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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

2014-10-21兰书臣

民族文学 2014年10期
关键词:固原芦苇

兰书臣

蒹葭,初生的芦苇。苍苍,深青色。《诗·秦风》有《蒹葭》篇,一首怀念情人的恋歌。

本文以之为题,则是想起了小时候家乡的那个苇子坑。

苇子坑埋着我出生时的胎盘。按作家莫言的说法,家乡是一个人的“血地”。由此驰想,对家乡的依恋与怀念,也许是与生俱来的。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河南老家闹灾荒。外出逃荒的人群,不绝于途。那时候,还没有我。“树挪死,人挪活!”为了活命,父母也拉扯着我的三个哥哥,离开家乡,随着风中芦苇一样起伏晃动的难民群,辗转西上,来到当时属于陇东的固原三营。因是回民,当地老表多,就在这里落了脚。

三营为一川道小镇,地势开阔平坦,南北一条街,东西两边各有山,相去约一二十里。沿街几十户人家,大都做些小本生意,卖点吃喝啥的。我“家”在街的东面,临时租赁的。房东姓海,合住一院,院子后门出去不远就是那个苇子坑。一苇子坑不大但水深,茂密的芦苇,年复一年,返青、拔节、抽穗、扬花,顶一片蓝天,浸透炊烟味。初来乍到,为养家糊口,父亲也学着做点以针头线脑为主的货郎营生。除了逢集(农历每月二、五、八日)在街上摆摊以外,还到周围赶集,背包袱串乡。我是全家到三营第二年出生的。父亲不在家,刚强的母亲临盆在即,连产婆也没叫,一切全靠自理。好在有哥哥们先我来到这世上,生孩子母亲已历经了磨难。大西北的冬天,屋子里生着炉子,依然显冷。关严了门窗,烧桶热水,烫了剪子,算作是消毒。昏黄摇曳的灯光下,母亲头缠印花粗布,紧咬乌黑长发,独自迎来我坠地后的第一声啼哭。

脐带,孩子与母亲的生命连接体,也是她亲手剪断的。自个儿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与感受?

胎盘,乡下人管它叫“衣胞”,具体怎么整治的,详情已不得知,但听母亲说,是埋在了院后墙外的苇子坑。那血,想必也洇红了一片土地。有几株芦苇因得了它的浸润与滋养,长得格外壮实。

也是听母亲讲的,房东海家有位老太太,慈眉善眼,教门虔诚,一天五番乃麻子守着。她有个孙子,叫买苏儿,比我早一年出生。当得知我出生时,母亲谁也没惊动,老人直埋怨:“你可真够歪(能耐)的!胡大呀,出了事,咋办?”母亲坐月子需滋补,老太太炖了鸡汤,舀入砂罐,挪动着一双小脚,亲自送到母亲炕前。“那可真是个好人!”多少年后,母亲还不止一次地念叨。

夏天,跟老伴一起从北京回到三营,恰好逢集。在后街农贸市场十字路口,碰见个人,戴白帽,留长须,鼻梁架副金边茶色石头眼镜,典型回回老者打扮。还没等认出是谁,对方就将我一把抱住;“伊斯哈格!”大声地呼唤着我的乳名,并自报家门说,“还记得吧,我是买苏儿呀,比你大一岁!”说着,紧捏三个指头,在空中比划说,“七十啦!”周围人很多,都为之惊讶。一听这话,我也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老海家的后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算是发小。寒暄过后,又扯了些家长里短。

当年的苇子坑早已不复存在,离我们站着说话的地方不远,成了人潮涌动的另一条街。街头邂逅,不禁陷入童年回忆。

端午节大早,东山太阳还没有发火,我俩就拎个小桶,拿把小铲,蹚着露水,到苇子坑逮青蛙,挖车前子。苇子坑,蓊郁葱茏,漾一片轻烟。明镜似的碧水,除了青蛙、小鱼,还有器宇轩昂的大白鹅和步履蹒跚一出门就嘎嘎欢叫的鸭子,成群结队来到水里嬉戏。

