这是我最好朋友的作品，高兴得像个疯子。

然后，一贯潇洒风流从不阅读的他，认真仔细地看完了每一页。只是，慢慢品味似乎在每一页都有自己的身影，甚至附录的诗歌全然是他们两人的抒情故事。说不清什么滋味，他一时间恍惚。难道爱她？可是她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就在他每天着急忙慌地准备婚礼的时候，噩耗传来，他母亲因车祸去世了。萧语然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多大的打击。她接到电话狂奔向那所医院，看到几近崩溃的他，不知不觉眼泪就花了脸。她想冲过去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可他身边有未婚妻。萧语然止步，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倒是他，站起身，倾倒般抱住了她。留下愕然的未婚妻，立在一旁。

四

婚礼倒计时，他心里是有一点迟疑的，到底萧语然是不是只是个朋友？但这微不足道的迟疑很快又被自己忽略。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有一切就绪的时候他突然被告知主持的节目被电视台停播了，改版后的节目要换更年轻的专业主持人。换句话说，他失业了！

原本对他各种喜欢的岳父岳母大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瞬间就各种不待见。庆幸的是准新娘还是坚持办婚礼。为了排遣对母亲的思念以及被炒鱿鱼后的倾颓，宋正阳又去酒吧买醉。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却清楚地记得萧语然东城区小公寓的地址。

醉醺醺的他搭车赶到时看到的却是萧语然和一个男子亲密地走在一起。快到公寓门口时，男子执意要亲吻萧语然，显然萧语然不情愿。宋正阳几乎是滚下出租车，然后踉踉跄跄地喊叫着奔过去，一把推开了那个男子。

萧语然惊叫，“正阳！？你怎么醉成这样？”“萧语然，他就是你口中念念不忘的宋正阳吧？哼，这个混蛋不是要结婚了吗？”没错儿，被推倒的正是萧语然试着交往的体育老师。

看他正要起身反击，萧语然把宋正阳护在身后，叫嚷着让他走开。看着他悻悻地离开，萧语然叹气。

扶宋正阳进了公寓。“语然啊，我看了你的书，很不错！语然，你说我还结不结婚？”萧语然很想说不，但忍忍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别傻了……这个问题你自己想清楚。”

帮宋正阳清洗，然后安置他在床上睡好。萧语然看着昏然睡去的男子，心怦怦跳个不停。终于，情不自禁地，她慢慢地俯下身，轻轻地，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头。刚想起身离开，却发现宋正阳睁大的眼睛眨呀眨的，萧语然脸腾地燃烧起来。“那个……我……”萧语然支支吾吾地想要赶紧逃脱，无奈却被宋正阳一个翻身压倒在床，接着是梦寐已久的吻……

清晨，阳光洒在脸上，宋正阳终于睁开眼睛，手摸索在床另一侧的萧语然，却徒留熟悉甜美的气息。起身，回忆昨晚的缱绻，宋正阳笑得痴傻。抬头，看到了闹钟边粉红色的便签条，“正阳，昨晚是你情我愿，无关责任以及其他。我走了，去我最向往的海滨城市。至于你的婚姻，请你自己想清楚，若明年杏花绽放的时节你仍旧单身，我们再见。”

又是一年，杏花丛中，她蓦然回首看到了他。他说：“谢谢你以朋友的身份爱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换我来爱你吧！

责编/刘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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