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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杂货铺的日子

2015-03-17陈丽萍

中华手工 2014年9期
关键词:朱师傅杂货杂货铺

陈丽萍

去年10月,周祺挎着“杭州篮”去虹口区一处热闹的菜市场,不少阿姨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还叫住她询问是不是从别区过来的。周祺惊讶如何一眼就被认出了来路。“我们这边以前买小菜都是用圆的篮子,不太用这种‘杭州篮的。”一位阿婆索性跑回家拎出自己以前用的篮子给她看。两种篮子都是圆形,但高度不同,疏密也不一样,编法自然不同。

对此,周祺很是感慨:一只篮子,对于年轻人或外地人而言,可能不算什么,可对于长辈或本地人而言,真的包含很多。

在上海滩,寻一只篮子

今年3月,周祺在上海群艺馆举办了一个叫“上海杂货铺”的小展览。红包、挖耳勺、铁皮青蛙、竹蜻蜓、竹壳热水瓶等60件展品,都是她两年来拜访手艺人收集的手工杂货。说起收集和记录手工杂货的原因,周祺淡淡道:“其实就是非常想告诉大家,这些杂货还在我们身边,而且很实用,不要因为有了各式各样新产品而忽略和忘记了它们。”

不喜欢朝九晚五的工作,辞职后有了很多时间可以“闲逛”。出于儿时的习惯,周祺喜欢逛杂货铺,逛得多了她发现记忆深处的城市已经变了模样,曾随处可见的杂货铺、手工作坊正慢慢消失。

正式走访上海杂货铺,是从2012年4月开始。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知某出版社要举办创作比赛,萌发了以上海手工杂货为题材的创作念头。从此,“闲逛”变成有计划的寻访。

真的去寻访,周祺才发现,虽然杂货并不难见,可要找出制作者却并非易事。杂货铺的商品总在变化,很多“手作”物品都在慢慢消失。“人工、租金等成本太高,肯买杂货的人也太少,做的师傅自然也就不多了。”

周祺拜访的第一个人,是朱家角镇的编竹篮师傅朱金林,除了知道名字,再无线索。她沿着古镇慢慢找。耳边传来儿时似曾相识的吆喝“箍桶哎——”,再往前,又听见修船师傅的敲打声,朱师傅还没找到,相机里已经留下箍桶师傅和修船师傅的身影。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拍,一路问,终于来到朱师傅的店,前后进去几次,才说明来意。

朱师傅六十多岁,经营一家竹器店,手艺是编篮子,文章开头的“杭州篮”就是朱师傅编的。

周祺花了3天时间完成采访,提问相对宽泛,基本都是年龄、开店时间、社会经历等。“大部分都是由他们随便说。好在师傅一般都健谈,你想停都停不住。”师傅们也挺寂寞吧,难得有个年轻人肯听他们讲这些“老掉牙”的往事,怎能不讲个痛快!

朱师傅告诉她,自己学编篮子只学了三个下午,后面的技艺都是自己摸索。以前生意好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用篮子,他能养活自己。现在本地人买得少了,他过日子得靠养老金。

离开时,周祺买了几只篮子。现在出门买菜,她习惯挎篮子出门,也习惯用篮子装水果拜访亲友。在她看来,篮子又实用又好看,更重要的是——环保。“手艺人不明白什么是‘环保,可他们身体力行;我们都清楚什么是‘环保,可我们不断破坏。”

有或者没有,都挺好

手艺人大多散居在郊区。要找到他们,全凭一张嘴、一双腿,再加上一点运气。周祺就是用这个“笨”办法,几乎跑遍上海的区县,拜访了打白铁、做铁锅、织土布、做锅铲、箍洗脚盆等手艺人。

自然,也不是所有手艺人都接纳她。舟山路上一位打铁锅的陶师傅,周祺去了好几次,他都很警惕,冷冷道:“不许拍照,不准录音。”周祺有点蒙,好在灵机一动:“那我画画总可以吧?”来来往往的人被周祺的画吸引,围过来七嘴八舌,夸周祺画得生动,夸师傅手艺好,这才打开陶师傅的话匣子:锅是用在燃气还是电磁炉上?什么材料能不粘底且受热快?为什么这口锅卖得好那口锅卖不出去……

“其实只要尊重他们,并谦虚好学,师傅们是不会为难你的。”谈及这些,周祺很是开心,老师傅们给她留下的印象,大多是安贫乐道的,既没有对当下有不满,也不觉得这些东西以后没人做了有什么不好。师傅们很豁达:“用的人多自然就会留下,用的人少消失也是很正常的。”

有时候聊得急了,周祺会追问老师傅招不招徒弟,希望这些技艺能有所传承。“问完我就后悔了,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去学,而且也不知道怎么推荐年轻人去学。”她清楚,过去的师傅,靠着手艺就能养活自己,现在的人,包括她在内,要做到太难了。师傅们其实很清楚为什么年轻人不愿意跟他们学,“年轻人总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些都不得不让她去对比日本艺人。今年年初,她曾去过一趟日本,日本人对待手艺的肃穆让她难忘。“同样清贫,可他们并不会任由生意拖着走,甚至会挑客户。”说罢,她笑道,“不过日本手艺人很死板,太过严苛,每天做几个,几十年不变。中国师傅就不会,今天心情好就多做几个,明天没空就做一个,很自由。”她想,如果日本师傅的严谨和中国师傅的轻松结合,效果应该会更好。

生活,应该有更多可能

每拜访一位手艺人,周祺都会拍下他们手工制作的过程。拜访的手艺人越多,周祺越发感染上他们的轻松,不再像从前那样焦虑未来该如何。“老师傅的热情,让我感受到久违的醇厚人情味。”她还有一个生活习惯得到改进,就是不再熬夜、睡懒觉,变得早睡早起。因为师傅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拜访得多,自然被“传染”。

每拜访一位手艺人,周祺都会买下至少两件作品,一件收藏一件日用。不过两件往往不够,因为带回去,亲戚朋友们看了都想要,叫她再去买。这也带给她更多思考,其实这些手作杂货是有市场的,只是大家都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拜访手艺人的书稿没有在比赛中获奖,却被图书策划人看中。她从中精选了120件手作杂货,挑出10位手工艺人,集结成名为《上海杂货铺》的书,于去年8月正式出版。书的出版,并不是寻访手艺人的句点,反而成为一个新的开始。

今年春节,周祺在徐汇艺术馆举办了一个“上海篮子”展,展出她收集的50个手编篮子,还请来手艺人现场教授编篮子。加上随后举办的“上海杂货铺”展,两个展览都有很多上年纪的人来看,还有父母带孩子来看,更多的是年轻人。对此,她更是感叹:“这些本不应该进入艺术馆,而是挂在我们的厨房里,出现在我们的客厅里。”如果说展会有什么目的,她说或许可以提醒习惯了快节奏生活的都市人:很多传统手艺在今天或多或少地被低估了价值,其实它们依然可以在生活中发挥作用。

对于自己拜访手艺人和出书,她说并没有希望去挽救什么,因为杂货和手艺人需要的不是“同情”,只是希望大家重新认识这些被忽略的杂货和师傅们的价值。“如果有年轻人觉得可惜又愿意投入进来,就更好了。”从关注到消费,或许可以唤起人们对一种健康环保的生活方式的回归,让这些手工杂货不至于太快地成为城市文化生活的记忆,而是成为生活的另一种选择。就像日本民艺作家盐野米松说过的那样:“真正保护这些手艺的,就是购买和使用这些师傅所做的东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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