“咯哇——咯哇”,那鼓眼突睛身上撒满金点的青蛙,一声声地叫着,从苇子坑的深处传来。这时,不知怎的又在我耳边响起……

苇子坑是怎么形成的?没听谁提过。

固原境内六盘山,古称陇山。红军长征翻越的最后一座高山。发源于六盘山的泾河向南流去,与渭河交汇后,奔向黄河。清水河向北流去,穿越沙漠,也投入黄河。三营在固原北,位于清水河上游。靠河近岸,芦苇也较多。苇子坑可能正是地貌变迁留下的痕迹。泾河、清水河,六盘山舞动的彩练,长逾千里。沿岸有路,即知名度很高的“萧关道”,唐诗中多次出现。同时,也是古丝绸之路东道北端的一段,属关中农耕文化与塞上游牧文化的接壤地带。当年,父母逃荒,走的正是这条路。

与地上“萧关道”相映成趣,天上则有一条“雁道”,候鸟大雁南来北往的空中长廊。明亮蜿蜒的河流,成了指示航向的标志。大雁不能总是在天上飞,要落地休息,饮水觅食,补充能量,芦苇丛成了最好的地面驿站。“蒹葭浅水孤雁尽,苜蓿秋风万马肥”(明·杨一清《固原重建钟鼓楼》)的诗句,不就是证明吗?除了大雁,还有其他一些禽鸟也在这里栖息,什么红嘴鸦、丹顶鹤、花喜鹊,振翅起落,欢声不断。

春回大地,冰河消融。芦苇在风中摇呀摇,摇出了孩子们的欢笑,摇出了禽鸟儿的鸣啭,摇出了边塞诗的悲壮与凄婉,摇出了人世间的一切浮游生动。

芦苇喜潮湿,生长于池沼、河岸、道旁,为保土固堤植物。用途很广。根可入药,秆能造纸,花絮制作扫帚。苇叶,青中泛绿,沾水后泛动着晶莹的光泽,用它包粽子,格外香甜。苇秆,拿它做成的“管子”,能吹出最好听的乐曲。

成熟后的芦苇,破秆成篾,是织席的好原料。

大西北,住窑洞多,冬天靠火炕取暖。即使再不景气的人家,炕上也少不了一条苇席。苇子坑不大,没见有谁拿那里的苇子编席,可街上市场却有不少卖苇席的。能工巧匠编织的苇席,平整细密,光亮可鉴,加有花纹图案点缀,简直是精美的工艺品。如今,日子好了,席梦思、电褥子之类的床上用品,也已进入千家万户,变得越来越普及,但苇席仍令人难以忘怀。

冬天天冷,炕上的苇席柔软暖和,也最能解乏。有的人家,总喜欢把炕烧得热乎乎的,摸一把烫手。年深日久,苇席由白变黄,有的甚至被烤出褐色的烙印。一张炕桌席上一放,全家人盘腿围坐,笑语喧天。黄米饭、酸白菜、红辣椒,家常便饭,可口香甜。温暖的苇席托起一片“农家乐”。

夏夜夜长,拉张苇席打麦场上一铺,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往上一躺,看月亮,数星星,放松筋骨的同时,也漫话丰收的喜悦:麦子割倒了,金灿灿一地;秋苗长势好,绿生生弥望。流萤飞过,像谁打着小灯笼,行来走去。虫声唧唧,乍响又止。夜已深沉,人们仍在悄语,汗水浸湿的苇席,由凉变暖,也支起耳朵在听。endprint

叔家没孩子,婶生过两胎都未能成活。我刚一岁多,就被抱了过去,说是给“揽伴”。旧社会,许多农村有这个习惯。后来,果然添了俩男孩。第三个也是男孩,长到三岁多时,得了脑膜炎,高烧不退,全家人急得团团转。我站在炕边,听医生皱着眉头讲,要是有青霉素就好啦!农村少药,一时半会儿哪里觅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紧攥双拳、浑身抽搐的小弟弟,竟让病魔夺去了幼小的生命。小孩的葬事简单,一条苇席裹着,被送进坟院。小弟弟,虎头虎脑,胳膊腿白嫩,藕节似的,穿条红兜肚,在炕头苇席上,爬来爬去。那天真可爱的样子,一直留在我的脑际。像棵没长大的芦苇,一阵风就刮倒了,再也未能站起来。

