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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散文四篇

2015-02-22王建

参花(下) 2015年2期
关键词:女儿

王建作品小辑

王建散文四篇

王建,四川渠县人,现居成都龙泉驿。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写诗,九十年代参加《诗刊》刊院青年诗人研修班,随后参加由《中国现代诗》和《诗探索》杂志在京举办的笔会。有作品六十首(章)发表于《南国诗报》《青年诗人》《青春诗歌》《中国国土资源报》《新诗文选》以及《参花》等报刊。认为诗歌是现实生活经由诗人心灵世界折射的光芒:它有温度、有智性,香气馥郁而又灵动可人。

鹤鸣女

那一年,七月五日,在丹凤,一位乡村教师的家里,终于传来了你的初啼,黎明时分的最后一颗星子哟,都在微笑着聆听那间瓦房里的欢声笑语,惊羡得不愿离去……

咿呀学语。学叫“爸爸、妈妈……”、学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或者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稚嫩的童声,一如天籁。

穿向日葵花蒲公英花裙子的童年哟,在父亲的学校和母亲的田垄里慢慢地成长。

你这张黎明时分降临的竖琴,就这样让父母的怜爱弹奏出韵味悠长的乐章!

一月分蘖,五月成熟的小麦,

七月扬花,九月金黄的水稻,

小麦蚜虫和稻飞虱如何防治,茶叶和水果如何栽培,

还有土壤的墒情,肥料的配比……

单位面积产量要超千斤口粮,双手伸向土地要经济效益!

那么多张嘴都在喊饿那么多个口袋都在喊空的

家乡啊——四川啊——中国啊!

三载苦读,四季奋发!

当然,心海里,也有青春的风帆鼓荡起一路波涛向前……

西岭融化的雪水一路欢歌,到了你的跟前就叫清泉了。

泉水甘甜兮可润喉,泉水清冽兮可照影。当你俯首垂发之时,鹤鸣山的那只白鹤就舒展羽翼,飞临你的身边……

这里也是你的故乡,风景如画,秀色可餐;

这里就是你的工作平台,黎民百姓,父老乡亲!

农家书屋的几千册书籍全都认识你;

“100工程”的农家女全都感激你;

那些山山岭岭、村村寨寨有你检视的目光和倾注的心血,还有旅游开发、养老托老……

从一个农大学子一个弱女子的角色,

从一位妻子一位母亲的角色迅速地

蜕变——转型——升华,

你一次次地完成了灿烂的自我!

寻找112团

离开南充快24年了,虽说铁路、公路交通极为方便快捷,果城与蓉城两地相距也仅200公里,但与南充的再次相约,仍缺乏某种契机。

2013年9月15日,原112团炮兵营100炮连政治指导员陈光清上尉之子在南充市嘉陵区滨江路举行新婚庆典,我应指导员之邀,于14日晚20:03先期抵达果城,并下榻于嘉陵大酒店。

当晚,我难以成眠:一方面,南充作为我的第二故乡,24年后的今天又一次投进她的怀抱,我兴奋异常;另一方面 ,作别24年的老首长、老战友就要从南充市和其他城市呼之欲出,把酒临风的感人场面就要在15日的中午出现!

那么,睡不着就起床吧!6:50,来自乐山市井研县的老战友卢学勤、来自重庆市万州区的老战友胡晓斌相继来敲619的门,我刚打开门,大家异口同声:走,去112团驻地看看!

原112团就驻扎在南充市一带。该团是一个老牌的红军团队,历经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大西南剿匪、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对越防御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堪称威武之师、文明之师。

1986年11月6日,自重庆市合川县应征入伍的我,有幸成为该团炮营100炮连的一名战士。

那时,112团的营门正朝向南充到重庆的大马路,紧握钢枪的哨兵英姿勃发地挺立在门的两侧!走进营门,一条宽约5米、长约600米的水泥路横贯西东,葱绿、笔直的水杉挺立两旁;112团所辖的各营、连的营房就紧邻着这条路自西向东平行着排列开去,俨然等待检阅的方队:一道军令传来,众将士随即投身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进入营门口再往里走50米,右侧的连续三座营房就是我当时所在的100炮连。该连有来自四川、云南、贵州、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安徽和陕西籍的105名官兵。我们修筑完仪马公路,中央军委一声令下,我们随即开赴南疆前线去履行一个军人光荣而神圣的使命……而今,有的战友已长眠南疆,有的战友已身处领导岗位,而更多的则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庞大建设大军中极为普通的一员,一如当年……

