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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小剧场艺术节里的台湾戏、大陆戏

2015-05-21

南方周末 2015-05-21
关键词:小剧场艺术节大陆

南方周末记者 朱晓佳

发自北京

台湾来的胖子苏威嘉在北京9剧场轻盈起舞,台下观众看直了眼。

正式上演时名为《2 Men》的这部舞剧,差点因为原来的名字《两男关系》,被大陆拒之门外——这纯属望文生义的多心,《两男关系》演绎的,其实是两个直男纯洁的关系。

《2 Men》由香港舞台剧导演林奕华和台湾骉舞剧场合作完成,是“2015年两岸小剧场艺术节”北京场展演剧目之一。

“2015年两岸小剧场艺术节”从2015年4月25日开始,5月17日落幕。主办方广艺基金会是台湾诸多企业主办的基金会之一。他们从台湾选了四部戏来北京,又从北京选了四部戏到台湾,外加一部在北京首演的《山居》、一部赴台演出的香港话剧《十方一念》,十部戏,小而力求特别。

一个圆咚咚的身体跳了一段非常别致的独舞

《2 Men》的演员只有两个:圆鼓鼓的苏威嘉和陈武康。

苏威嘉和陈武康都是高雄人,也都是台湾艺术大学舞蹈系的学生,两人认识了18年。最早,学长陈武康在苏威嘉眼里是个“小偶像”。而陈武康注意到苏威嘉,是因为有人告诉他:“那个胖学弟,穿着拖鞋转了四圈。”《2 Men》的起意,就是为了纪念这段漫长的友谊。

排演前,林奕华把苏威嘉和陈武康分开“软禁”,然后打开摄像机,“审讯”:“你们俩可以接吻吗?如果和他接吻你会有什么反应?”“他哪里不好?”“你有没有嫉妒过对方?”

“那一个礼拜感觉好艰辛,像被强暴一样。”陈武康回忆。也正是那次“强暴”,两个人才头一次真正思考起对方的人生、想法是如何。

对那些问题的回答成了《2 Men》上半场的文本。不过两人互换身份和台词,在舞蹈中扮演对方。下半场,语言被摒弃了,只借着舞蹈,道出两人的交往与磕绊。

整场戏配着“加料钢琴”的即兴伴奏。约翰·凯奇发明的这种钢琴,琴弦上放置了回形针、钉子等奇形怪状的物品,因而能弹出特别的声音。这与两个男生奇怪的舞蹈相得映彰。

2009年现代舞艺术家侯莹曾在美国观看过一次骉舞剧场的演出。她看到一个圆咚咚的身体跳了一段非常别致的独舞,颇为惊喜。“舞台是个很挑剔的地方,表演家是天生的,舞蹈不关乎身材。”侯莹评价。

陈武康和苏威嘉大部分的创作状态是“玩”。他们曾做了一部叫《速度》的作品,讨论速度怎么改变人生。意识到速度与竞争的关系密切,整个剧团开始发明各种比赛:憋气比赛、接吻比赛、跳气垫船比赛……玩了一两个月后,这些游戏的肢体语言,就成了作品的一部分。

这些作品很难归类。陈武康最头疼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们跳的是什么舞?”十年来,他和苏威嘉一直以芭蕾舞热身,但作品中却很少能看到芭蕾的影子。他们把各种形式尽可能融合进作品,但票却不太容易卖得出去——在台湾,只有林怀民“云门舞集”的舞剧票,才能卖得好。

“林老师把出租车司机都教会说,现代舞就是云门舞集,但没有告诉大家,舞蹈还有其他形式。”李武康无奈地调侃道。

“不雅的字眼” 换成了“不雅的字眼”

登陆北京最困难的作品,是“莎士比亚的妹妹们的剧团”(简称“莎妹”)制作、“莎妹”团长王嘉明导演的《请听我说》。

演员们穿着大胆:身体半裸,套着一种看起来十分天真的纸娃娃装;表演方式有趣:模仿着提线木偶的僵硬动作;讨论的问题有点露骨:关于性、婚姻和三角恋。

剧本审查阶段,这部戏就被相关部门断定为“低俗色情”。两岸小剧场艺术节总监徐昭宇写信说明情况:“这部戏十三年前就在台湾演出了。还来过大陆两次,一次去青岛,另一次是深圳。”随信附上演出信息、报纸评论。

相关部门研究后得出结论:可以演,只要去除一些“不雅的字眼”。

“不雅的字眼”这个官方提法,反而成了王嘉明的包袱:他把所有被宣判了死刑的词汇,全部换成“不雅的字眼”五个字——后半段,从演员们口中密集蹦出的“不雅的字眼”,成了独有的笑点。