新打的粮食,入仓前需要晾晒。荞麦、糜子、玉米……成堆成垛,到处摊开,或院内,或窑顶,这时,苇席也派上了用场。糜子脱壳后,成了黄米,可以制糖。白的、红的,香甜酥脆,可能是吸足了阳光的缘故,故亦特别有味。苇席圈成的粮囤,高大宽敞,简便实用,通风透气,有利于粮食的保存。有些会过日子的人家,为准备越冬的菜,还把萝卜、茄子等切成片,摊在苇席上晾晒,宛然若画,也是秋日农家一景。

固原是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十九兵团解放的,时在1949年秋。继扶(风)鄙(县)战役后,人民解放军又举行了平(凉)固(原)战役,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夺取三关口、任山河之战胜利后,六十五军迅即翻越六盘山,挺进兰州。六十四军驻固原,先头部队前出至三营、黑城一带,牵制宁夏境内国民党马家军队。

解放军住在各家各户。拂晓,嘀嘀嗒嗒的起床号划破长空,生龙活虎般的战士们忙着整队集合。紧张的操练过后,便擦拭武器,挑水扫地。为了给自己的部队北上解放银川准备干粮,要晒很多很多牛肉干。母亲把苇席擦了又擦,明媚的阳光下,一颗颗牛肉干变得金黄闪亮,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小孩子嘴馋,围着晒牛肉干的苇席打圈儿转,母亲一脸严肃叮嘱:“一边去,这可都是军粮,谁也不能碰!”

抗战时期,八路军出没于北方青纱帐,新四军活跃在南国芦苇荡,演出了一幕幕打鬼子的威武雄壮的活剧。“枯木朽竹齐努力”,解放战争,连家乡的苇席也曾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过贡献呢!

芦苇个高、秆细、叶长,风一吹过,摇来晃去。大片的芦苇在风中摇晃,称作“苇然”,指变动的样子。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薄腹中空”,说的是“墙上芦苇”,长在地里特别是坑里的芦苇,情况就不一样。吐穗扬花时的芦苇,躬身弯腰低头。尽管在风中摇晃,但根扎得深,底子牢固,终不倒伏。仿佛有一种追求、一种守候、一种价值,支撑着,坚持着。

一说到芦苇,也就想起了家乡的一些人和事。

韩练成,著名“隐形将军”,幼随父母逃荒固原,汉族,出身贫民家庭。北伐战争期间,受共产党人刘伯坚、刘志丹启蒙,在心中埋下了革命火种。在中原大战中,因救过蒋介石的命,深受信任,先后被委以侍从室高参、国民党陆军第四十六军军长等要职。1937年结识周恩来,后加入中共情报系统。莱芜战役,以特殊身份刻意“搅局”,迫使敌军陷入圈套,促成我华野以较小代价获重大胜利,起到了“牵动历史轨迹”的作用。“下民之子好心肠,解把战场作道场”,在《莱芜战役后赠陈毅同志》中,他写下了这样的诗句。“诗言志”,“诗缘情”,他把自己看作老百姓的儿子,自觉挽救千万生灵,置个人安危于不顾。虽为党和人民立了大功,却谦虚地认为,是“铅刀一试”。1955年授衔,周总理曾经征求他的意见,若以国民党起义军长论,可授上将衔;若以党内职务论,只能授中将衔。韩练成毅然选择了后者。“要党员不要上将”的佳话不胫而走,广为流传。他有功不居,用周恩来的话讲,是“受信仰所使然”。

民国九年(1920年),12月16日,烈度为12的8.5级“海(城)固(原)大地震”爆发。12万人遇难,15万大牲畜丧生,4万余间房屋倒塌。世界多地受波动,史称“环球大地震”。当时,年仅11岁的韩练成被倒塌的土坯房埋困,不见一丝光亮。烟尘呛得喘不过气来,隔着倒塌物缝隙,仿佛听见有人呼喊。他硬是凭着身上的一把小刀,剜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烟尘散去,自己也被受伤的母亲救了出来。

