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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影像里的人情世态

2014-09-11杨柳岸

延河 2014年9期
关键词:城里人小女儿县城

杨柳岸

近些年冯西海在长篇小说创作之余,更多地钟情于现代文人书画创作,而他曾经的笔记体短篇小说“两寺渡人物系列”,就只能偶露峥嵘了。比如他新近的这篇《县城》(《延河》2014年第三期),我读这篇小说时,就想到了他的那些现代文人书画的某些特点:拙朴,怪异,奇崛,夸张,在似不似之间对人情世相作了某种辛辣的讽刺与调侃。

两寺渡村的村民马慕轩“热爱县城”,他不只是羡慕县城的那些男女生活做派,他还用实际行动表示他的热爱,他帮县城一家人起圈,把起的羊粪用架子车拉回来当肥料上到自家庄稼地里。并且,县城里那家女主人还感激他,把他们的一些衣物送给马慕轩,马慕轩也如同得了宝一样拿回家让妻女穿上,“一家大小过年一样享受着县城的恩赐。”小女儿马麦娃也和她爸一样羡慕县城,于是她第二天也跟她爸去见识县城的好。马慕轩带女儿去县城,就在他起圈时,小女儿独自在一旁玩耍,她被一只蝴蝶吸引而上,触碰变电器身亡。

和马慕轩的小女儿意外死亡事故同时发生的是,他们两寺渡村上另一个外号叫“白大个子”的一个奇特经历。小说中介绍他是 “两寺渡上千口人对县城认识最多的不是马慕轩,而是另有高人。”此人就是“白大个子”,是“村里的能行人”。他不像马慕轩那样最多不过是给县城人起圈贪点小便宜,他是能到县城体面地挣到钱。他认识到,县城人虽很文明但同样也爱占小便宜。这一天他在车站闲逛,见有县城人在排长队,也不知想要点什么大便宜,于是也跟着排队。队排了大半天,到跟前了才得知是“花钱蘸屎”,所有排队的人都到这时候才知道上当受骗,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接着继续排队,这个亏不能白吃,说不定这一次有大便宜可占呢。可最后才知,这是排队洗手。又大呼上当受骗,可也顺理成章:既然前面已经弄得一手屎,就不能让屎一直在手上么。所以他“白大个子”只能又交钱洗手,忙了大半天,就为了上两次当。不过也让他见识了一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他赶回他所在的厂时,才知他们村上的马慕轩女儿的惨死事件。他见马慕轩缠着厂长要求赔他女儿人命,便帮着厂长说话。最后以十元钱了结此事。当然,十元钱在那个年代是很值钱的,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作为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的人命价的。如小说所描写的,小姑娘的死亡事故,与陶瓷厂有很大关系的,但最后却只以十元钱了结,看来城里人确实比农村人要聪明得多,农村人如马慕轩者,贪小便宜吃大亏,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盲目“热爱”县城呢?那是个贫穷的年代,那也是个荒诞的年代。

可以说,这篇小说写了那个特殊年代里两寺渡的两个人物,一个聪明者“白大个子”,一个愚昧者如马慕轩,他们两个人在县城的经历,一个荒诞,一个悲惨。如果给这篇小说添加个概括内容的小标题,应该是——发生在1980年的两个故事。一个故事是“我”小时候亲眼看到,如此悲惨的事故在那个年代似乎并不是罕见的,只是一个孩子的夭折而已。在当下的农村,诸如几个孩子集体溺亡之类的事故也屡见不鲜。而另一个故事可能是作者听来的,就似乎有些荒诞不经:城市里的人“排队摸屎”。如果说这两个故事是有联系的,那就是这两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当年两寺渡的人,这两个故事也似乎有着共同的主题:贪小便宜。小说写了农村人愚昧,贪小便宜,但城里人就聪明不贪小便宜了吗?如小说所写,他们排队蘸屎不就是愚蠢的表现吗?只是,我也觉得,作者用“排队摸屎”这个细节来讽刺城里人的“贪小便宜”。

小说结尾处点明,那个当年惨死的小姑娘马麦娃,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姐,她死时“我”才五岁,目睹了她的尸体时“发出的一道白色的亮光。”接着,“我的父亲拉着我的妹妹接替了马慕轩父女。”看来那“工作”确实是个难得的事呢。只是,当那女主人要给父亲旧衣服时,父亲拒绝了。事后父亲对妹妹感慨地说:“县城好,县城的人,哎……”小说戛然而止,让人回味。有人说,小说是道德价值悬置的。而这篇小说结尾处写到“我”与父亲,就如同中国古典笔记小说中的“异史氏云”之类,含蓄地表达了作者的意图,却没有画蛇添足之嫌。整篇小说,平行地写了两件事,一个荒诞不经,一个让人为其扼腕叹息,而作者却将两件事杂糅在一起,产生了某种很现代的意味。那个时候的人蠢,现在进入了互联网时代的人就聪明了吗?那个时候的人特别是农村人不懂法律,现在的农村人就懂得了法律吗?只是,我觉得,作者用“排队摸屎”这个细节来讽刺城里人的“贪小便宜”,是否太过夸张了点?可是我也觉得,还是作者深刻。如今互联网时代,世事无奇不有,只是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先哲早就说过,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聪明与愚昧,有时候也仅仅只是一种外在的相对价值判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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