当我们驱车来到老部队驻地时,记忆中的影像完全与现在的景象无法连接,以至于我们不得不下车逐一问询五六十岁的老乡。当问到第四个老乡时,正巧她家就住在112团营门的右侧,她的早已破损的老房子已与周边的楼盘格格不入;但正好,我立即就从她房子的位置和形状追忆到当年的景象:这个院子原先是南充市火花乡的敬老院,当年那些五六十岁的老人看见我们列队经过营门时总要向我们挥手致意,有的老人甚至还向我们快速行进的队列敬军礼……

我们面前的这位大嫂带我们进到112团当年的驻扎地,但见偌大的园子荒草丛生,里面甚至还有老乡正在挥锄舞镰,侍弄着红薯、白菜。大嫂手指园子:这就是你们老部队原先驻扎的地方……

我心潮翻滚,酸楚的泪流向外奔涌:我的112团呢?我的水杉呢?我的灰砖黑瓦的营房呢?我的团长政委营长教导员连长指导员排长呢?我的2900名战友呢?你们都到哪儿去了啊!我们来看你们啊!你们为什么不出来看看我们啊!我是112团炮营100炮连的二班长兼文书王建啊!你们看看,还有九班长卢学勤、通讯员胡晓斌啊!我们的100炮连呢,我们的10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呢,我们的那些冲锋枪还有白红相间的标杆呢?

胡晓斌早已看出了我的心绪,看清了我哗哗的泪光,上前劝慰道:老班长啊,我们112团在你和卢班长退伍后就改成武警部队了,早已经搬出这里了……

“搬出这里了吗?什么时候改的武警部队呢?我们可是112团啊!战绩骄人的甲种步兵团啊!我们打败仗了吗?为什么要把我们112团改成武警?连番号都不留下?哎!”

胡晓斌问在一旁的大嫂,那支武警部队现在哪里,大嫂说在离这里5公里的山窝窝里。大嫂语气平缓,而我们战友三人相视无语,泪雨滂沱着112团的旧址!

我们去看看吧——

于是,胡晓斌又驱车向右拐过火花街道沿木老方向驶去,一会就见山脚下有一排灰白相间的建筑,他把车刚刚停下,一个武警战士就跑过来,“啪”地立正,一个军礼就上来了:

“对不起,这里是部队营门口,不许停放社会车辆!”

“你好,上等兵!我们是112团的参战老兵,我们是来寻找112团下落的!”

“这里没有112团,只有****部队!”

“****部队就是原先的112团!你不知道吗?!”我们齐声喊道。

……

我们在这里伫立了半小时,老连长打来了电话,要我们赶回嘉陵大酒店,与其他几位战友会合,一起去赶老指导员的儿子的新婚酒会,说112团的部分首长将很快赶到!

情绪一直处于低谷的我接罢电话,阴雨绵绵的心空逐渐转晴,一路飞驰下山回转,很快就与连长和其他几位战友会合,狂风一样刮到了位于南充市嘉陵区的锄禾文化酒楼!

席间,原112团副参谋长屈新田少校、112团炮营营长刘永田少校、教导员陈志刚少校、副营长龙培荣上尉,以及原100炮连连长赵光建上尉、一排长谭宏伟少尉、二排长王阳晨中尉还有100炮连未出战时的杨春元指导员与来果城的全体老战友一一相握,举杯话当年……

我想,112团一定没有撤编,至今仍然建制满员:不信你听,号角连营;不信你看,军旗招展,那金戈铁马,一路烟尘向南,向南……

女儿

我的女儿出生的时候,正值初春三月,那时,和煦的风从嘉陵江缓缓上来,轻轻抚摸着窗外的梧桐树上那些鹅黄的叶片。

1993年3月5日12:50,一声稚嫩的啼哭向世界宣告27岁的我有女儿了!妇产科医生把她包好,快步走出产房,笑吟吟地递给我:祝贺你,这是你的女儿,抱好!

