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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妮·莫里森作品中的民族文化印记

2015-01-30王东升王丽捷

中国民族博览 2015年12期
关键词:柏油美国黑人莫里森

王东升 王丽捷

(吉林医药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托妮·莫里森作品中的民族文化印记

王东升 王丽捷

(吉林医药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作品中含有大量的民族文化元素。这些民族文化元素既弘扬了美国黑人文化,又是理解莫里森作品的关键。莫里森的作品反映出美国黑人的生死观、宗教观和集体观,同时也反映了莫里森对美国黑人文化的态度。

莫里森;作品;民族文化

1993年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荣膺诺贝尔文学奖,她丰富的想象力、诗意的语言和对现实真实、细致的描述使其广受评论家和读者的好评。作为一名黑人女作家,她关注黑人女性和黑人群体的命运,同时也敏锐地感受到黑人民族文化岌岌可危的处境。她的小说中遍布黑人民族文化元素,看似信手拈来,却又妥帖恰当,既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又使人物形象丰满、真实。通过对作品中民族文化的分析,可以了解美国黑人的生死观、宗教观和集体观,同时也可以了解莫里森对美国黑人文化的态度。

一、生死观

一个群体对生、死的看法是其文化中最核心的部分。美国黑人的生死观来源于非洲民间文化,他们认为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只是生命形式的转换,死者活在活人中间,并拥有超自然的力量。那些未完成夙愿或未完成使命的人,死后可以停留在这个世界,直到心愿达成。《宠儿》中的宠儿被母亲杀死时,不满两岁,但她对母亲的怨恨却使她拥有惊人的力量,可以在古宅中横冲直撞,扰乱活人的生活。由于她的存在博格拉和霍华德弃家出走,丹芙变得孤僻、抑郁,塞丝被罪恶感压得透不过气来,婆婆撒格斯也抑郁而亡。最终黑人社区的妇女们聚在一起,用哼唱驱走了宠儿的鬼魂,才使塞丝重获新生。《天堂》中的玛维斯无意间将一对双胞胎孩子闷死在车里,她备受良心的谴责,离开家来到女修道院,在这里她用对双胞胎的爱和关怀弥补自己过失,最终达成和孩子们的和解。

美国黑人的悲惨境遇使死亡有时不只是毁灭,也是一种拯救。《宠儿》中的塞丝为了使女儿脱离白人的魔爪而狠心将她杀死。《秀拉》中的夏娃为了使被战争摧毁的儿子不再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而将儿子烧死。这种在极端情况下的不得已的选择也反映了黑人的生死观,死亡不仅意味着脱离痛苦,有时也意味着浴火重生。

二、宗教观

非洲人信奉的“万物有灵论”对美国黑人民族有深远的影响。对他们来说,水不仅是生命之源,还有净化心灵、洗去罪孽的作用。宠儿从水中出现,最终又回到水中,可见水是连接现世与来世的纽带。《所罗门之歌》中奶娃在寻金之旅上,蹚过一条小河,他脚下打滑,浸入水中。这个情节在文中有象征意义,象征着奶娃经受了民族文化的洗礼。《天堂》中住在修道院里被生活打击得遍体鳞伤的女人们在雨水中舞动、狂欢,雨水冲走了她们心灵上的重负,使她们感到犹如新生般的喜悦。对美国黑人来说,树不仅可以提供食物和庇护,还是生命力的象征,力量的源泉。塞丝的后背被白人打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这是塞丝痛苦的记忆。帮她接生的白人女孩爱弥却善意地将这些伤痕比作一棵枝繁叶茂、正开着花儿的樱桃树。这象征着痛苦中蕴含着的巨大生命力。《所罗门之歌》中的派拉特长得像一棵大黑树,名字的拼写也像树的形状。她勇敢、包容、智慧,像一株生命之树给人以力量、温暖和爱。

非洲人相信超自然的力量,他们把个人的疾病和不幸归因于邪恶的力量,并认为巫师有解除病痛和困厄的能力。非洲人的这种观念被美国黑人民族继承,并出现在莫里森的小说中。《天堂》中的康瑟蕾塔就是这样一个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女人。她既像是母亲,又像是姐妹,更像是抚慰者和拯救者。她无条件的接纳来到修道院的女人们,不问过往,为她们提供住所和饮食,还带来心灵的慰藉。她为修道院的女人们举行了一场特别的仪式,让女人们通过讲故事,将内心的痛苦、挣扎和罪恶感倾诉出来,使她们的心灵得到净化,从而开始了新生。康瑟雷塔还从娄恩那里学会了“迈步进去”,并用这种“魔法”和“巫术”使斯考特起死回生。

