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晖

莲子草、百药煎，听起来相当陌生的词汇，却是古人最熟悉的东西，因为它们可以让头发变得更加乌黑亮丽。

头发有些花白，那就染成一头乌黑吧；青丝难免单调，赤橙黄绿青蓝紫随君选择。今时今日，染发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你以为染发是近代才有的风潮么？完全不是，至少2000年前，中国古人已经开始染发，相比今日难闻有毒害的染发剂，古代染发剂可都是纯天然的，且从古代起，染发就不是女性专利。那么古人是如何染发？他们的染发剂有哪些？可有染发的典故？

染发典故：非女性专利

同今日类似，染发在古代也并非女人专利。

中国历史上最早记录的染发人物，是2000多年前的王莽。西汉末，68岁的王莽册立淑女史氏为皇后，当时他已“皓首白须”，为了掩盖自己的老态，特地把头发和胡须都染黑了。《汉书·王莽传》称他是“欲外视自安，乃染其须发。”不但染头发，胡子也染了。

染发讨好媳妇并非王莽专用，明朝陆容《菽园杂记》记载：“陆展染白发以媚妾，寇准促白发以求相。”陆展将白发染成黑色，也是为讨好自己的老婆。不过寇准大人却恰好相反，他更希望黑胡子赶快变白，显得自己老成，从而博取皇帝信任，得到宰相的位子。

到了明朝，官场上很流行染发染须，主要是那些年龄大了还想升官，或过了退休年龄还不想退的人。毕竟满头乌黑比头发花白看上去年轻得多。当时，染发染须药的小广告都贴到吏部门前的墙壁上了，可见市场需求旺盛。

闺阁染发剂：纯天然提取

染过头发的姑娘都知道，近年十分流行海娜粉、海娜膏染发，据说这种染发剂采用传统材料与工艺，没有或者很少有化学成分，不损伤发质。中国历史上也曾有自家特色的乌发专用材料。

莲子草又称“旱莲台”、“旱莲草”、“猢狲头”等，其茎梗内含有黑色汁液，一旦折断，黑液就会流出，是最方便使用的天然染发剂。

在唐代，十分盛行用它来染黑头发。唐玄宗时期权威医书《外台秘要》中列有几个使用到莲子草的美发配方，其中的“莲子草膏”，是一款制作精良的染发油。

莲子草膏的大致制作程序是：

第一步，预备两升莲子草折断后取得的黑汁，再准备五升生地黄汁。第二步，把松叶、白芷等多种中药以及沉香、零陵香等浸在莲子草汁与生地黄汁的混合液内，如此浸泡两夜。第三步，向草液内加入芝麻香油、猪鬃脂、蔓菁子油，在微火上长时间熬煮，直到其中的白芷颜色变黄。第四步，用布拧绞油液，滤去药渣，所得的纯液便是成品“莲子草膏”。

使用方法简单，就是每次用热米汤将头发洗净之后，将膏油细细匀抹在发丝上。

从元代开始，百药煎广泛用于制作染发油。如果说莲子草是植物染料，那么百药煎便是动物染料，它的原料是五倍子。

了解染布的人都知道，五倍子是一种纯天然的黑色染料，可很少有人知道，五倍子不是植物，而是动物——有一种寄生虫“五倍子蚜”，它的雌虫寄生在盐肤木上，靠吸食芽、叶的汁液存活。在它的刺激之下，盐肤木上的芽、叶的组织逐渐膨大，形成囊状的叶瘿，将雌虫包裹在内，变为它繁育的巢穴。在小虫破瘿飞出前，采下叶瘿，蒸杀小虫，即获得五倍子。因为内部有无数发育中的幼虫，也被称为“百虫仓”。

作为古代重要染料，五倍子被拿来染发，还需要进一步加工成“百药煎”。

百药煎的做法是：把晒干的五倍子捣成粗末，以一把五倍子粉配50g茶叶的比例，将粉末倒入茶水中煮，直到煎成浓汁。然后掺入200g酒糟，进行捣打，让原料充分混合，再密封在容器内。最后把容器置于堆满粮糠的大缸中，静置发酵，待混合物充分发酵，膨胀如发面团，便捏成一个个小饼，晒干之后，就是成品。

头油染发膏：多用无毒害

在古代，女性护理头发、编梳发型，都离不开头油，每天清晨一定会用“抿子”蘸满头油梳理头发。所以她们的染发剂一般都是如莲子草膏那样采用头油的方式。

元人编刊《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所收的“乌头麝香油方”和“金主绿云油方”，都是以莲子草与多种不同的中草药在芝麻香油内熬煮，从而制成气息芳香、具有染发作用的头油。

《本草纲目》中就提到，莲子草不仅能“乌髭发”，而且“汁涂眉发，生速而繁”，还能催动毛发快速且繁密地生长。事实上，其他染发头油，都有生发功能，莲子草膏就不用说了，可以“疗头风、白屑，长发、令黑”，乌头麝香油可“其发黑绀，光泽香滑”，金主绿云油可令“秃者生发，赤者亦黑”。比起今天染发膏的单一功能，实在好太多。

除了莲子草和百药煎，古代染发剂还有白蒿、乌梅、黑豆等，虽然使用方法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没有任何危害性，也没有任何副作用。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用作染发的药剂，在当时任何一间药材铺都有出售，且价格便宜。《喻世明言之张古老种瓜娶文女》中写道，穷少爷韦义方到一家药铺中买了“三钱”的百药煎。即说明，它的价格很便宜。

在古代，染发配方也有高、中、低不同的档次，如乌头麝香油，需要十五种配料，成本颇高，非普通人家所能承担。而“搽头竹油方”，则完全适合平民小户。

搽头竹油方所需的原料是：芝麻香油、枣枝、新竹片、荷叶、百药煎。制作方法简单：把枣枝剁碎，竹片砍成小片，连同荷叶一起放入香油之内，在灶上小火煎熬，直到罐内油液只剩一半。然后把药渣滤掉，放入百药煎，熬成黑油。在熬百药煎的阶段，可摘来茉莉、桂花或者任何香花，投在油中，一同慢煮。也可在黑油熬好后密封前投入香花冷浸。

其配料便宜，加工简单。想来，是专为小康人家的女性所设计的吧，满足每一位爱美的古代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