女儿的降临,终结了我飘忽不定的内心。她带给我的是夙夜的疲惫和欣喜。说来也是奇迹,谁相信刚出生的婴儿能睁开眼睛?可是女儿就能:那时,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姑小姑、舅妈姨妈都围过来,但女儿就不看他们啊,两只眼睛就只盯着我,不哭也不闹。

很快,女儿一岁了,我和她妈给她过生日(我快49岁了,还从来没给自己过生日呢):弄两桌好吃的,请两边的亲戚来吃吃饭,逗她乐。

那天,在婴儿车里活蹦乱跳的女儿,呀呀地唱着她自己才能懂的歌谣,我把她抱上桌,给她喂鱼和菜,也教她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可是你看,又一个奇迹出现了:当我教她“爸爸”的时候,“爸”字刚出口,她一下子就连上了:爸爸……我哈哈大笑,把女儿举过头顶,这使得在场的人好生醋意,齐口说怪事,这小丫头好像上辈子就认得她爸爸似的!

三岁了,该上幼儿园了。九月的重庆仍高烧不退,42度的高温把嘉陵江两岸烤出了隐隐的火苗!我和妻子牵着头戴白底红花布帽的女儿走在去幼儿园梧桐蔽日的路上,小丫头不时挣脱我们的手蹦跳在前面,可是当走进幼儿园,看到阿姨亲切地迎出来,她又跑过来一下子抱紧我的腿:爸爸,我不上幼儿园我不上幼儿园!“dd乖,你看幼儿园有那么多的哥哥姐姐好好玩咯,还有碰碰车、木马马、小猪猪玩具,阿姨要教我们dd唱歌呀跳舞呀……”我和她妈就这样哄着她。

女儿生性好玩,如我,也像她妈。我们刚从重庆迁到成都那会,常常牵着她在新修的小区里散步,女儿就挣脱我们的手跑到草丛中追蝴蝶捉蜻蜓,跑去在建的房子边捧沙子搬鹅卵石,并把自己认为好看的小石头搬到家里,同时也带到幼儿园去分享给小伙伴们。时至今日,她的书桌上仍保留着当年她带回家的七八块好看的石头,这些石头里都有隐隐的飞鸟、爬虫和树叶。

女儿五岁时,跟她奶奶很紧,我妈把她从幼儿园接回家,总爱带上她到社区外面开垦的菜园子,有时也带上她去集市买鸡蛋,并教她挑选。可女儿总是去捉蜻蜓和蝴蝶,有时弄得我妈一只手扯草或者提蛋,另一只手还要帮她拿着噗噗欲飞的蜻蜓、蝴蝶。而这时,女儿总爱在奶奶前面蹦跳着唱诵幼儿园学会的儿歌或唐诗。

12岁不到,女儿就离开家到5公里外的成华区双庆中学走读初中:早上7点乘公交车上学,下午5点放学后又乘公交车回家。半期和期末考试后,我总是被女儿挽着去学校开家长会。那时,我站在教室外注视着认真地听课的女儿,专注地盯着黑板的两只眼睛;而当下课铃声响起,女儿快速地合上书,然后转过脸朝教室外张望,当她的目光把我从众多的家长中搜索出来,她立马向我招手微笑,并赶紧跑出来,拉着我的手:爸爸快点走嘛,到我的位置上坐好,马上要开家长会了,你拿本子和笔没有啊……

2008年夏天,女儿中考一结束就带上她12岁的表弟回到渠县老家看爷爷。那时,从成都到渠县要坐5小时火车,下车后还得换乘小中巴车颠簸20里的乡间公路才能到达她爷爷家里。我想,15岁的女儿应该出出门了,尤其应该到老家,听一听乡音、吹一吹乡风、饮一饮老家的井水,去给祖宗叩叩头烧烧香,并且必须要明白自己的爸爸爷爷拜谒祖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必须要明白,大树之所以枝繁叶茂,离不开脚底下虬曲盘旋的根啊!