三、集体观

非洲文化建立在集体主义基础之上,推崇分享、慷慨等特质。美国黑人民族在长期受压迫、受奴役和被歧视的过程中,互相安慰、互相援助,建立了强烈的集体主义精神和民族自豪感,强调集体对个人归属感的重要性。《宠儿》中的塞丝初到黑人社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援助,而痛失爱女。她将自己禁锢起来,古宅也成了她的牢笼。悲剧的发生使黑人社区的人们清醒过来,她们自发地聚在古宅门前,用哼唱来为塞丝驱魔,终于送走了宠儿,也使塞丝得到了心灵的安宁。这体现了集体对个人的疗治作用。在《秀拉》中,莫里森描述了一心要摆脱集体的束缚,追求精神上的自由的、我行我素的秀拉。她最终孤独、凄凉地死去。而将秀拉视为毒瘤,只求自保、不顾他人的黑人社区也在随后的白人建设规划中被吞没了。这体现了莫里森对个体与集体关系的思考。集体有因循守旧的倾向,容易使其中的个体感到压抑和窒息。同时,倘若集体中的个人只求自保,不顾念他人,又会使集体涣散,失去生机。而集体中的个人倘若桀骜不驯、不遵从任何规则的话,也会被集体边缘化,最终难逃悲惨命运。可见,集体要有胸怀和气度接纳个体,个体也要为集体的凝聚和和谐贡献力量。在《天堂》中,莫里森再次探讨了集体和个体之间的关系。相对于鲁比镇而言,女修道院是个他者。鲁比镇的人们不了解修道院里的女人,因此将她们妖魔化,对她们进行攻击。女修道院本身也是个集体,但这个集体中的个人间相互援助,相互支持,成为彼此的臂膀和助手,在这样一个和谐的、宽松的气氛下,女人们心灵的伤口渐渐愈合,重新焕发出生机和活力。两个集体的对比,更烘托出鲁比镇的闭塞、冷漠和压抑。可见,美国黑人民族的集体主义不是消灭个体个性的集体主义,而是尊重个性、风雨同舟的集体主义。只有依托这样的集体,美国黑人民族才能逐渐发展、壮大。

四、莫里森的民族文化观

美国黑人学者杜波利斯曾经说过“别人无法了解那要将黑人撕裂的双重性,是美国人,也是黑人,两个灵魂,两种思维,互不妥协,互相争斗”[1]。作为黑人作家,莫里森深切地体会到强势的白人文化对黑人文化的侵蚀,以及文化冲突带给美国黑人的痛苦、困惑和无奈。在她的作品中,她大力弘扬黑人民族文化,同时积极探索黑人民族文化的未来和走向。

