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

2013年6月，“成人奶妈风靡富豪圈”的新闻，引起了社会的热议，法律界更是对此展开了激烈争论。母乳能作为商品出售吗？富豪圈为何热衷于此？成人奶妈是否涉及色情服务？为何有那么多年轻母亲甘愿充当成人奶妈？地下交易链中，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黑幕？

近日，笔者赶赴北京，约见了数名成人奶妈，了解到一个个令人震惊的故事……

生活重压与金钱诱惑，年轻母亲偷偷当奶妈

7月5日，笔者在网上向国内最知名的成人奶妈中介“奶妈论坛”的版主索要邀请码，希望成为该论坛的会员。对方提出，发放邀请码必须“验资”，即申请人提供近几个月的银行卡流水账记录，由其确认申请人的经济实力后，再发放邀请码。笔者只得请一名富商朋友打印其银行卡流水记录冒充，并汇去300元，注册为普通会员。随后，笔者与版主周旋，以一次服务1200元的价格，谈妥了一个叫李丽的奶妈。

第二天中午，笔者如约见到了李丽。她相貌气质俱佳，但漂亮的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忧郁。笔者表明身份后，又通过短信、电话反复劝说，承诺保密，并支付费用的情况下，李丽终于同意接受采访——

李丽27岁，江西九江人。2010年7月，她从江西理工大学毕业，和男友李向东到北京打拼。李向东老家在贵州省榕江县，那是有名的穷县。李丽知道，两人的未来必须靠自己打拼。他们拿着微薄的工资，过着节俭的生活，梦想着在北京扎根安家。

2012年10月，李丽生下女儿。三个月产假一结束，她忙回到公司上班，把婆婆从老家叫来带孩子。孩子出生后样样都要花钱，加上一家四口的生活费用，常常入不敷出。

李丽的奶水非常足，早上喂了奶出门，不到中午就胀得不行。李丽便在早先加入的妈妈群里询问该如何处理。很快，有个叫“琪琪妈”的人私下加她为好友，在QQ上聊了起来。琪琪妈说可以帮忙联系把喝不完的奶水卖掉。听说奶水可以卖钱，李丽眼睛一亮，可听琪琪妈细细一说，发现并不是挤出来装到瓶子里卖，而要用乳房喂，喂奶的对象还是成年男性。李丽感到一阵恶心，当即拒绝了。

然而，琪琪妈不依不饶地缠上了李丽，“卖一次奶，可以拿到一千多元，一个月就是上万元，一年下来十几万，孩子的生活就有了保障。再说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去，你老公又不会知道……”李丽动摇了。

2013年2月的一天，女儿病了，需住院治疗。碰巧当时李丽夫妻还要过几天才发工资，李丽只得鼓起勇气找同事借钱。同事碍于面子借了3000元，但那百般不情愿的样子让李丽无地自容。李丽下了决心：为孩子忍辱负重去当成人奶妈。

通过琪琪妈的介绍，李丽成了奶妈论坛的签约奶妈，期限五个月。她被评为二等奶妈，每次喂奶费用在1200元～1700元之间。奶妈的评级很严苛，由论坛根据学历、形象、奶龄（哺乳时间）评级。奶妈等级越高，挣的钱越多。

3月4日，奶妈论坛给李丽接了第一笔生意。在宾馆门口，李丽紧张得直冒冷汗，犹豫了很久才进去。进门后，对方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表，说快点，他待会还有事。李丽颤抖着解开衣扣，而对方动作娴熟。那是除了丈夫以外，第一次有其他男人碰触自己身体，李丽感觉恶心极了。十几分钟后，对方掏出1500元递给李丽让她先走。走出房间，李丽简直喘不过气来，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漂亮奶妈惨遭强暴，家庭破裂徒留满身伤痛

卖了几次奶后，李丽挣了好几千元。她把钱秘密存在新开的银行账户里。看着数字增加，她欣慰的同时，也感觉自己很脏。给女儿喂奶前，她都要把自己洗干净。

说到这，李丽突然住了口，默默地掉眼泪。十几分钟后，或许是长久以来积压了太多的委屈需要倾诉，李丽鼓起勇气再次开了口——

4月底的一天，李丽接到了新任务。客户是一个自称叫郭涛的中年男子。喝奶时，对方举止也很老实。喝好后，郭涛掏出厚厚一叠钱说：“我觉得你不错，包你一个月，这1.5万元钱你拿着，算预付的工资。”双方约好，每周喝两次奶，具体时间电话联系。当天下午，李丽把20%的中介费汇进了奶妈论坛的账户。如果不及时汇，论坛就不会再介绍新客户，若扣着不给，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你声名狼藉。

之后的几次服务都没异常。一个周六，郭涛又打电话约见面。当时丈夫在家，李丽借口去超市买东西。怕时间来不及，她打车赶了过去，一心盼着快点结束。可是，郭涛的舌头却不老实起来。她羞红着脸推开，郭涛又一把抱住她：“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做我的情人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李丽极力反抗，可怎敌得过身高马大的郭涛……

事后，郭涛掏出钱塞到李丽包里，“这是1万元，算给你的补偿。但我也要提醒你，千万别做报案那样的傻事，我会反过来告你勾引我再敲诈我。我在公安、法院多的是朋友……”李丽备受屈辱，哭着跑出了酒店。但想起郭涛的威胁，想起报警可能让自己遭遇的不堪暴露，她软弱地选择了沉默。