女儿喜欢与比她稍大的同学玩,特别在幼儿园、小学阶段。在孩子们中间,她都能处好关系,有时甚至叫上小伙伴到家里来。在小学三年级的一次作文中她这样写道:“我的爸爸很慈祥,他给我和小伙伴们炒花生、做酸菜鱼吃,并且他总是先看着我们吃一阵饭,他才动筷子。我是他的女儿,好像我的小伙伴也是他的女儿!”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可以让小伙伴们以她为中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做什么,其他小伙伴就跟着做什么,这一点,到了大学,女儿这方面的天赋得以发挥,通过竞选,当上了学生会一个部门的部长。

女儿遇事之沉稳我都叹为观止:2011年高考后,她被这个那个同学先后约出去玩,什么雅安的碧峰峡呀,什么温江的国色天香呀,什么重庆的朝天门呀,南充的嘉陵江呀,万州的白帝城呀,我成天都在为她的高考结果担心:因为那一年四川的文科一本省控线是533分,而她仅考了540分啊!志愿填了那么多:川大重大西南交大电子科大呀,甚至连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边陲的延边大学都填上啦。我早中晚都在收看川台科教频道的《高考360》节目,可是千帆望尽皆不是啊!直到2011年7月18日7:25,当电子科技大学的文科录取分数线537这三个数字伴随着欢快的钢琴曲醉了清晨的心空,我从沙发上一下子就跳起来,快步上去敲还在熟睡的女儿的门:dd,快起来看啊,你被电子科技大学录取了,快点来看嘛!他半天才从门缝里扔出一句:我在睡觉啊?!但等到7月24日9:00,她又从成都的文轩书店拨通了我的电话:爸爸,你快去镇上邮局给我把录取通知书拿回来!女儿啊……

大学快四年了,我到电子科技大学去过三次,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是去看学校和周边环境;第二次是帮她提行李报到注册;第三次是去看军训中的她晒黑了没有,问她是否吃得下军训的苦,并要她服从命令听指挥,认真领会教官的每一个动作要领。军训完后,女儿汇报:军训的所有科目考试的平均分为98分,顺利获得了2个学分!哈哈,女儿没有枉做军人的后代!

女儿半个月从学校回家一次。每每此时,我都要亲自下厨给她做一些好吃的。当饭菜端上桌,我们父女俩就相对着坐下来,我自斟一杯酒,看女儿吃饭的样子,也回味1993年3月5日12:50时的情景……

唉,我老大了,也少于出门了;而我的女儿才刚刚长出翅膀,就要去天地间飞翔……

渔趣

是谁还在说,钓鱼是为了消磨时间?用什么样的方式消磨时间好,偏偏要头顶烈日、遭风吹遭雨淋、呵着寒气,手脚直哆嗦地站立在江河塘库的边岸,撑一小竿,睁两大眼,身体僵直得像尊雕塑似的!?

所以,此言差矣!

君不见“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君不闻“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难道,这仅仅是为了消磨时间!?

钓鱼好玩 ,凡钓过鱼的朋友都这么说。但要达到上述境界,能有几人?而我可以说,我就算一个!

我从六岁开始垂钓,至今已近43年。

1972年初春起,在巴河北岸的油坊河边,有一个小孩背着竹背篼,手握镰刀,肩扛4米左右的斑竹竿从石崖下的老房子一路飞奔到河边,然后急忙绑上麻绳或白线,用订书钉弯成的鱼钩穿上蚯蚓、蜻蜓、苍蝇,再在线上扎一小截剥了皮的白色高粱杆做漂子。只见那个小孩挽起裤腿,或者只穿尺长短裤,光脚伫立在河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紧漂子。一会儿,水面上的漂子眨了两三下,紧接着猛一沉,这时小孩向后猛一扬竿,一条条背褐肚白或浑身泛黄的鱼就在离岸一两丈多远的河坎上弹跳挣扎……等到午时或黄昏,小孩再把钓上的鱼用一条草梗从鳃里穿过,挂上背篼的沿口,那小孩一边往家赶,一边在路边蹲下来,呼呼地挥舞着镰刀,十多二十分钟就割满了一背草,便跑回家向母亲交差。