在王嘉明看来,“俗”,本来就是他在《请听我说》中对莎士比亚的致敬。“莎士比亚很喜欢玩双关语,有些很色情。《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开场(蒙太古和卡帕莱特两家仆众当街闹事),就包涵了很多色情语汇的桥段。”王嘉明解释。

在9剧场的几场演出,《请听我说》并未获得理想的票房。徐昭宇觉得这是大陆观众对王嘉明和“莎妹”还不熟悉。在台湾,王嘉明几乎是最受瞩目的中生代戏剧导演。他的“长民三部曲”最为人熟知:缅怀1980年代的《麦可·杰可森》(“迈克尔·杰克逊”的台湾音译);讲述1970年代的《李小龙的阿砸一声》;以及书写1990年代的《SMAP X SMAP》。

徐昭宇最喜欢的是《麦可·杰可森》:王嘉明从1980年代发生的社会事件中,摘出了101件,印刷在节目册上,又从中摘出11个事件,用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音乐在舞台上展现出来。

导演庄一的《山居》是这次唯一在北京出演的大陆小剧场戏剧。2014年,徐昭宇在乌镇戏剧节看到40分钟的《山居》,这是一部变幻了三种叙事方式来讲述同一个故事的悬疑剧,导演田沁鑫曾评价其“剧情结构极其机智”。徐昭宇特意请庄一做得完整一些,这部剧扩展到110分钟,演出了5场。

来得多了,会被大陆市场“吞掉”?

作为广艺基金会六位董事会成员之一,林怀民并不赞赏“两岸小剧场”的形式——董事会阵容豪华,另外那五位投了赞成票的,是赖声川、林谷芳、吴兴国、朱宗庆、刘岠渭。

林怀民觉得大陆太大,台湾小剧场来多了,会被大陆市场“吞掉”。“一个团在大陆巡演一圈,半年过去了,还怎么搞创作?”徐昭宇对南方周末记者解释。

广艺基金会的考虑是:台湾市场太小,为了申请文创基金,又不得不每年排新戏,最后只能是大部分戏演四五次后,就得永久封箱。而庞大的大陆市场,可以给台湾小剧场一个很好的消化渠道。

两岸小剧场艺术节从2012年开始尝试:那年,广艺基金会邀请三部北京青年戏剧节的作品赴台演出。三部作品名字分别是《斗地主》(青年编剧孙悦与爱尔兰荒诞导演Gavin Quinn合作作品)、《黄粱一梦》(黄盈导演)、《在变老之前远去》(邵泽辉导演),展演于是被命名“斗梦去”,闽南语里,有“大家一起做梦”的意思。

那次几乎是大陆小剧场作品第一次集体在台湾公开演出,反响不错。2013年,广艺基金会又带了六部戏到台湾,加上台湾的两部戏,勉强凑成了一个艺术节。2014年,文化部台办对这个小剧场交流项目产生了兴趣,主动负担一部分演出经费,“两岸小剧场艺术节”这才正式做起来。

黄盈参与了几届两岸小剧场艺术节,2015年他带去台湾的是《麦克白》。在他眼里,台湾作品整体是“细腻的、偏极小主义”:“会把一个味觉放大,或者痛觉放大,甚至放大到两三个小时。而大陆的作品,细节上没那么讲究,在大的方面却能做得有意思。”

三年来,大陆赴台演出最受欢迎的作品、哲腾文化出品的《驴得水》即是如此。这是一个荒诞故事:民国时期,一所学校把挑水的驴子化名“驴得水”,虚报作英语老师,以获得补助。上级要来视察,校长只得让一个铁匠佯装成“驴老师”,“驴老师”竟得到了长官赏识,评上了先进,与国外专家交流,由此引发一系列乌龙。

而一些大陆的“实验性戏剧”,台湾观众未必喜欢。王翀2013年带到台湾的是《中央公园西路》、2014年是《雷雨2.0》。作为在大陆颇受欢迎的“新浪潮导演”,王翀的作品在台湾评价两极——在很多台湾人看来,这些源自欧美的戏剧玩法,并不新鲜。

台湾导演迄今未能在大陆小剧场市场上得到如《驴得水》那样爆棚的好评。但“无独有偶”“莎妹”,也已经成了北京观众熟悉的剧团名字。

艺术节的票房一年比一年好,但整体依旧惨淡。好在文化部台办的出资,解决了大陆剧组赴台演出的经费。9剧场与艺术节票房分成的合作模式,也免去了昂贵的场租。

唯一无法缩减的是台湾剧团的演出费。和大陆演员参加艺术节只拿象征性的红包费不同,台湾剧团对人力成本有刚性要求。徐昭宇十分喜欢《麦可·杰可森》,却没法把它带到大陆来:光是演出费,可能就得20万。

“现在艺术节收支能大抵平衡,我已经很满意了。”徐昭宇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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