更猖狂的是，郭涛很快又约李丽见面。李丽受胁迫不能不去，郭涛便故伎重施，再次强行发生关系。李丽郑重告诫：“这是最后一次。”

不久后一天晚上，李丽感觉下身痒得厉害。想起郭涛没有戴安全套，李丽暗暗担心，不会郭涛有性病，把自己传染了吧？女儿吃奶，会不会也被传染？李丽越想越害怕，便轻手轻脚地起床，打开电脑，上网查询。网上众说纷纭，心慌意乱的李丽不知该信谁。正在这时，传来丈夫翻身的声响，李丽吓得赶紧关电脑，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第二天上午，李丽又接到奶妈论坛的电话，让她去接待客户。下午两点，李丽从宾馆喂奶回来，却见丈夫在单位楼下等她。丈夫脸色阴沉，问她干吗去了。李丽极力镇定，说逛街。丈夫质问：“你为什么要上网查性病？你干了什么？”

原来，李向东当天休假，中午上网时看到李丽忘记删除的搜索记录，顿时起了疑心。

李丽慌了，说是帮朋友查的。丈夫追问帮谁查，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李向东气极了，去夺妻子手里的包，想找出蛛丝马迹。

包一打开，一叠钱暴露在他面前，“钱哪来的？”李向东大吼着，把妻子拽回了家。李丽只得说出了实话。李向东一拳砸在茶几上，“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离婚吧！”不管李丽如何哀求，李向东把母亲和女儿送回贵州老家后，就搬走了。

由于《妇女权益保障法》和《婚姻法》规定，女方分娩一年内，男方不得提出离婚。现在的李向东只等一年期限过后，立即离婚。

李丽悔恨不已，但当初跟奶妈论坛签订的合同，必须履行，否则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婚姻已经无可挽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屈辱地充当奶妈，好给女儿多攒点钱……

游走在灰色的情色边缘，诱惑与眼泪齐飞

李丽的遭遇究竟只是个案，还是真的非常普遍，笔者决定继续开展暗访。经多方打听，笔者得知规模较大的一家家政中介公司（北京天立家政中介公司）也经营这种生意。

笔者辗转找上门去。公司布置很大气，笔者走进去问有没有成人奶妈，工作人员说没有。可当笔者刚跨出门，一名中年男子就追上来，把笔者带到隐藏在附近小区民房的办公室，仔细打探笔者的经济实力。确认无误后，他说：“如果真需要，我们可以帮你去找。”

第二天，笔者就见到了该公司推介的奶妈王芷玉。但面对打探，她三缄其口。笔者只好以不合眼缘为由，要求家政公司另找。等了一整天，笔者见到了另一名奶妈李秀玲。可能是被真诚的关切打动了，她开始回答问题。她说自己只有高中文化，丈夫在工厂打工，晚上下班后跑跑摩的，一家三口住在工厂附近的城中村。

笔者问：“你丈夫知道你干这个吗？”“开始不知道，后来有一次他跑车，碰巧看见我从宾馆出来，我瞒不住，才告诉了他。回去后他发了好大的火。”“那他还同意你继续做？”“我们家条件不好，孩子又小，家里还有老人要养。不过我向他保证，不会对不起他。”笔者问丈夫对她的态度有没有变化，李秀玲神色黯然，“那是肯定的，吵架比以往频繁多了，不过为了孩子，忍忍就过去了。”

后来，笔者还了解到，和李秀玲相熟的奶妈许昀，因为和客户发生了关系，两口子正闹离婚。许昀想找那男人索要赔偿，可对方说是你情我愿，再也不搭理她了。笔者通过多次电话、短信，终于说服许昀见面。

笔者带许昀找到了一位律师朋友，可律师说，这场官司很难打。因为卫生部法监司《关于人体母乳不能作为商品经营的批复》早明文规定，人体母乳不是一般的食品资源，不能作为商品进行生产经营。其次，成人奶妈本身就是违法职业，服务又在隐蔽的酒店房间进行，两人本来就有身体亲密接触，到了法庭上，除非有直接证据，否则法官也不好判定双方的性行为是否是强奸。

许昀告诉笔者，她曾找到奶妈中介公司，希望公司帮她讨个公道。可公司不仅不帮她，还放出话来威胁说：如果她继续闹，想要她消失很简单。

许昀一边讲述，一边不停掉眼泪。这些成人奶妈，大都是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作出如此大的牺牲，可结果又换来什么，最亲的人摈弃她们，最爱的人嫌她们脏，短期的奶妈生涯虽然换来不菲的收入，却葬送了幸福。

那么，成人奶妈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市场？那些购买服务的客户，是出于欲望本能，还是猎奇？一位知情人说，有钱人雇佣成人奶妈，一方面是大家都在流传母乳营养丰富，有多种免疫抗体，希望改善身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猎奇、猎艳心理。

深圳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赵明昕分析说：“从公序良俗角度考虑，中介公司提供的这种直接喂乳服务，只是打着漂亮的幌子，对妇女人格的一种侮辱，为有钱人提供一种另类的游戏。喝人奶，不是全民养生知识的提高，而是个人素质的败落。国家必须尽快出台相关处罚措施，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就是隔靴搔痒。”（为保护个人隐私，除赵明昕外，本文主人公为化名。未经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转载，上网。）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