那个小孩就是我啊……

稍大一点,十来岁的样子,我便开始在母亲的授意下背几个南瓜、丝瓜或藤藤菜到镇上去卖,5分到1角钱一斤不等。卖完之后,除了给家里买包盐和半斤左右猪肉以外,总要给自己留一点点钱买鱼线和鱼钩。那时,钩都不会绑,把线在钩把子上缠两三个疙瘩,挂上鱼饵就抛入了巴河中。

巴河,这条自陕西汉中流入川东北的河流,一年中有半数时间都是清澈见底的。俗话说,水太清则无鱼。但对于巴河而言,真是相去甚远:你看,三月中旬,油菜花开的初春,那河水,简直把两岸的秀色尽皆揽入怀中。此时,来到院子边沤肥的地方,挖一些体红且鲜的蚯蚓带到河边,把它们一条条地穿在鱼钩上,反复抛竿二三小时,就能钓到黄辣丁、石斑条,黑尾子、一两斤,这些鱼,完全不把挺立在岸边的我放在眼里,看见河底蠕动的红蚯蚓还以为是我给它们送的好礼物呢!这些家伙大嘴一张,尾巴一摆,咬住钩就往深水里窜。这时,浮在水面的一串鸡羽漂往水下一闷,我一扬竿,竿梢随即弯成射天狼的弓,一条鲜黄或者褐黄、张着大嘴、两边长有长长胡须(触须)的黄辣丁或石斑条就被我甩在岸坡上,再蹦跳几下,河沙被它们身上的粘液拌合,弄得沙非沙,鱼非鱼。等到五月,巴河的初汛缓缓游来,河水先是淹没脚背,接着是小腿、尔后是膝盖,于是,我且钓且退,专注于漂子向前走或是向下闷……

巴河的垂钓一般从三月开始,到了十一月就不能再用手竿了。此时,我便准备几付20—30米的鱼线缠在竹片上,再把铅坠固定在距离鱼钩半尺的位置上,然后挂上煮成七八成熟的薯、芋或粗大的蚯蚓,把它抛到深水区,再在河边插上纤细而又弹力十足的竹签,把鱼线绕在上面,几付鱼线在河沿一字排开。此时我要做的就是两耳不闻牛叫声,双眼只盯竹签签。如果竹签猛一弯下,便迅速伸手捉住鱼线,稍为用力,就可以把鱼钩住,这时的两只手像是在打着音乐的节拍,把鱼线往身前收拢,一条鲤鱼、青鱼或者岩鲤、翘口就被我捉住塞进了背篼,成了我们一家五口(那时,我父亲在离家200公里外的重庆一家兵工厂上班)的钵中美味。

说到父亲,不得不说我钓鱼的兴趣是他遗传的结果或者说受到了他的感染。他21岁那年参军到沈阳军区39军某部的一个机枪连做一名机枪射手,尔后当下士副班长。1964年,他所在的部队被调防到福建前线,当时海峡两岸已然剑拔弩张,只等毛主席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打过台湾海峡,从老蒋手中夺回台湾,实现祖国江山一统!我父亲这个机枪班的副班长,天天把枪擦拭得锃亮,可毛主席始终都没下达开火冲锋的命令,他反倒在福建的海边把鱼瘾给“染”上了。于是,到他56岁退休前,都是冬三九夏三伏全然不顾,不是在老家的巴河,就是在重庆的库、塘、溪。