1982年,我从基建工程兵调军事科学院工作。第二年,在研究干部轮训班军战史课中,听解放战争史专家姚杰同志讲莱芜战役,说到韩练成故事,绘声绘色。

1984年,韩练成于北京病逝,当时住在基建工程兵机关招待所。从报上看到,固原党委和政府也派人参加了他的追悼会,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我的老乡。

张缵绪,固原著名贤达,回族。原籍甘肃张家川,家乡受灾,逃荒来到固原,在南河滩开一车马店,取名“万顺店”。吃苦耐劳,待人和气,生意兴隆。“宁开万顺店,不坐固原县”,当地流传着这样的话。他乐善好施,扶困济贫,兴教办学,威望甚高,人称“张大人”。1926年秋,冯玉祥于绥远五原誓师后,率部南下,以响应国民革命军北伐。民国元老于右任随军,有《固原道中》诗。大军路过,浩浩荡荡,吃、喝、拉、撒、睡,固原是个穷地方,仅粮秣筹措就十分困难。政府官员一筹莫展,社会各界公推张缵绪出任兵站站长。他团结回汉农商,奔走兵营、衙门之间,要人有人,要物有物,使过路军队供给无误,当地群众免受骚扰。1943年,固原灾情严重,民不聊生。时任固原县参议会议长的张缵绪,骑马赴兰州,为民请命,使固原得免三年兵役粮赋。固原以北的同心,宁夏军阀马鸿逵抓兵征粮折腾得很凶,百姓过不下去,纷纷逃至固原以避。

1947年,张缵绪病逝,出殡时,回汉两教争往送行。固原城万人空巷,白衣冠盖地,白布白绸为之脱销。

孩子们一起玩,少不了抬脚动手,无论谁招着了谁,吃亏占便宜不说,家长总是先管教自家孩子。如果谁家孩子伤着了别人,家长还会领着上门赔礼道歉。然而,听大人讲,早先却发生过当地人与河南人打架的“风波”,还几乎闹出人命。事情是由孩子们引起的,双方大人操起了家伙,当场放倒了几个。河南人吃了亏,不甘心,结伙到固原上告。三营有个马明三,民团团长。闻讯后,立即派人去追。好说歹说,总算把人给劝了回来。马明三还在清真大寺摆下宴席,调解善后。“大家都是多斯提(朋友),河南人千里逃荒,来到咱们这里,多么不容易!我代表当地人赔不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发生这样的事。”这番话,说得大家心里暖和,风波随之平息。“这个人,可光棍(开明)啦!戴顶黑礼帽,穿双红皮鞋。”几十年后忆及往事,有的老人还眯起一双眼睛,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马明三住的堡子,高墙大院,门朝南开,“惠风和畅”四个大字,砖刻的匾。三营解放前属国统区与解放区搭界的地方。马明三与共产党是否早有联系,不得而知。宁夏解放前夕,他曾参加人民解放军同马鸿宾部队的和平谈判,促其早日放下武器。后来,还曾当选为固原地区政协委员。endprint

三营镇上,外地人不少。河南、山东、陕西、山西……有的是旧社会逃荒逃难,来到这里安了新家;有的是跑生意、做买卖,在这里落地生根;有的是新社会支边支教,来到这里做贡献。语言成分也相当复杂,在家里,一般都说的是老家话。一到了街上,则说当地话。当地话,兼具陕甘宁三省区特点,淳朴、浓重、浑厚,掉在地上砸个坑;同时,又不乏幽默与风趣。

一次,组织理论学习,内容是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上了大半天的课,辅导员最后总结说:“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可以认识的。”不知道是言之者口音有点难懂,还是听之者注意力欠集中,总之,反应有点茫然。这时候,主持学习的领导急了,一伸手抓过话筒:“让我给大家说两句,教员同志讲得很好,归纳起来,主要意思是:地球是个东西,这个东西是能够动弹的,动弹是有下数的,下数是可以挖抓的!”方言关系,“下数”的“下”字,被他念成了“哈”。于是,哄堂大笑,俯仰不已。