莫里森对民族文化的推崇不仅体现在她作品的内容上,也体现在她的写作风格上。她大量地借用黑人民间故事、民间传说并将其巧妙地运用在作品中,使它们起到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作用。在《柏油娃娃》中,她借用了农夫布朗利用柏油娃娃抓兔子的黑人民间传说,并指出了其中的寓意。农夫布朗想要抓住兔子,于是他将一只涂满了柏油的娃娃放在地里。兔子经过时发现了柏油娃娃,想和它打招呼,柏油娃娃却不理不睬,气愤的兔子冲向柏油娃娃,却被粘在上面,不得脱身。《柏油娃娃》中的雅丹和森就像是柏油娃娃(黑人孩子又被称为柏油娃),他们同是黑人却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一个是黑人身,白人心;一个是黑人文化的忠实践行者。他们被彼此吸引,又必然冲突不断。雅丹和森的经历体现了文化冲突与交融的过程中,黑人内心的矛盾与冲突。《所罗门之歌》和《天堂》都借用了“黑人会飞”的民间传说。《所罗门之歌》以推销员史密斯从楼顶“飞”下开篇,以奶娃的飞翔结尾。奶娃的飞翔体现了民族文化带给奶娃的精神升华。在提及《所罗门之歌》的构思时,莫里森说到“我想使用黑人的民间故事,也就是带有魔力和迷信的那部分。黑人相信魔力,那是我们文化遗产的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飞翔’是《所罗门之歌》中的主要暗喻”[2]。在《天堂》中,修道院里的女人们被描写为“羽族”,她们的幻象是鹰,这体现了女人们自由的愿望和力量感。黑人民间传说中的“飞翔”元素体现了早期的黑人奴隶要摆脱压迫和束缚,飞回非洲的愿望。早期黑人为奴时,在劳作期间会共同吟唱歌曲,来宣泄内心的痛苦,这种歌曲与黑人的灵魂乐、赞美歌、圣歌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布鲁斯音乐。黑人用如泣如诉的布鲁斯音乐表达着内心无尽的忧伤。这种艺术形式也出现在莫里森的作品中。她的小说常以布鲁斯音乐开篇,如《家》一开篇即是“这是谁的房子?谁的夜晚没有一丝光亮?你说,谁拥有这栋房子?它不是我的……说啊,告诉我,为何我的钥匙能打开这把锁?”[3]。布鲁斯音乐舒缓的节奏和忧郁的内容,一下子打开了读者的心扉,拉近了作家与读者的距离。布鲁斯音乐的另一个特点是唱和。歌手在唱,听众在和,这样的一唱一和之间,思想得到沟通,情感得到宣泄。莫里森的小说布局也有着布鲁斯音乐的特点,小说往往是多声部、复调式结构。每个人都在倾诉者内心的故事,彼此的故事又重叠、呼应,像一首缓慢、摇曳的布鲁斯歌曲。

莫里森对民族文化的关注使她不仅注意保持民族文化的传统,也积极思考民族文化的未来,她的思想经历了一个渐变的过程。在《最蓝的眼睛》中,她通过毕克拉的悲剧使读者认识到黑人若抛弃本民族的文化,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弃历史,失去未来。《秀拉》是莫里森对民族文化的再思考,民族文化是黑人的血脉和根源,但若民族文化若不发展和创新,也会禁锢人,令人窒息。《所罗门之歌》讲述了黑人民族文化的寻根之旅,故事的主人公在感受和吸取本民族文化的净化后,精神境界得以提升。《柏油娃娃》讲述了黑人文化和白人文化相互间的碰撞、吸引、结合和矛盾。美国的黑人身份的双重性使黑人必然要经历撕扯、纠缠和融合的过程。《天堂》中,莫里森通过对鲁比镇闭塞、落后、排外的描述,阐释了民族文化需保持开放的胸怀,一方面尊重和珍惜民族文化和历史,另一方面也接纳和扬弃白人文化。小说《爱》仍然讲述了美国黑人家庭的故事,但是作者又不局限于黑人的遭遇,她让读者认识到民族、贫穷、性别像横亘在人与人之间的鸿沟,阻碍爱,破坏爱。这部小说体现了莫里森思想的升华,她将民族置于更大的语境,使人们认识到要实现爱需超越民族、宗教、性别、年龄、阶层的局限,在更好的层面实现交流和融合。

五、小结

16世纪大西洋奴隶贸易使近千万的黑人被贩卖到美国,这些黑人如同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被连根拔起,移植到美国的土壤。这个民族经历过濒临死亡的痛苦,渐渐地实现复苏。哈莱姆文艺复兴、黑人民权运动都是黑人民族复兴的见证。黑人民族的崛起离不开民族文化的滋养,非洲文化是美国黑人文化的血脉和基因密码,给黑人民族带来了巨大的生命力和凝聚力。同时,正如树木的生长离不开风霜雨雪、阳光雨露,黑人民族要发展也需要吸收其他民族文化的滋养。树木与环境的关系决定了树木的长势,黑人民族也需要与环境建立和谐的关系才能够壮大。莫里森的小说让白人认识到黑人文化的丰富,让黑人为自己的文化而自豪,也让世界了解黑人,了解美国。她的小说通过利用和改写黑人民间故事、民间传说、宗教信仰和神话仪式,大力弘扬了黑人民族文化,同时也为黑人民族文化的走向指明的道路。

[1]Moses,J. Wilson. The Golden Age of Black Nationalism [M].New York, 1978.

[2]David L. middleton (ed.) Toni Morrison's Fiction:Contemporary Criticism[C].New York: Garland Publishing, Inc,2000:112, cited in Sun Jingbo,2008.

[3]托妮·莫里森.家[M].刘昱含译.海口:南海出版社,2014.

I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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