家在渠县三汇的时候,父亲每年都要回家两三次帮我妈割麦收谷。只要麦谷归仓或是天气不利于收割,他都要带我到河边过几小时渔瘾,有时我妈喊他不回,一生气,就把他从重庆扛回家的一把鱼竿宰成几截,烧来煮饭炒菜;我爸自知理亏,也就不说什么,闷着头喝自己的老白干。但一回到重庆的工厂,周末那简直是疯狂:三四点钟便和三五个工友走二三十里路,赶到一片水域,抛下鱼饵插好鱼竿,天才麻麻亮。此情此景,我从部队退伍回重庆的七八年里,我与父亲互为渔友,志同道合,只看水面浮漂动,休管骄阳与北风……如此一来,一天的腿脚酸胀换得我们一家人围着一张大圆桌,一边吃鱼吐刺,一边探讨起钓鱼的得失:比如哪一竿应该中鱼而没能中到,比如今天这个塘鱼吃饵的习惯动作,究竟是钓蚯蚓好呢还是钓包谷面或者红苕更好,有时还要和父亲争得面红耳赤,而这时,父亲就那一句话:“我说你娃儿咯……”

1992年,我开始订阅《中国钓鱼》杂志,仔细研读并付诸实践。半年下来,我收获渐多,有时钓回来的鱼达三十斤之多。

到了成都,就没有重庆那么多机会了:在重庆钓鱼是和鱼塘(库)的承包户进行小小的赌钓,反正他们认为几十年的老水库水深水冷没什么鱼,只不许你钓白鲢(有的塘库也不允许钓草、鲤,只准钓鲫鱼和乌鱼)。因此,也有抹白沙的时候,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里面的鱼被人用电烧了,没死的也都二晕二晕的在水面上打旋。但是,即便抹白沙吧,来回那一路的山清水秀,以及蹲在水边那一口一口自由自在的空气着实让人爱得死去活来!成都这边老板的商业意识强,反正你要钓就随便钓,钓起来挂上称钩一称,嘿嘿,收钱时比市价还高出许多!这样老板笑呵呵,钓鱼的人就没趣了,时间一长,鱼塘就再也不来人了。这下老板知道厉害了:把鱼网起来运去市场,路上颠簸加缺氧网伤,上市后没一会儿就翻白一半,亏惨!于是,老板蹲在塘库边左思右想,头皮屑都抠了一地,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欢迎大家来钓鱼,每人每天收娱乐费5元,也有收10元的,不要鱼可以放回塘中,要就10元/斤或者12元,娱乐费照收。这样一来,钓鱼爱好者便又蜂拥而至,老板的鱼塘人满为患,如遇节假日天气又好,耳朵都快挤掉进鱼塘里去了,但要鱼的少之又少,98%的人是来娱乐的,都是冲着休闲锻炼,吃点乡下农家菜啊,呼吸一口城里呼吸不到的清新的自由的空气啊!鱼老板可不管,娱乐就娱乐,反正一条鱼不拿走你得掏钱给我哟!如果一天一口鱼塘收入三五百元娱乐费,钓死十多二十斤鱼在水面漂起,老板的额头也不会皱一下……这下钓鱼的和养鱼的都找到了平衡点,于是,成都平原上此风刮得“昏天黑地”,我也就成了刮风者之一。

又是一年飞雪季,天寒地冻鱼聚拢……

冬天垂钓,其乐融融。打开包,取出竿,套牢线,调好漂,找准底,撒上饵,锁定窝。这时,慢慢地在钓鱼台坐定,小心翼翼地挂好钓饵,右手握住钓竿,很优雅地将鱼饵弹抛入水。重力作用下的鱼饵和铅坠把线绷直,拉漂入水,此时漂子稳稳地立在了水中央;稍顷,但见立在水面上的红绿相间的一目漂重重地没入水中,或者先前没入水中的一目漂斜出水面,此时,手腕轻抖鱼竿,一条白鲫或红鲤挣扎几个回合便被提到面前,溅起塘(库)水哗哗作响。

欧阳修有诗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而我要说:钓者之意不在鱼,亦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渔(娱)也!喧嚣之外,四季之中,独撑一竿,钓自由、钓快乐、钓健康、钓长寿、钓诗意、钓哲理,虽有厚禄、高位而不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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