一天;寒风凛冽,在街上见到个卖锅盔的。每一个都有四五斤重的大锅盔,不大好烤,烤锅盔用炭,火小了夹生,火大了又容易煳。围着货架转了一圈,见花纹火色漂亮的一面,摆在货架正面,背面火色有点大。我操着家乡话开玩笑说:“乡党,手艺不怎么的,咋整成了这样!”对方,中年男子,回答也妙:“没听说吧,这两天炭便宜?”点头颌首,会意一笑,过去了。没几天,又一次见到他,锅盔两面都烤得极好。我禁不住夸赞:“炭涨价了吧?”话音落地,拥抱,大笑……听别人说,这叫“冷幽默”。其实,幽默也需要睿智,需要气度。

一次,在临潼疗养院疗养,离开前准备上路要带的干粮。街上有一家店铺,干粮馍(白面饼子)做得好,跟小时候在家乡吃的一样,劲道耐嚼,香甜可口。交谈中,听口音有点熟,便打听:“哪里人?”回答说:“固原三营。”老乡见老乡,话也多起来。打问姓名住址,说了半天,竟对不上号。细了解,才知道是前几年从东边炭山搬到三营的移民。“生意能成吧?”“好着呢,有时候还供不上!”

轻风吹过,把一串熟稔的乡音捎向远处。

在生态文明建设中,封山育林、退耕还林,东西两山不少人,告别祖辈居住的土窑洞,搬到了川里。三营附近,也雨后春笋般出现了许多个移民村。家家户户,新院落,门前杨柳依依;新房子,宽敞明亮,高大的青瓦屋脊,还装点有成对白瓷和平鸽。雪羽红嘴,栩栩如生,远处望去,跟真的一模一样。川里人,山里人,不分先来后到,和睦相处,亲如一家。谁家缺啥少啥,坐地户相对要方便一些,,不用你吭气,就有人送了过来。搭盖阳棚,选种育苗,点瓜种豆,施肥灌溉,山里人缺少经验,也有人挺身相助,手把手地教。论做吃做喝,山里人也有绝活,热情传授。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随着小城镇建设步伐的加快,三营的变化很大。原来仅一条街,现在变成了三条。沿街两边,还盖起了一幢接一幢的两层小楼,青砖砌墙,白灰勾缝,筒瓦覆顶,古香古色,典型的徽式建筑,跟北京平安大道两边门脸儿房,相去无几。蒸炒羊羔肉、打锅盔、烤馍馍、生汆面,更是闻名遐迩。

“有容乃大”,不也是指家乡三营吗?

前面提到,拿苇秆做成的“管子”,能吹出最好听的乐曲。“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就曾写到“芦管”。芦苇有根有秆,而秆又能够制作乐器,用它吹奏出来的音乐,自然也是一种生命的呐喊,带着血丝,悠扬声远,难怪最动乡情。

灾荒是一种动荡,战争是一种动荡,背乡离井,兵荒马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们也像芦苇一样摇晃摆动,不得安宁。流民图,战争史,都是它的写照与记录。时下,倘若问起某人籍贯,回答总会有点费事。祖上何地,父母何地,自己何地,动辄能讲一大堆,拉扯到山西洪洞“大槐树”者居多。说起出生地,就不一样了,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生于斯,长于斯,人物、山水、风土、人情,还有那语言,这一切都装在了心里,印在了血里。因此,根在这里,魂在这里。

深秋,风越刮越大。苇子坑里的芦苇经霜打过,有的叶子脱落,有的半身贴地,露出了根须。然而,更多的仍屹立在那里。风怒吼着。芦苇拼命摇晃。更多的则紧紧地抓住生它养它的土地,默默坚持着。一会儿,风小了,它们又都站立了起来。你偎着我,我依着你。原来,在泥土深处,它们的根须是缠在一起的。它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不怕风吹雨打的整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呵,苇子坑,我的“血地”!

责任编辑 石彦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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